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明明叶楚楚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他却荒唐的觉得,只有她才能哄好之衡小少爷,自从叶先生失踪后,楚楚小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俨然快要成了叶家的主心骨。
  林管家颇有些自责,这段时间他忙着寻找叶先生的下落,忙着尽可能的稳固叶氏集团,可却对两个小主人格外疏忽,如果早一步将情况跟他们透露,或许……
  “林叔,您别担心,我去看看他。”
  叶楚楚安慰了两句,上一世的林叔对叶家忠心耿耿,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后来叶安逝世,他也依旧如故。
  叶家这一摊子事已经够麻烦了,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甩脸子拍拍屁|股走人,可林叔却没有任何怨言,只觉得对他们两个照顾不够。
  但林叔做的已经够好了。
  叶之衡的卧室里很安静,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叶楚楚敲响了门,依旧没听到动静,她想了想,轻声邀请道:“之衡小朋友,要来一起玩拼图吗?”
  卧室里,叶之衡把小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他觉得拼图好像是骗人的,是楚楚拿来哄自己的玩意,世界上根本没有百骏之王,就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和变形金刚,连小怪兽都是大人杜撰出来哄小孩的。
  他们惯于构造虚无恐惧的事物,接着又编出强大而勇敢的另一方,去解决苦难灾厄,消除恐惧与危险。
  可叶之衡觉得,没有任何人,任何一种事物,能抵消他对失去爸爸的恐惧。
  他不想失去唯一的爸爸。
  “你不想知道爸爸到底去哪儿了吗?”房间外,叶楚楚的声音又响起,“你不出来,我可就要砸门了,到时候门上有一个大洞,虫子可是会爬进去的……”
  “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家伙红着眼,原本干净白嫩的小脸上残留着泪痕,鼻头泛红,仰起了小脸望着叶楚楚:“爸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叶楚楚轻轻叹气,上一世她很少见到叶之衡哭,哪怕是老爸的葬礼上都没掉眼泪,十二三岁的小朋友却冷静的不像常人。
  她从来没在意过,也忘了叶之衡跟她一样,是从一个孩子慢慢长大,才成了她无坚不摧的堡垒,为她遮风避雨,抵御风寒。
  她突然想抱抱他,告诉他不管父母去哪儿了,她都会永远留在他身边,而这一次,她将会成为他的堡垒。
  叶楚楚牵着他的小手去了玩具房,除却半壁题海江山,他从前的小玩具都被整理收纳在一旁,巨大的拼图在地面铺开,入目皆是数不清的碎片。
  角落里已拼好的一小片,被小心的隔开。
  “是骗人的对不对?”叶之衡垂着小脑袋问道,“就跟动画片一样,都是骗小孩子的,楚楚也拿拼图来骗我……”
  “动画片是动画片,怎么能跟拼图相提并论?”叶楚楚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撇去心底生出的酸楚,坚持跟他解释起来。
  “动画片是别人做出来的,谁都可以看,可拼图却是我们自己做好的,我们花费很多很多时间和心思,才能通过最终的考验,做出完整的拼图,当然是真的。”
  叶之衡低着头不吭声,小手扣弄着衣角,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叶楚楚只能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爸爸去哪儿了吗?爸爸的确偷偷不见了,可他没有失踪,他只是去忙着做秘密任务了,之所以没告诉之衡小朋友,是因为秘密越少人知道,爸爸就越安全。”
  “楚楚骗人……”小家伙不安的甩开她的手,脸上露出些许委屈,“没有秘密任务!”
  叶楚楚轻笑了声,说道:“当然有啦,之衡不是一直想知道妈妈在哪儿吗?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之衡当然也有妈妈。”
  叶之衡顿时眼巴巴的朝她看过来,叶楚楚揉了下他的小脸,轻声说道:“是爸爸不小心弄丢了妈妈,所以他要偷偷把她找回来,当然啦,如果把秘密告诉很多人,那爸爸就永远找不到妈妈了,所以之衡要替爸爸守住秘密,知道吗?”
  是这样吗?
  联想起从小就见不到的妈妈,叶之衡迟疑了一瞬,很快乌黑的眸子亮起来,压低声音问道:“那爸爸有时候出差好久,也是去找妈妈了吗?”
  叶楚楚怔了下,笑着颔首:“对呀,之衡小朋友可真聪明,不过一定要记得保守秘密哦,千万不要暴露了爸爸。”
  “嗯!”叶之衡郑重其事的点头,严肃道,“楚楚你也要长记性,不要随便把爸爸的秘密告诉别人,像今天这样,不好。”
  ……?!
  叶楚楚望着他脸上没干透的泪痕,没好气的拧了下他肉嘟嘟的小脸。
  臭、弟、弟!
  现在就开始嫌弃她了!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叶楚楚望着陌生的号码颇有些诧异,随手接通。
  电话那端却迟迟没开口,她正打算挂掉电话,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楚同学,是你吗?”
  “……是,霍正同学,有什么事吗?”叶楚楚不记得自己给过他号码,却也没多问,只等着霍正深说明来意。
  霍正深说:“没什么,楚楚同学没事就好,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楚楚同学尽管开口。”
  “不必,”叶楚楚不怎么喜欢别人窥伺她的生活,哪怕霍正深是她新交的朋友,“霍正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有些事别人帮不上忙,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电话那端迟疑了下,叶楚楚抬手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的揉了把叶之衡的小脸:“看什么看,臭弟弟,今天不练钢琴了?”
  叶之衡偷偷瞄了一眼她放进兜里的手机,扭捏道:“我也想要那个,楚楚帮我买,我有钱。”
  叶楚楚面无表情的捂住他的嘴巴:“不,你不想。”
  -
  幼儿园,几个小男孩将叶之衡围了起来。
  “叶之衡,听说你爸爸死啦,很快你小叔就要接管叶氏,到时候你什么都捞不着,连幼儿园都要上不起咯!”
  “对!他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以后就没人要啦!”
  “以后连晴雪妹妹都不会跟你玩,小穷鬼!没有妈妈的野小孩!”
  “哼就是……”
  叶之衡捂上耳朵,大声道:“才不是呢,我有爸爸妈妈,爸爸也根本没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笨死了!”
  “你撒谎!我要告诉老师,叶之衡撒谎!”一个体型微胖的小男孩站了出来,高声说道,“你根本没有妈妈,我们都没有见过你妈妈!”
  “我有!”叶之衡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喊了回去,气得小胖子跑过来要推他,叶之衡连忙闪开,扑空的小胖子差点儿站不稳摔倒,被赶来的老师拉到了一旁。
  叶之衡轻哼了声,转身凑在了一个小女孩身旁,强调道:“晴雪妹妹,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有爸爸也有妈妈,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可我也没有见过之衡哥哥的妈妈,”小女孩疑惑道,“他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之衡哥哥,我们还没见家长呢。”
  叶之衡瘪瘪嘴,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楚楚说还要好久。”
  “没关系,之衡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等你的。”小女孩拉住他的小手,乌黑的大眼中满是诚恳与真挚,这让叶之衡很快高兴起来:“好呀,晴雪妹妹你真好。”
  “不可以!”小胖子再次冲过来,一把推开叶之衡,高傲的说道,“晴雪,你干嘛跟他一个没爸爸也没妈妈的臭小子玩,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还是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家里有钱!有可多可多钱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摔坐在地上的叶之衡闻言立刻爬起来:“你胡说八道!云千鸣,你太坏了,晴雪妹妹才不会喜欢你!”
  “她肯定会喜欢我的,”小胖子大声说道,接着便抓住柳晴雪的小手,“晴雪妹妹,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可以给你买最新款的小书包,还有芭比娃娃和变形金刚……”
  “不,不要……”柳晴雪用力想甩开他,但云千鸣体型微胖,力气也比同龄人大很多,她一个小女孩根本无法挣脱。
  叶之衡见状又气又恼:“云千鸣,你快放开晴雪妹妹!”
  “我就不!”小胖子得意的朝他瞥来,犹如得胜的小公鸡,“以后晴雪就是我的女朋友,跟你可没有关系,你不许再跟她玩,更不许跟她一起拍节目上电视!”
  柳晴雪挣脱不开,手腕都被捏红了一圈,疼得直掉眼泪,叶之衡见状气势汹汹的冲上去,小拳头砸向他的脸颊:“不许你欺负晴雪妹妹!”
  “臭叶之衡,你敢打我!”
  两个小男孩迅速扭打在一起,被撇下的小女孩急得直掉眼泪,旁边的小朋友更不敢轻易去拉架,只能飞快的跑去找老师。
  “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老师颇感头疼,“再打架就没有小红花可拿了,知道吗?小朋友不许打架。”
  旁边的柳晴雪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顾不上询问过多,连忙安抚她,这时两个小家伙忿忿的对视,差点儿又直接打起来。
  小胖子愤怒道:“叶之衡,你等着瞧吧,我哥就在隔壁上学,他打架超厉害!”
  叶之衡瞥他:“我才不怕你呢,楚楚打架也超厉害!”
  “你胡说!”小胖子气得不轻,超大声反驳道,“她才没有我哥厉害,我有三个、不,我有五个哥哥!”
  “五个算什么,楚楚一个人就能打十个!”
  深知叶楚楚实力的叶之衡越发骄傲,连小脸都激动得发红。五个小学生算什么,楚楚她力气那么大,连小偷都能打跑,棍子都能踢断,才不怕区区五个哥哥呢!
  小胖子见吓不到他,当即气红了眼:“你骗人!叶之衡,咱们走着瞧!”
  叶之衡傲娇的挑起小下巴:“那就走着瞧,哼!”
  谁知放学后,小胖子当真带着带着三个高年级的男生拦住了他,来接叶之衡的车就在不远处停着,司机正大步走来。
  小胖子昂首挺胸的站在他面前:“看到了吗?我有三个哥哥,他们都上六年级,在学校可厉害了,你说的什么狗屁楚楚,一点儿都不厉害!”
  叶之衡:“楚楚比他们都厉害!”
  “哼!叶之衡你就是个撒谎精,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说不定你根本不认识什么楚楚,就是骗人的!”小胖子气势汹汹的说道,“以后你不许跟晴雪交往,她是我的女朋友!”
  “是我的!”
  “我的!”
  “……”
  两个小男孩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小胖子身后跟着的三个男生相视无言,领头的云千城不耐烦的站出来:“喂,好了没有?”
  小胖子指着叶之衡道:“揍他!揍了他我才给钱!”
  云千城撇嘴,给两个同伴使了眼色,便有其中一人上前拦住了司机,他这才向叶之衡靠近,正打算单手将他拎起来,不料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带着几分森然的稚嫩嗓音倏然响起:“还钱了吗?”
  “……还、还了。”云千城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但手腕却被牢牢的攥着,熟悉的剧痛在身体上出现,他瞬间白了脸,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怎么,怎么会在这儿遇到她?!
  叶之衡紧张的心情倏然放松,眼底眉梢都染上了兴奋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骄傲,挺胸道:“楚楚!”
  他跟楚楚可是一家人,楚楚打架还超厉害!
  小家伙总算找到了楚楚的优点,得意的朝对面小胖子看去,如出一辙的叉起小蛮腰:“我们家楚楚可厉害了!”
  小胖子气愤:“没我哥哥厉害,我有三个哥哥!”
  云千城脸上扯出一抹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楚楚同学,你……能放开我吗?”
  叶楚楚拧着眉:“你打了我弟弟,还想让我放开你?”
  “这、这是你弟弟?”云千城彻底傻眼了,但趁着还没酿出惨祸,连忙解释道,“我没动手!楚楚同学,我真的没动手,不信你问他们?”
  他转身朝同伴看去,可身后哪儿还有同伴的踪迹,只剩下云千鸣一个小胖子还呆愣着。
  云千城立刻麻利的服软:“楚楚同学,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弟弟的错,他不该抢你弟弟的女朋友,等我回去就收拾他,保证没有下一次!”
  “女朋友……?”叶楚楚扫了一眼叶之衡,瞬间明悟了他们打架的原因,小脸也垮了下来,单手揪起叶之衡往回走:“好啊你,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搞对象,还打架!”
  叶之衡:qaq
  眼看着叶之衡被人毫发无伤的领走,小胖子瞬间急了,扯着云千城的袖子说道:“你不揍他,我就不给你钱!云千城你怎么这么笨,连一个小女生都打不过!”
  云千城凉凉道:“你有本事可以自己去打,臭小子,你这是想坑死我啊?离我远点儿,从今天开始,我们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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