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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剑修后他黑化了 第66节

  陈邻沉默。
  如果说她原本讲的就是个冷笑话,那么徐存湛的回答无疑让它变成了一个北极圈笑话。
  冷上加冷,冷得已经结冰了。
  这时候吹来一阵风,天上那点薄薄的阴云被风吹散——霎时云开见月,大地清亮,像铺了层雪。
  两人静静的抬头看月亮,月亮旁边是星星。陈邻从小在城市中心长大,从来没有用肉眼看过这么清晰的星空和月亮,所以看得有点出神。直到徐存湛忽然开口,“陈姑娘喜欢这里的夜空吗?”
  陈邻下意识回答:“喜欢啊——因为很漂亮。”
  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夜空,有种语言无法去描述的美丽。在陈邻的故乡,因为人类足迹的扩展,哪怕是在遥远的北极恐怕也很难看见如此清澈的星空。
  她正在看月亮,感觉到徐存湛握住自己的手稍微用力了一点。少年人的手指尖,在少女瓷白的手背上摁住泛红的指印。
  徐存湛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些陈邻能理解,有些陈邻不能理解,比如当下——
  陈邻从看月亮变成看徐存湛,正和徐存湛目光对上,他浓而长的雪白眼睫低垂,那双赤金眼瞳在月光下也变得很温柔起来,小猫嘴微微抿着,嘴角往下压。
  不是不高兴的抿嘴,而是一种……
  陈邻忽然心跳一快,原本卷着袖口的手指停下动作,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察觉到徐存湛的抿嘴是一种紧张的抿嘴。
  紧张这种情绪出现在徐存湛身上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被他这样堂而皇之,毫不掩饰的在脸上表露出来。
  为什么要紧张呢?
  在为什么而紧张?
  陈邻不算一个敏锐的人——但迟钝毕竟不是蠢,她又不是真的木头。
  她在现代也收过情书,也有少年在高中的课后堵上班级门口,红着脸塞给她礼物。
  送情书的少年神态逐渐和面前徐存湛的表情重合,陈邻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得手心几乎要冒汗。
  “那就留下来。”徐存湛慢慢的开口,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说话时端正的注视着陈邻的眼睛,“留在这个世界。”
  “留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这么漂亮的夜晚。不只是南诏,还有蓬莱,天姥山,瑶池,很多漂亮的地方,千山万水,你都可以去看。”
  “是普通人也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好吃的我就去给你买,去给你做饭,我不吃饭,但我做饭很好吃。”
  他没说‘喜欢你’,但这几段话又似乎和告白无异。
  陈邻脑子和舌头一起打了结,嘴巴张开一条缝,但是说不出话来。面前徐存湛低眼看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陈邻觉得自己现在不能说那些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不止是冷笑话。
  连敷衍的话都不可以说。
  陈邻不知道坏了的情窍能不能自己修好,也不知道徐存湛这番话是单纯因为把自己当好朋友还是突然开窍喜欢上了自己。
  这些感情太复杂,要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眼去分辨,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事情。
  但是徐存湛说这些话——说这些挽留陈邻的话——他是真心的。
  陈邻眼睫颤了颤,心里想了很多。
  她在想徐存湛会不会生气,在想如果徐存湛生气走了,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但是想来想去,陈邻还是没能说谎话。
  因为徐存湛在真心挽留她,无论是出于单纯好感还是异□□慕,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徐存湛在说谎。
  就像猫咪翻出肚皮。
  这世间唯独真心不可践踏辜负。
  陈邻抬眼,认真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不管这里多漂亮,多有意思——我还是要回家的。”
  徐存湛不语,沉默的低眼看着陈邻。
  陈邻想了想,在脑子里努力搜刮比喻:“你养过植物吗?”
  徐存湛抿唇,慢吞吞回答:“养过小野花,还有仙人掌。”
  陈邻耐心道:“不管是野花也好,仙人掌也好,都要在自己适宜的环境才能生存……”
  徐存湛:“我会给你创造适宜的环境。”
  他说这话时眉头皱起,似是不服气,还有点年轻的执拗。
  陈邻无奈,“徐道长,我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能吃饱穿暖就会快乐就能活下去的‘花’。如果非要比喻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一株漂亮又无用的脆弱植物。”
  “我所需求的不仅仅是有土壤和雨水,我需要更多,需要有意思的电影书籍电视剧,需要思考以及和我思维共鸣的朋友,需要爱我的亲人,需要制造价值以及收获认同和满足感——我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我在漫长的十八年人生中已经搭建起基础的自我认知与世界观,如果把我困在这个世界,就算每天都能吃饱睡好,我迟早也会死的。”
  徐存湛压眉垂眼,嘴角向下。他不高兴时表情会很明显,不加掩饰的挂脸,但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陈邻说话。
  等陈邻把话说完了,他还垂着那双莲花眼,安安静静又专注的望着陈邻,眉眼耷拉,满脸都挂着‘不高兴’三个大字。
  他扭过脸去,看着前方,牵着陈邻的手仍旧没有松,只是迈开脚步往前走。陈邻有些忐忑,移开视线看着地砖,也跟着徐存湛往前走。
  一路无话,安静的走回客栈,已然是深夜。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徐存湛松开了陈邻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陈邻走进房门后又回头看他,单手扶着敞开的门框。徐存湛微微抬了抬下巴,低眼看她,没有笑,整张脸都绷着。
  他绷着脸明显露出几分不悦时,最能唬人,肃穆又冷漠,教人想到了高坐云端的神仙,无端感到畏惧。
  陈邻扶着门框的手指蜷了下,鼓起勇气:“那我先去睡觉了,晚安。”
  徐存湛没什么表情的歪了歪头,沉默了一会儿,从嘴巴缝里挤出一句:“喔好。”
  两个短音节急促的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因为发音太快而变成了一串黏糊的语气词。
  陈邻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徐存湛的某种小习惯。
  关上门后陈邻躺到床上——没有很想睡觉,但还是把被子扯过来盖着,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
  躺了好一会儿,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酝酿出来。最后陈邻还是忍不住,翻身起床,推开了房间窗户,往对面看。
  对面房间的窗户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陈邻觉得可能不是因为徐存湛睡了。
  他大概率根本没有进那个房间。
  不在对面房间也不在自己房间里,他能跑哪去呢?
  陈邻两手撑着窗台想事情,站了没多久就被夜风吹得直打喷嚏。揉了揉自己鼻子,陈邻关上窗户又重新躺回床上。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邻翻身,睁眼,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手交叠压着自己大腿,自言自语:“不是,徐存湛他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真的暗恋我吧?他情窍好了?”
  “是暗恋吧?肯定是暗恋啊,要不是喜欢我,他没事留我干什么?”想来想去,好像就是暗恋。
  陈邻收到过很多表白,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徐存湛那表情绝对是暗恋她——但是转念一想……
  那是徐存湛耶!
  不是她画室的小学弟不是隔壁计算机系的学长也不是那个爱打篮球的185同桌……那是徐存湛耶!
  是情窍坏了,面对九尾狐的魅惑术都能不为所动的徐存湛!
  以徐存湛的脑回路,万一那句挽留真的是因为把她当朋友呢?
  陈邻像只泄气的气球,仰面又躺回床上,两手安详的搭在自己胸口,“也许他不是把我当暗恋对象那样喜欢,毕竟他朋友那么少,难得遇到我这么活泼可爱大方善良的美少女,舍不得我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她两手一撑床铺,刷的一下又从床铺上坐起来:“万一他的情窍自己好了呢?是吧?那气氛——虽然没有说喜欢我,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告白嘛!”
  “谁家好朋友又当保镖又做饭……嘶。”
  忽然想到什么,陈邻噗通一声又躺回去,两手继续安详的搭着自己胸口,嘀嘀咕咕:“如果是很喜欢的朋友,又当保镖又做饭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我也给莉莉做过饭唉,我艺考集训的时候她还每天来画室接我下课。”
  想来想去,脑子里千百个念头打成千千结,绕得陈邻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最后把脸埋进被窝,狠狠锤了下枕头。
  这种时候就恨不得自己超级勇可以直接冲过去问徐存湛,问他是不是暗恋自己所以才想留住自己。
  但是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陈邻又冷静下来了。
  她把被子拉下来,露出憋红的脸,深呼吸。最后她两手拍上自己脸蛋——反作用力拍得她脸颊和手掌都生疼,但脑子却在疼痛的刺激下越发清醒。
  “算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反正都是没可能的事情,想了也没有用,还是睡觉吧。”
  给这一晚上复杂的心路起伏下了结论,陈邻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商枝给的药似乎起了作用,陈邻这一晚上都睡得很好,没有做梦,数着羊迷迷糊糊入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睁开眼隐约听见娇声娇气的女孩声音在喊‘存湛’时,陈邻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直到她洗漱之后下楼,在客栈吃饭的大厅里看见绕着徐存湛打转的小狐狸——
  陈邻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原来早上不是自己幻听。
  是昭昭真的追来了。
  饭桌上气氛微妙,徐存湛对门而坐,昭昭坐他左手边,另外一名陌生青年坐在徐存湛右手边,两人都热切的望着徐存湛。
  昭昭一口一个存湛,青年一口一个徐兄,被围在中间的徐存湛拉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陈邻看见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底涌起几分心虚。
  她拎起裙摆转身,预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这地方修罗场的气味太重,陈邻不想掺和。
  结果她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徐存湛拉着长尾音的声音:“早啊,陈姑娘。”
  一时间无数目光扎在陈邻背上,扎得陈邻脊背生寒。
  她浑身一僵,就着微微弓腰踮脚狗狗祟祟的姿势,被抓了个正着。
  “呀!你怎么才下来!”昭昭娇蛮的声音随之响起,很不客气的招呼陈邻,“都快午饭点了,你是猪吗?存湛可是天不亮就起来了,我们都等着你吃早饭呢!”
  陈邻摸了摸自己鼻尖,这回躲不开,只好挺直腰板转身,走回饭桌前。
  四方饭桌,三个位都已经被人占了,陈邻只能坐徐存湛对面,右手昭昭,左手陌生青年。
  不知为何,陈邻总觉得那陌生的青年有些眼熟。
  不等她搜刮回忆想起对方,青年便已经睁大一双亮亮的眼睛开心道:“你就是陈姑娘吧?之前城门前一别,我还以为此生不会有机会和姑娘见面了,但没想到这么快——这才不到三天——我们就又见面了!”
  “由此可见,我与陈姑娘果然是缘分深厚,三生有幸,命中注定……嗷!”
  他的话没有说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弓腰跳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脚。
  坐在陈邻对面的徐存湛,抬眼望着陈邻,语气很有些漫不经心:“抱歉,适才在想事情,没注意,踩到了沈兄的脚。”
  “说起来,我和陈姑娘倒是一直缘分匪浅得很,自初遇至今,互托性命数次,确实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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