都水监公厨 第15节
她们这边刚刚结束培训，赶来吃早膳的人就一窝蜂地挤进公厨内，对着她喊道：
“郑娘子！今日提供的是什么吃食？”
“今日是嫩滑的豆腐脑，有两种不同口味的料汁可以搭配，诸位可以尽情挑选。”
她这句话一出口，立即在人群中引起轰动，大家伙儿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豆腐脑，那是何物？”
“不知晓，应该就是豆腐吧？”
“早膳吃豆腐。”
大家对于豆腐出现在早膳当中，还是有些不能够理解的，开始怀疑是不是郑琬今天的水平失常，随意去外面买点豆腐来糊弄大家。
心中开始升起退意，原本激动的笑脸也逐渐收敛。
赵青悠看在眼里，担心大家就此离开，赶紧揭开装有豆腐脑的盖子，喊道：
“各位郎君请看！这就是郑娘子今日准备的豆腐脑，与外面买卖的豆腐不似一物，香软嫩滑，纯白无暇。”
众人闻言，立即看向镬内的豆腐脑，白色与暗青色形成强烈对比，只要是见过普通豆腐的，都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而且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豆香味，与一股刺激的香味，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大家还有些不清楚。
肚子突然就有了饥饿的感觉，站在赵青悠最近的人立即喊道：
“赵娘子，某来上一份这个这个豆腐……”
“豆腐脑。”
“对对对！豆腐脑。”
“今日公厨供应的豆腐脑有两种口味，咸的杂菜卤子，甜的红枣蜜水。还有我们郑娘子特意准备的番椒油，可以加到杂菜卤子里，滋味与茱萸相似，好辛辣口的郎君定要试试。”
流利的介绍语，听得来人通体舒泰。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豆腐可以加这么多东西，但他还是依据赵青悠的介绍，下意识地回道：
“某要红枣蜜水的。”
时人嗜甜，但甜味食物价格昂贵，一般情况下都是吃不到的。
因此，听到今天的豆腐脑可以加上甜甜的东西，他就立即应答了。
赵青悠对这样的情况也做好了准备，用铲子迅速从镬内整块的豆腐脑上层，刮出薄薄地豆腐脑，轻轻一刮，毫不费力，白嫩豆腐脑就出现在碗中，接着又是两下，一个碗立即装满了。
接着，她赶紧加入一勺的红枣蜜水，并同时对着来人说：
“郎君，加了红枣蜜水的豆腐脑，还可以加上葡萄干、花生碎、胡麻，郎君可有不喜的？”
“都可，都可。”
这种喜不自胜地机械性回答，赵青悠听在耳里也是控制不住笑出来，赶紧给对方铺上满满一层小料，喊道：“郎君请端好！”
说着，就把自己手里的甜口豆腐脑递出去。
这时点餐的人才注意到，这碗豆腐脑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滋味，其中还混杂着花生和胡麻的香味，丰富多样，让人闻着就食欲大口。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新奇的吃食，纷纷涌向前，对着打饭的人喊道：“某也要红枣蜜水豆腐脑。”
这样激动的模样，别说把赵青悠等人吓了一跳，早早赶来的杜明兆也一样。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按照正常上值的时间来都水监，却什么东西都吃不到，眼前人这激动的架势能给他留口汤都是高抬贵手。
闻着空气中不断发散的甜味，他突然觉得有点腻，心想：要不然自己试试咸口的？
他还在思考，脚步却跟着队伍一起向前进，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赵青悠就已经熟练地开口询问：
“杜主簿今日想吃什么口味的豆腐脑？”
“咸口的不错。”
“可要加上番椒油？”
“也可。”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一切都难以再回头了，看着手里碗中最上层漂浮的红色油花，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可是现在已经很难回头，他拿到豆腐脑之后直接被身后赶来的人挤出队伍。
又想到这是郑琬准备的美食，轻易放弃好像有点可惜。
于是，端着自己的碗来到庭院，与其他人一起站在庭院中，一狠心，拿出勺子不停在碗中搅拌，豆腐脑一触碰到勺子瞬间碎裂，很快就分出无数小块，每一块豆腐脑都沾染上番椒油的红色与辛辣滋味。
红与白交织在一起，其中还时不时冒出橙色的胡萝卜、黑色的木耳、黄褐色的香菇，汇合成一副颜色丰富的画卷。
而且，杜明兆总觉得碗里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香味，勾着他的心神，转头环顾四周吃得正酣的人们，那一个个恨不得直接往嘴里倒下去的姿势，他也是放下顾忌，舀起一勺豆腐脑，送入口中。
入口的一瞬间，刺激的辛辣味瞬间在舌尖上点炮，炸的他不停吸气缓解，口中的豆腐脑也顺着吸气迅速吞入腹中，恍如无物一般。
辣味不只是在舌尖作怪，还逐渐蔓延至全身，他突然赶紧自己的身体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热气。
特别是自己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出汗，满脸通红，与饮酒之后的情况类似。
但是这口豆腐脑明显更加刺激，小小一口而已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明明吃下之后反应强烈，杜明兆应该放下自己的勺子才是，可不知怎么的，他迅速又舀其一勺豆腐脑往嘴里放去。
那股特殊的香辣味瞬间充盈口腔，刺激的他眼眶发红，一吸白嫩的豆腐脑立即吸入腹中，只留下香甜爽脆的胡萝卜和木耳在牙齿之间碰撞，发出奇妙的异响。
而且，杜明兆觉得这样吃好像更能缓解口中的辛辣味，于是接下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将整整一碗豆腐脑暴风吸入，解决干净。
当他把脑袋从碗里拔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大汗淋漓，整张脸红彤彤的，不复平日里的稳重。
他还没从美食中缓过劲来，就听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说：
“还是红枣蜜水的豆腐脑好吃，直接一碗喝下去，那滋味别提了。”
“要某说，要是夏日里也是做这个豆腐脑才好，冰一会儿，冰冰凉凉还甜滋滋的，必定解渴消暑。”
“仁兄高见！我看着蜜水红枣的都快卖光了，还剩下不少咸卤子的，看来大家的喜好都一样，还是甜口的豆腐脑好吃，也不知为何郑娘子还要准备咸卤子？”
杜明兆听着就不乐意，也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身份，当即大喊道：“咸卤子最好吃，加了番椒油更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第19章 抓贼
他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开。
几人一转头就发现是跟在崔监丞后面的杜主簿，一时间对于官员的畏惧涌上心头。
但是一想到有人敢反驳自己红枣蜜水的豆腐脑好吃，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抬起下巴反驳道：
“红枣蜜水的最好吃，豆腐脑细嫩爽滑，与蜜水融为一体，红枣、葡萄干香甜，花生碎酥脆焦香，胡麻混在其中更是香气四溢，没有品尝过的人根本就不能明白其中滋味。”
话一说出口，他又开始后悔了，有些害怕地瞥向杜明兆的方向，担心对方惩罚自己。
同时也有些不解，这些高门贵族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一大早天刚刚亮就和他们这些鱼师们齐聚公厨吃早膳，难不成也是为了郑娘子的手艺来的？
杜明兆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将自己反驳的如此有理有据，当即他也不甘示弱起来。
“咸卤子里的胡萝卜清甜、木耳脆口、香菇软韧醇香，其中还有一股奇异的肉香。最重要的是，加入了番椒油，香辣刺激，一口下去浑身发热，越吃越想吃，根本无法拒绝这种特殊的刺激味道。”
闻言，众人这才把现在杜明兆的面色与豆腐脑联系上，对于这个番椒油也好奇起来。
情不自禁地对视几眼，当着杜明兆的面，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尝试一下咸卤子的滋味？”
“特别是那个番椒油，我也要试试味道。”
说着，一群人就飞速往后厨的位置跑去。
杜明兆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把那些不吃咸卤子和番椒油的人劝去尝试，那么他待会儿吃什么呀？
想到这，他赶紧甩开胳膊，朝着后厨的位置加速跑去。
刚刚那一碗豆腐脑也就是填了一个底子而已，要想吃饱还差的远呢。
后厨里，赵青悠刚刚还在心烦咸卤子的去处，哪想到还没和郑琬商议处理办法，马上就有一群人围上来，纷纷说着自己也要来一碗咸豆腐脑，并且强烈要求也给自己加上一点番椒油。
于是，过了一会儿，大家就在庭院中看到神奇的一幕。
好多人一边不停地吸气，一边不停地将碗里的食物送入口中，下一秒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同时大部分都吃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像是在夏日里暴晒卖苦力似的。
但是每个人看起来又乐在其中，每吃一口都忍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一个个受虐狂。
只有吃到美食的人才能够明白，自己今天是吃到了什么特殊的美味，特别是那碗番椒油，和杜主簿说的一样。虽然吃起来吃相不佳，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是越吃越想吃，有种上瘾的滋味。
在这种早晨微微有点冷的时候，喝上一碗加了番椒油的豆腐脑，那滋味让人通体舒泰。
甚至有人忍不住高呼一句：“舒服！”
“哈哈哈哈！”立即引来其他人赞同的笑声。
后厨内，大家听到这样的笑声，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对于还在厨房里忙碌的郑琬更是佩服，一种其他人不敢拿来食用的番椒，都能在她手上做成如此美味的吃食，真的是不能小觑。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看着郑琬忙忙碌碌的愉快模样，内心愤恨不已，擦洗碗筷的动作越发激烈，一不小心手里的碗直接落在水里，砸出一片水花。
坐在他对面的人怎么也么有想到这个意外，下意识地惊呼：“张三，你干什么？”
张三郎听到这话，立即恼羞成怒，威胁道：“某做事，岂是你这厮可以过问的！”
对面的人这才意识到，张三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当即将话塞回肚子里，像是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郑琬却是不能当做自己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双手清洗赶紧，收拢发丝，迈着急匆匆的步伐，飞快走到安管事的必经之路。
刚刚她也算是打听明白了，安管事肯定会在今日送菜的人到达之前出现。
果然她刚刚站在小路上，就看到一路面带笑意的安管事从远处走来。
安管事可不知道那么多，他就是及时点卯，刚从家里吃点朝食而来，要不是郑琬出声，他都没有注意前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
“见过安管事！”
“郑…郑娘子？”
安管事有些狐疑地透过晦暗的天色看清眼前的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郑琬应该在公厨筹备朝食才对。
“安管事，儿有要事禀告。”
郑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静严肃，连带着安管事的心情也不好起来，冷着一张脸说：“速速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