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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他心思重 第29节

  责骂声震耳欲聋,传出了殿外,门外候着的几个大臣见状脚步皆是一颤,陆绻方文轩亦在其列,沈重阵与戚禅和对视一眼,神色颇叫人耐人寻味。
  约莫半刻钟,便见黄绯将邹沢请了出来,众人见状皆纷纷退后,生怕冲撞了煞神,又偷窥黄绯神色,黄绯在皇帝身边伺候,他的态度便是皇帝的态度,皇帝方才震怒瞧着恫吓人,几人心中都有些打鼓,琢磨着这邹将军是不是触怒龙威,要受责罚,但见黄绯眉眼弯弯,态度温和,又将邹沢请到一侧,好似好生安慰,便大致了然,皇帝这回也未真的生气。
  孟文轩方才在外头依稀听到了甚,闻声走到黄绯与邹沢身边。
  刚一靠近便听黄绯道:“邹将军消消气,圣上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圣旨惯来是要合理合规,多少双眼睛瞧着呢,您要的这,太过偏私,若是叫旁人知道,圣上倒是无甚所谓,可将军许会叫人诟病,您也且放心,有您的意思,您走后,圣上也会好生照应邹家那姑娘,老奴也会如此,定不会叫她再受之前的委屈,这圣旨有与没有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邹沢闻声却是并未被打动,皇帝什么德行他太过清楚,抿着唇眼里皆是不屈。
  他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道:“什么时候要到,我什么时候走!随的他去!大不了让他也砍去我的脑袋!”
  闻声孟文轩也瞪大了眼睛,算是听出了七七八八了,邹沢要离京的事,他有所耳闻,想起之前唐家那两姑娘的遭遇,也颇为理解邹沢这种态度。
  他轻轻咳嗽两声,引来两人注意。
  黄绯见着孟文轩,方才还想劝说的话,适时地闭了嘴,忽的眸光又一亮,忙拉着孟文轩道:“孟大人在恰刚刚好,如今邹孟两家婚事是板上钉钉,等将军与少夫人走后,孟府上下照应唐姑娘也是情理之中,有孟大人在,邹将军还有何不放心的。”
  黄绯的话算是点醒了邹沢,闻声他蹙了蹙眉头看向孟文轩,有些若有所思。
  孟文轩闻声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大姑娘会随着一道,那府上只唐霜一人在了,难怪邹沢会如此担心,忙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就是,孟某在此应承,待您走后,我孟家人必定时常照应唐霜,必不会叫她受委屈。”
  邹沢确实听进去了,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又看了眼孟文轩,方才说的大半也是气话,手上的事确实棘手,不能再多耽搁了。
  见邹沢有些松动,黄绯忽灵光一闪道:“若是邹将军还是不大放心,便让那个唐姑娘时常去孟家拜访就是,孟家老夫人与夫人都是极和善的人,平日里说说话,也能相互解解闷子是不是?”
  黄绯这话带了些许提醒,邹孟两家常来往,也能叫京中跃跃欲试者稍有忌惮。
  他挑了挑眉头看向孟文轩道:“孟大人,可打扰?”
  这话正中孟文轩下怀,上回相看的事,他略有耳闻,听讲是被那逆子给搅合了,中间好似又出了什么岔子,使得孟廊之与唐霜并未说上几句话,但见孟廊之的态度,是瞧上了,他正愁没有机会叫两人多相处相处,闻声不禁灵光一闪忽问道:“不打扰的,只是想问将军这回出去,约莫多久回来?”
  邹沢答:“少则一个来月,多则两三个月。”他顿了顿道:“怎么,是孟大人觉得打搅?”
  孟文轩忙摆手道:“将军误会了,孟某只是忧心唐霜一人在邹家这些时日不大安全,孟某有个法子,邹将军可要听听?”
  黄绯闻声笑盈盈的,又看了眼御书房紧闭的殿门,方才皇帝被气着了,此刻正在殿内平息怒火,殿前的这些大臣暂时还不会召见,他还有些功夫折腾,只是回眸是恰对上陆绻的目光。
  他顿了顿,陆绻好似很在意邹家的事。
  邹沢点头道:“孟大人但说无妨。”
  孟文轩心下有些忐忑,看了眼黄绯道:“不若让唐霜搬到府上小住,对外只说是我母亲对唐霜十分喜爱,要她入府陪伴,对内......”孟文轩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两家毕竟有姻亲了,几个孩子还都陌生得很,听讲上回相看被搅合了,待皇上问起孟某也不好回话,也恰能趁此机会,叫廊之与唐霜好好熟悉,邹将军觉得如何?”
  一旁黄绯看了眼孟文轩,便知他打的算盘,不够也罢,恰也能解决眼下圣上与将军之困,这圣旨无论如何也是下不来的,那倒不如寻旁的法子,总不能叫将军因为这事与圣上生出隔阂。
  黄绯眉眼一弯应承道:“孟大人这法子极好,既能护好唐姑娘安危,也能彻底成全这桩姻亲,将军与夫人这一走这么久,也不能叫姑娘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
  邹沢闻声有些犹豫,只是看了眼孟文轩,开口道:“这事我不好自己拿主意,毕竟事关妻妹,这事还需回去与内子商量。”
  孟文轩见有的谈,不禁轻松了口气:“应当的,应当的!”
  送走了邹沢,黄绯才轻松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喜滋滋的孟文轩,黄绯敲打道:“孟大人,您也瞧见了,这唐家两个姑娘在邹将军心头的分量,甚至不惜触怒龙威,若是真的住到府上,老奴提醒您一声,切记好生照料,莫要轻慢了,您也知道,上一家轻慢唐二姑娘的,如今已家破人亡,听讲陈老太爷昨夜便死在了京兆府的监牢里了。”
  孟文轩闻声嘴角笑意微微僵硬,立时便领悟黄绯意思,闻声应了到:“孟某清楚,多谢公公提醒。”
  邹沢回府后便与唐烟商量,唐嫣也并未直接应下,而是去平南阁跑了一趟。
  “住进孟家,你可愿意?邹唐两家有皇帝钦赐的圣旨婚约在,你也不必担心被旁人嚼舌根子,孟家人还能照应你,我与你姐夫也能稍稍放下些心来。”
  唐霜闻声抬眸看了一眼唐烟,细一琢磨,也隐约知晓姐夫是没能寻到圣旨,两厢权衡之下替她寻得法子,总归是能叫他们放心的法子,她微微颔首道:“全凭姐姐安排......”说着便撒娇似的抱住唐烟细腰道:“若是我住得不开心了,便回来,成不成?”
  唐烟闻声拍了拍她肩头道:“好,不开心你与姐姐写信,我立时便飞奔回来,若是孟家人与你气受了,我定饶不了他们!”
  唐霜在唐烟瞧不见的地方轻轻吐了口气,先应付着去住上几天就是了,也好叫他们安心走,待过几日再回来住。
  是夜,唐霜要搬进孟家小住的消息,立时便传遍了孟家上下,孟鹤之知晓时,蓦地顿下摇椅,复又问了好几遍:“当真!”
  眼里都是兴奋与激动,他当真可以日日瞧见她了?
  夏添笑着应道:“千真万确的事!小的听得真真的!”他顿了顿才道:“不过听讲老爷给姑娘安排的是靠近西院的客间.....”
  孟鹤之闻声眯了眯眼眸,西院离孟廊之的书房倒是近得很,孟廊之几乎每日都会路过,这是想近水楼台啊。
  孟鹤之抿了抿唇,眸光闪了闪,轻嗤了一声,想的倒是美。
  他募的看向夏添道:“你过来!”
  夏添闻声忙凑上前去,闻声不禁有些愕然,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见孟鹤之神色确然,他便忙点头去办。
  腊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恰是唐霜搬进孟家的日子。
  第34章
  为了唐霜进入孟家不受非议,邹沢夫妻二人,特地将出行安排延后一日,两人亲自送她入府。
  一早,马车晃晃荡荡的驶到孟家门口,唐霜从车窗罅隙便瞧见门口站着满满当当的人,就连老夫人也在其中,她不免有些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便是那时唐氏兴盛时去陈家拜访时,也未有过如此重视,何况如今她是罪臣之女,心境又格外不同了,见惯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如今孟家确实叫她有些意外,不过现下她已不是之前了,思量的会更多些.....
  唐烟撩开车窗帘一角,细细看了一眼,而后拍了拍唐霜的手,语重心长道:“人心并非表面,你我已经历那样多的事,切记得仔细瞧瞧,可明白?”
  唐霜看了一眼唐烟,重重点了点头,呶声道:“我知道,长姐放心。”
  姐妹一下马车,便被孟家请人入府,孟廊之与孟鹤之今日都在,邹沢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打量这两人,不得不讲,孟家两兄弟生得都很不错。
  一个是惨绿少年,英姿勃发,一个是玉面郎君,书生意气,瞧着倒是很好。
  他似鹰一般的眸光审视两人,目光在两人面上划过,孟廊之微微颔首微笑便垂下眸光,他挑了挑眉头,又看向孟鹤之,孟鹤之却毫不避离,直直对上,两人注视须臾,邹沢颇意外的勾唇笑了笑。
  几人走到长廊上,孟文指了指前头道:“唐霜的屋子就安排在西院,离我母亲屋子很近,就是怕她不适应,如此也好照应。”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能瞧见那青瓦的屋檐。
  只是.....
  邹沢蹙了蹙眉头,隐约瞧见那方向有青烟飘起,他抿唇道:“那边是....”
  孟文轩闻声不解看去,众人亦是惊愕,小丫头孟嫣浓惊呼一声:“阿爹,那边,那边好似着火了。”
  此话一出,在场人神色皆是一肃,只是无人注意,人群之中孟鹤之嘴角微微勾起,须臾之间,那青烟便化作缕缕乌黑浓烟,孟廊之反应过来,忙着身边小厮去看。
  孟鹤之看了一眼道:“诸位请先挪步前厅用茶,一桩小事而已。”
  邹沢闻声眼底不禁闪过几分惊喜,不得不讲他确实很欣赏少年这幅临危不惧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他是老大,还是老二.....
  孟文轩回过神来,看了眼孟鹤之,而后转而言笑晏晏对着邹沢等人道:“是,去前厅喝杯茶压压惊先,应当是哪个下人不小心引燃了火堆罢了,无需为此担忧,走走走,邹将军,我今日特地备了好茶等你。”
  邹沢闻声点了点头,而后看了眼两姐妹,几人便又朝着前厅而去。
  孟鹤之路过孟廊之时,只是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便扬长而去。
  孟廊之闻声一怔,又就看了眼那飘起的浓烟,神色募的一沉。
  几人到前厅喝茶,老夫人好似很喜欢唐霜的乖巧,拉着她便止不住地笑,孟文轩亲眼见老夫人如此喜爱,不禁轻松了口气,端着茶盏又去看高氏神色,见她神色淡淡,与平时无异,便也放下心来。
  唐霜自始至终都乖巧应答,端的是大家闺秀的体统,不得不讲,唐温伯把两个女儿都教养得很好。
  他放下茶盏道:“廊之,你过来,与将军请安。”
  孟鹤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面上却未显半分,邹沢与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约莫也就知道外头所言果然不假。
  孟廊之闻声起身走到孟文轩身侧,朝着邹沢落落大方躬身一礼喊了声:“邹将军。”
  邹沢细细打量了一眼孟廊之夸赞道:“听闻孟大公子惊才艳艳,雅人深致,如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廊之闻声谢道:“邹将军过奖了。”
  孟文轩闻声嘴角笑意都掩不住开口道:“旁的不讲,大郎心性却是很好,邹将军往后便能知道了。”
  邹沢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转而看见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无人关注的孟鹤之,嘴角不禁下压,眼底划过几分失望来,原,他就是孟家老二。
  倒是有些可惜。
  老夫人察言观色,最能领略人心,见邹沢目光时不时落在孟鹤之身上,她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家二郎,名唤鹤之,将军应当也是第一次见他。”
  老夫人介绍时,孟文轩神色一怔,而后面上有几分不悦。
  心中却是暗暗埋怨孟老夫人,这竖子个性,她又不是不知,何故现在提他扫兴,若是不赏脸,说出什么话来岂不是都很尴尬。
  他囫囵道:“来人,邹将军茶水都见底了,怎也不知续上?”
  孟老夫人准备是叫梦鹤之似孟廊之那般上前与邹沢请安的,只是被孟文轩打了岔,便想也就作罢。
  怎想却见孟鹤之忽搁下茶盏,神色略显肃穆。
  孟家人神色都是一怔,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孟文轩见他起身,心砰砰跳,忙开口警告道:“二郎,你做甚?”
  邹沢自始至终都是在一旁瞧着,见孟家这个反应,面上不禁划过几分兴味。
  孟鹤之嘴角微微下压,只是眼角瞥了眼一旁的温婉身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又上扬一副不明所以模样看向孟文轩答道:“自是像他一样与将军请安。”
  这声兄长,自始至终他都叫不出口。
  孟文轩神色有些尴尬,眼底也划过不可置信,在场人亦是如此,一直垂着头的高氏闻声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一眼孟鹤之。
  孟鹤之走到邹沢依利打招呼。
  邹沢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正要开口夸赞,就见许管事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道:“老爷,是西院给姑娘准备歇下的屋子烧起来了。”
  “怎么会!”孟文轩不可置信道。
  许管事脸色亦是有些难看,开口道:“好似是丫鬟收拾屋子时不小心,撞到了香炉,又为及时收拾才燃起了火。”
  这屋子烧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一时半会哪里有屋子容唐霜住下。
  孟老太太开口道:“倒也没事,再寻个屋子就是了,孟家大得很,屋子也多得很。”
  孟文轩点了点头道:“你再去准备别的屋子就是了。”
  孟鹤之却是忽然开口道:“屋子的话,南巷那间有间收拾好的,屋子通透明亮,冬日里也能见到米米阳光,屋子四处皆是火墙,亦是我以往冬日里避寒的屋所,二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搬去那住。”
  孟鹤之此话一出,孟文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南巷离孟鹤之的屋子仅一个长廊之距!
  他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却又发作不得!这竖子实在胆大妄为,便是看出来他有心帮着廊之,才故意烧了那屋子,这,天知道他为了那屋子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心思,里头可都是绫罗绸缎,皆是上等用品啊,竟,竟叫他一把火就烧了!
  孟鹤之又看向邹沢问道:“将军可要去看看?”
  邹沢不禁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看向孟文轩道:“那便如此吧,也不必再费心折腾了,既有现成的,那便住进去就是了。”
  唐霜闻声抬眸,偏偏就是这样巧,对上了孟鹤之的眼眸,他眼眸晶亮好似很是愉悦,只是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似是吓了一跳,而后竟是避开了,也不知是不是唐霜的错觉,她竟察觉出那眼神里的几分心虚来。
  心虚?何故心虚?
  邹沢既然开口,孟文轩也没道理再折腾,便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能强颜欢笑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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