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本杀店开始 第368节
这个用来给冯桂花发券的小房子原本是太平镇上的小仓库,用来堆放附近店铺的材料,以食材为主。
从前面进去有一个和保安亭差不多大的空间给冯桂花坐着发券,从后面进去就是仓库。江祺穿过一篮篮新鲜蔬菜,跨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躺在地上的一大袋面粉,走进里屋。
夸夸和江茶已经提前到了。
夸夸站在冯桂花坐着的椅子边上,还没椅子高,江茶站在冯桂花右边,静静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出声。
夸夸冲江祺眨了眨眼睛,江茶冲江祺点了点头。
椅子上的冯桂花,已经变成了江祺完全不认识的青春版的冯桂花。
冯桂花在描述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的时候,可能吹了很多牛,说了很多夸大其词的话,但有一句话她显然是没有骗江祺的。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
鹅蛋脸,杏眼,两弯柳叶眉,鼻子小巧且挺拔,嘴巴稍微有点大但配上她的脸型正好。
皮肤白且细腻,头发乌黑油亮,现在是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眼,如果睁开眼后眼睛明亮有神,那冯桂花还真是一个非常标致的美人。
就这长相,要是真有一副好嗓子,逐梦歌坛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18岁时的冯桂花,再想想之前见到的冯桂花,江祺不得不感叹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
谁能想到一个满头银丝,眼皮都有些耷拉下来,皱纹多到数不清,看着和每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差不多就是比较慈祥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居然长得如此出色呢。
大家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冯桂花进行三星选择。
可能是因为冯桂花对自己的设定比较详细多花了不少时间,她这个选择足足进行了40多分钟。
“老板。”冯桂花张口的时候江祺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声音非常清脆。
睁眼,眼睛明亮且有神。
没由来的,江祺想起了这几天冯桂花最常念叨的一句话。
“我家老头子怎么命这么好娶了我?”
然后冯桂花的下一句话这让大家意识到她还是她,虽然变得青春靓丽,但还是那么的熟悉。
“哎呀,输了输了,我上辈子怎么那么穷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攒下来,连约翰老师的零头都没有。”
江祺:……
倒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
一个正常人活一辈子确实很难攒到老约翰零花钱的零头。
“所以冯奶奶您送了什么?”江茶好奇地问道,她也是人物卡,打听一下同事的三星礼物,这样自己升三星的时候送礼物也有一个对照。
老约翰的游乐园和王二丫的卖身契实在是学不来。
“我这一辈子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冯桂花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18岁的皮相做81岁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强行装大人,有些滑稽。
“地都是我家老周当年辛苦开荒开出来的,送我也舍不得,主要是也不值钱,老板最不缺的就是地。”
“房子……乡下的房子更不值钱。”
“至于珠宝首饰……年轻的时候倒是攒了些,但是逃命的时候都花了。存款也没几个,学二丫签卖身契我也……”冯桂花冲江祺笑笑,“老板,不是我不愿意为你工作,主要是我好歹也是活到了新世纪的人,这个卖身契是不是有一点……”
“我懂我懂。”江祺连连点头,“送礼物心意到了就行,没有必要这么拼。”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送的,还好那个什么游戏比较人性化,知道我一个老太太记性不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我列了个单子挨个报给我听,要不我还真忘了我有几个好东西。”
“什么?”江祺和江茶同款好奇脸。
“戏服!”
“戏服?!”江祺和江茶异口同声。
江祺稍微反应了一会儿,结合了一下冯桂花年轻的时候所处的时代背景,猜测道:“您年轻的时候是唱戏的?”
“对喽!”冯桂花笑着道,“我原本也不叫冯桂花,我甚至都不姓冯。我……应该是姓孙,只不过小时候我爹把我卖给了冯家班的班主,我们这些卖到戏班子里的小孩统一跟班主姓,所以改姓冯。”
“最开始我叫冯十七,因为我排行17。后来可以登台唱戏了,唱出了名声就改名叫冯灵,外号小百灵。”
百灵鸟,看来冯桂花年轻的时候戏唱得真的不错。
托汪杏花这个戏班班主女儿的福,江祺对这些平行民国的戏班子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就算冯桂花和汪杏花不是一个世界的,戏班子估计也大差不差。
小戏班子里买来的孩子过得很苦。
能熬出头熬成角功成名就的非常少,大多数都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小时候为了练功落下一身伤病,赚钱的时候没能赚到钱,老了穷困潦倒被赶出戏班子流落街头死在外面的不计其数。
这种能活到老的都算是幸运儿,运气不好的小时候就被打死了。
在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人就是商品,买一个人要不了几个钱,不行就换。
用汪杏花的话来说,她那个世界早些年封建王朝还没有亡的时候,皇宫里是有自己的戏班的。宫里的太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戏班,因为那里又苦又累还没钱,足可见那个时代学唱戏有多苦。
冯桂花开始讲述她想起来的全部记忆。
与大多数只有被卖进戏班的穷人家的小孩一样,冯桂花被卖的理由很简单,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因为冯桂花长得标致,卖的价钱也比一般的小孩多,半袋大米两袋小米,乐得她亲爹合不拢嘴。扛着大米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冯桂花以后唱戏赚了钱别忘了给家里,家里还有好多弟弟妹妹们等着她接济呢。
对此冯桂花的评价是: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把我卖了半袋大米两袋小米,连两袋小米都不分给我,还想让我接济他个鬼,我自己都穷了大半辈子!”冯桂花翻着白眼如是说道。
买冯桂花的戏班子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戏班子。冯班主自己都穷的叮当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领着全戏班子一起饿肚子,喝凉水,吃西北风,当初能买得起冯桂花,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业绩好发了点财,然后很快就随着业绩不好再度贫穷。
和汪杏花家的戏班子相比,冯家班实在是个没有什么前途的就业岗位。
冯班主在最困难的时候,一度还考虑要不要把冯桂花转卖出去中间商赚笔差价,后来因为冯桂花天赋不错很有投资的价值才作罢。
万一冯桂花长大之后成角了,冯桂花嗓子好,有天赋,人长得又漂亮,出名之后随便嫁个有钱的地主军阀嫁了当小妾,冯家班这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呀。
冯班主就带着这样一份美好的愿景,硬是撑了七八年,撑到冯桂花红。
然后没红两年就凉了。
不过冯家班凉的原因倒不是冯桂花,是冯班主自己的亲儿子。冯桂花对小妾致富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在唱戏这一条路上做大做强,以后自己当班主把冯家班发扬光大。
靠着冯桂花,冯家班不再是先前那个人走到哪儿戏台就搭到哪儿的草台班子,在省城打出了名声,有固定的戏院演出,成了知名戏班。
然后冯班主的儿子就去刺杀贪官了。
和汪杏花的亲爹一样,冯班主也觉得唱戏是个没前途的行当,在穷得全戏班都要喝西北风的时候,也要从牙缝里省点钱出来送儿子去上学。
希望儿子可以在考上大学之后进政府工作,当贪官,贪大钱,光宗耀祖。
冯班主的儿子也确实争气,在读的学校远不如汪杏花的情况下成绩比汪杏花要好很多,一路考上了大学,进入政府部门工作。
只不过和亲爹的愿景不同,冯班主的儿子对当贪官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只对杀贪官有兴趣。
在冯桂花红的第三年,远在外地的冯班主儿子给他爹写了一封信,告知亲爹自己准备当街刺杀国之蠹虫。等信息寄的时候他大概也要动手了,让亲爹赶快带着戏班子的人收拾行囊逃命,不然到时候大家可能要一起在法场见。
被儿子坑得命差点都没有的冯班主一时不知是该感叹自己的儿子太有格局还是太没格局,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两个月写信让他收拾家当准备逃命。
惊慌失措的冯班主甚至没时间难过自己培养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无了,连忙带着戏班子的人逃命。
然后在逃命的路上大家相继走散,冯桂花因为手头上银钱多被同行的师兄盯上,想要劫财+戒色,抢钱不说还想把冯桂花卖了。
要不是冯桂花后来的老伴儿周十一出手相助,冯桂花也没后面的故事了,江祺也买不到《年夜饭》这个本。
故事讲到这里可能就有人要问了,周十一作为冯桂花的老公,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甚至还有英雄救美这种重点戏份,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出过场,现在才出场。
因为在此之前冯桂花对她老公也没有任何印象。
周十一戏班子里的杂工,是冯桂花登台之后火了,戏班子有钱了才雇的。他叫周十一,完全是因为在家里排行11,和戏班子没有任何关系。
在英雄救美之前冯桂花对这个杂工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戏班子逃命周十一也要跟着逃。
周十一连合同都没签,平时都在后台干杂活,就是一个背景板苦力,外面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在戏班打杂。理论上只需要去乡下躲上几个月,风头过了就可以回来,没必要跟着戏班子一起亡命天涯。
“所以周爷爷是因为暗恋你才跟着戏班子一起同逃命,一路上都是为了保护你,是这样的吗?”江茶已经完全入戏了,听冯桂花讲过去的过往就跟听爱情故事一样。
“真是太感人了。”夸夸开始抹眼泪。
“那也不是。”冯桂花尴尬地笑笑,“我家老周也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他这个人贪生怕死得很,暗恋我可能是真的也有点暗恋我,但不至于因为喜欢我就豁出命来和我们一起逃。”
“那是为什么?”江祺好奇极了。
“因为他傻呗。”冯桂花道,“他这个人就是个死脑筋,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辈子了大字也不识几个,甚至还嫌自己这姓太难写,不想姓周想姓王。”
江祺:……
“他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以为冯班主的儿子刺杀高官,我们戏班的人不跑全都要死,这才跟着一起跑的。”
众人:……
“后来呢?”江祺问。
“后来……”冯桂花一脸怀念,“说起来也是我倒霉,戏班子里最有名的就是我,我的通缉令到处贴,藏都没法藏。”
“我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逃了一年多,当年红的时候攒下的那点家当逃命的时候花了不少,值钱的要么被偷了要么就被抢了。虽说我家老周脑子不太灵光,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主意的,眼看着无路可退,老周灵光一闪说我们可以往山里跑。”
“山里路不通,通缉令肯定贴不进去。我手头上还有几件银饰和钱,他有一身气力,到时候他养我,在山里也饿不死。”
“然后我们俩就进山了,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不排外的村子。那年北方大雪,饿死了好多人,我就借口说我们是两口子,全家遭灾从北方一路逃过来就剩我们俩了。”
“因为冯灵是被通缉的,所以我就改名冯桂花,村子里的女性大多也都以花命名。”
“村子里的人不错,接纳了我们。我用手头上的钱和剩余的几件首饰换了粮食,村长做主把一栋茅草屋给我住,修补修补也能住人。”
“我们俩就在村里住下了,成了真的两口子。老周有力气,干起活来不要命,没田就自己开荒。”
“我不敢唱戏,但在戏班子的那些年我学到的也不只是唱戏。力气我有,绣花,缝补,做衣服我也会,因为我手艺好,接些针线活能换点鸡蛋,日子也还可以。”
说着说着,冯桂花的眼睛又红了:“现在想想,我家老周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子。”
“他居然觉得是他亏欠了我,他觉得要不是我跟他结婚在村里过日子,我可以继续唱戏,找个富裕的人家嫁了。不至于留在乡下吃苦受累,想吃个鸡蛋都要省吃俭用,能不能吃饱饭全看老天赏不赏饭,一年到头连件新衣服都做不了。”
“他觉得我之前在戏班子里的时候是红角,所有人都捧着,戏服都是最好的绸缎最好的绣娘绣的,头面都是足金足银的,和他结婚是委屈了。”
“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拖累了谁,被通缉的人是我,谁管他呀。当初在路上他把我的钱一偷,买火车票回家,哪怕是继续当杂工,也不呆在山沟沟里强。”
冯桂花摸了摸眼泪:“村里人老说老周配不上我,说说而已,他还真信。”
“那你还想当歌手吗?”江祺问道。
冯桂花摇头:“不当了,之前是我没想起来搞错了以为自己原先是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