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后 第102节
两人一番打听,先是得知长宁竟然闯入朝堂,说起了多年前皇后在孕中被设计陷害的事情,紧接着,皇后又向陛下陈情,说起数月前满园被人暗藏禁药的事,如果能证明,几番陷害太子和长宁的人就是与韩王里应外合的后宫中人,那她们的嫌疑自然摆脱。
说干就干,两人立马派人寻找相关线索,没想到整个过程如有神助,先是淑妃,她资历仅在德妃之下,加上皇甫氏的助力,竟真的找到了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宫中老人。
另一边,蒋昭仪因年纪小许多,对当年的事情完全没有耳闻,便从最近的下手,就满园藏药之事,开始探查宫中禁药的来去,没想到也很快就翻出一条线索。
而当两人的线索和在一起,最终所指不是她们任何一方,而是多年来堪称后宫典范的德妃!
德妃膝下无子,又常年卧病在床,身边一女也是孝顺温厚之人,是以当这个线索露出端倪时,蒋昭仪和淑妃竟都忍不住疑心自己是不是找方向了,可顶着永嘉帝的盛怒和追究到底的决心,死道友不死贫道,二人齐齐将线索供出,先保自己再说。
殊不知一环扣一环,一条线索爆出来时,总能牵扯到些别的,再顺藤摸瓜查下去,真相竟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德妃是除皇后外资历最高的后宫嫔妃,算算年岁,当年的事发声的时候,永嘉帝还是太子,而皇后与德妃也分别为太子妃与侧妃,淑妃都还没进东宫,太子孝顺,日日伴驾侍疾,德妃自然有了知道此事的契机。
紧接着,是偷偷藏住皇后在孕时的手札,又在小公主出生后暗中设计她发现一切,甚至安排人到她身边的人,也被揪了出来,昔日公主身边的婢女明枝,正是此人所收留养大的小宫女,而明枝本就被皇后扣押着,两厢一见面,刑都还没用上,明枝与那宫人已哭着全招了。
这一切都是德妃指使。
永嘉帝直接派人将德妃架到跟前询问原由,德妃震惊不已,却百口莫辩,眼看着摇摇欲坠将要昏厥,蒋昭仪就杀了过来。
她所掘出的禁药线索指出,满园开园前,有人借宫中见不得光的渠道弄到了禁药,又派人藏在了长宁公主的满园,之后长宁公主发现此事,并未直接闹开,而是将一切上呈给了皇后,当时皇后并无确切证据,可现在人证物证都有,就是德妃!
李婉扶着面色惨白的德妃,几乎哭成了泪人,跪下喊冤。
她素来最是温婉的一个人,又以孝顺闻名,如此情景,永嘉帝还真有些动容。
可这份动容尚未成型,就被宣安侯裴镇呈上的最新证据震的稀碎。
韩王既已落网,那么从韩王府来找寻与禁宫联系便成了一个极好的方向。裴镇在太子的授意下,亲自带人抄了长安城的韩王府,又将王府内一干有资历的老人关押审问,没想到竟挖掘出一件陈年旧事。
原来,早在德妃入东宫之前,便与韩王互通情意,两人往来的情书一直保留至今。
众人皆知,韩王只娶了韩王妃一人,膝下又只永平县主一女,当韩王妃与永平县主先后离世,也再无续弦及所出。而德妃膝下无子,却也不争不抢,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人淡如菊的形象,从前看来,一个是深情人物,一个是高洁清雅,如今在看,内里用心便截然不同。
倘若韩王与德妃当真有猫腻,德妃里应外合配合韩王扳倒太子后,韩王兴许会借机上位,届时二人便可名正言顺的再续前缘,于宫中光明正大苟且了!
简直是伤风败俗,罪大恶极!
至此,永嘉帝再看李婉时,那点少得可怜的动容已无力再作祟。
不到一日功夫,前朝后宫都是一番大震动,而李星娆进宫的时候,恰好看到李婉与德妃被内侍押回宫中待审的场景。
李星娆站在殿外,脑中的记忆与此刻遥遥呼应。
噩梦里,太子登基后,因不得民心,大权难握,终于在多方的逼迫下疯魔自戕。
这之后,韩王登基,永平县主册封为公主,而那个被他们一直操控利用的裴彦,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后更成为新公主的驸马。
他们成婚之前,在塔中向她耀武扬威之人,正是如今早已莫名暴毙的永平县主。
可当时她并未来得及得知德妃与李婉的境遇,便已横死塔下。
永嘉帝接连受刺激,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时,再度吐血昏迷,引得宫中一片混乱,几位重臣也闻讯而来,焦虑的候在外面。
偏偏是这么凑巧的时候,原州传来噩耗。
此前北境一战,古牙被裴镇所带领的军队击退大败,一度割地赔款,这一战损失不少。
可也因此,古牙窥得了原州的空虚,终于确定了五原府都督裴镇已然离开原州,竟然利用南诏毒术夜袭原州城,原州城失守,现任观察使崔岩上书请罪,当中竟还附带了一条古牙新的议和请求。
古牙向朝廷表态,若大魏能将长宁公主下嫁,他们愿主动退出原州城,自此向魏国俯首称臣。
第97章
原州之乱,实实在在打了朝中一个措手不及,而数月前从原州征召入朝的宣安侯裴镇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这些年来,古牙未敢犯大魏西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裴镇昔日立下的威慑,且多年镇守于原州才换来的安宁。
很快,朝中出现不少声音,认为原州之所以会有此劫,皆因当初决策失误。
古牙此前战败,在北境损兵折将,理当老老实实退居西北内陆安分守己,而今他们大胆攻下原州,还提出这样荒唐又可笑的要求,明显是最后的试探。
若大魏有意乘胜追击,摆明了撕破脸打到底,他们占据原州就是抢占先机,但若大魏并无战意,和亲便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届时原州完璧归赵,又得了一个公主作保,便可全身而退。
而他们之所以会指名道姓选长宁公主,自然也是听说了长宁公主赈灾济民,远赴前线的种种消息,认为长宁公主于朝中有威信,于民间得人心,这样的公主才有联姻的价值。
“简直痴人说梦!古牙本已战败,如今犯我原州已是恶极,竟还敢提出此等非分之想!长宁公主乃是正宫嫡出,尊贵无比,岂能下嫁古牙人!”
有一人带头,这一类的声音便更汹涌,多数人认为,若此刻松开了口,无异于让古牙得到一个极佳的喘息机会,什么狗屁和亲,分明是下嫁为质,简直欺人太甚!
氛围烘到这里,结果就很显然了。
当务之急,是要将原州夺回来,而最适合的人选,非宣安侯裴镇莫属。
随着德妃与韩王的事发,永嘉帝别说是临朝主持政务做出决断,整个人在接连刺激之下,连清醒的时候都越来越少,而几次经历设计陷害却依然□□走出的太子无疑成为了整个朝廷的主心骨,众臣附议之下,唯剩太子决断。
太子的目光扫过群臣,重视落在裴镇身上。
“宣安侯,长宁公主乃是孤的亲妹妹,又接连立下汗马功劳,若让她和亲下嫁自此为质,就等于是在打我大魏的脸面,古牙曾是你手下败将,若孤在派你出征,你可愿意?”
一双双眼睛立马落在裴镇身上,俨然将他当做此刻破局的唯一救星。
其实,早在当初裴镇接旨进京的时候,就有人觉得陛下此举还是担心裴镇拥兵自重,这才派了崔岩这个观察使前去分权,可没想到裴镇来到长安后,非但没有自此受制,反倒几番立下大功,如今崔岩守不住原州,上书请罪,大任还是落在了裴镇身上。
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是本分,可但凡有心气之人,此刻都会想趁机拿捏一番,以免日后再有什么兔死狗烹的情况出现。
然而,裴镇只是思索片刻,便毫不犹豫接下这个重任。
“好!”太子振奋欣悦,因裴镇进京述职时,并未卸下五原都督府之职,眼下也无需新的任命,太子又增派一万兵马给他,命他即日启程前往原州,合原州兵马击退古牙。
裴镇抬眼,对上太子的眼神。
昔日优柔迟疑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变得稳重从容,眼神坚毅而深沉,即便经历这许多事,也从不曾有丝毫慌张无措。
这一刻,裴镇心下了然,淡然表态:“臣,定当不负所望。”
……
这日下朝,太子忙完一阵政务,前来探望永嘉帝。
皇帝寝宫外,蒋昭仪和淑妃静静立在那里等候里面的传召,二人见到太子前来,纷纷露出异常神色,全无从前的骄矜嚣张,细细看去,神色里似藏着几分畏惧。
太子并未忽视二人,得知皇后正在里面照料永嘉帝,他并未急着打扰,反倒与两位娘娘闲谈起来,说起已经下狱的德妃和韩王等人近况,吓得二人花容失色。
两人膝下有子不假,可如今的太子远不是她们从前所见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储君,而永嘉帝接连受到刺激重创,病情一路恶劣,说不定哪日就崩了,届时太子自当是名正言顺的新君。
而他如今在朝中极有威信,手握权柄,行事手段令她们都招架不住,若现在还不知老实,太子还能不能容下他这两个年幼的庶弟,就未可知了。
过了片刻,皇后与太医一同出来,说可以入内探望陛下,淑妃与蒋昭仪如蒙大赦,连忙与太子话别,先后走进去。
皇后并未进去,她看了眼太子,迈步往寝宫外走,太子会意,上前扶住皇后。
毫无意外,皇后问起了古牙求亲一事。
太子:“母后放心,儿臣绝不会让长宁下嫁古牙。”旋即将今日朝上的决策与皇后说了一遍,皇后听完,这才稍稍放心,旋即看了眼寝宫方向,“太医说,陛下近来的情况恐有不妥。”
太子神色平静:“此事实属无奈,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发生的事情无一不令父皇操劳忧心,而父皇一向勤勉,也不会因养病之事彻底撒开朝政,既不能静心,又如何安神呢?”
皇后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没有就此事说下去,转而道:“和亲一事荒唐无稽,若长您知晓此事,你还得多加安抚,免得她为此多心忧虑。”
太子眼神微动,面上含笑:“母后放心,儿臣会多关心她。”
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愿此后都能顺遂安定,本宫也就无忧了。”
太子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微微一笑:“定如母后所愿。”
蒋昭仪和淑妃离开的时候,脸色灰白难看,走路都险些崴了脚,帝王龙体欠佳这种事,是知道了也不能乱说的,否则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搬弄口舌诅咒使然。
太子在她们离开后,单独进殿内探望永嘉帝,片刻后便离开。
回到东宫时,太子挥退左右,难得的清净了片刻,安静的殿内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继而是连连轻笑。
忽的,笑声戛然而止,太子敏锐看向一旁,“何人在此?”
垂帘轻动,一抹纤影自后而出。
太子眼神一动,站起身来:“长宁……”
李星娆走出来,神色淡然:“听闻朝中又出状况,长宁本担心皇兄会因此受困特来探望,但方才所见,皇兄似乎并不困扰,心中也宽慰不少。”
太子一听便知她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他神色渐松,宽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皇兄也不瞒你了。阿娆,这些时日以来,你做了许多事,剿灭黑市、洛阳救灾,远赴前线,这些事情自有人帮你看着,记着,如今你不仅仅有孤与母后的保护,更是深得民心的长宁公主,所以完全不必为此忧心。”
李星娆笑了笑:“或许,皇兄正是笃定,一旦古牙提出这种要求,结果只会是裴镇出战,而非长宁出嫁,所以才有此计,皇兄得偿所愿,长宁在此恭贺。”
太子神情一凝,“你什么意思?”
李星娆来到太子跟前:“皇兄深谋远虑,这局棋从裴镇入京便已开始,如今即将落子收关,此处也无外人,又何必这般紧张,还是皇兄因昔日教训,已然无法信任长宁了呢?”
太子的表情慢慢变了,沉默凝视着她。
李星娆转身踱步:“其实我原先并没有想太多,可是从裴彦扯出韩王这个幕后之人,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好像有人早就设想到了这一步,早早筹谋部署,这才令一个个真相毫无阻碍的被挖出来。”
太子哂笑:“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他们做了这些事,东窗事发是迟早,何人牵引主导并不重要。你特地在此等候,不会是为了和孤感叹这些罪魁祸首落网的太快了吧?”
李星娆摇摇头:“自回到长安后,皇兄一直忙碌,长宁也未曾找到机会与皇兄好好一叙这一路的颠簸,我观皇兄今日得闲,兴许可以聊聊。”
太子端坐上首,敛眸道:“好,你想聊什么。”
李星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子,目光不偏不倚,直白坦然。
“春宴时,皇兄卷入疑案,被怀疑暗中与黑市交易私藏兵械,后来证实此事为人污蔑,皇兄也因此洗脱了嫌疑。”
太子笑了笑:“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此事多亏有你,皇兄曾答应你的好处,到现在都未兑现完呢,莫非是想到要什么了?”
李星娆仍是摇头:“此事的确过去很久,但后来,长宁前往洛阳,因谯州之乱发现东方氏罪行,皇兄却在长宁道明因由前抵达了洛阳,毫无阻碍的接手了一切事情,前因后果,你早已了然。”
太子没有说话。
李星娆:“谯州之乱是因安置灾民而起,灾民出现是因洛阳水灾,而那场趁着大雨而来的水灾,却是人为。如果东方怀的事情被旁人挖出来,皇兄的处境难免被动,但若是你亲手把此事掘出,便是化被动为主动,至少不会有人怀疑东方氏所为与皇兄有关,东方氏必然要承担一些后果,但只要主动权握在皇兄手中,这个后果的程度轻重,便成了可以把控的事情,所以……”
太子抬眼,对上李星娆目光,面露不解:“所以什么?”
“所以我才需要走这一趟。”李星娆自嘲一笑:“我这个人,嘴硬心软,别人稍稍对我好些,我便忍不住掏心相对,若我见到东方氏之忠正,见到东方怀的无奈,即便不否认他的罪行,也会对东方氏生出恻隐之心,想为他们争取一个机会,即便我做不到,裴镇也会帮我做到,是吗?”
太子失笑:“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只想听皇兄一句真话。”
“什么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