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难以启齿
林株被被披风包裹着,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开场白。双眼便随着金小光的眼波流动,举目眺望。难怪此亭叫做观景亭,坐在这里山下风景便尽收眼底,不只是质子府的湖心花园小桥亭台犹如仙境,再远一点,豪门大院寻常人家街道纵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活脱脱一副活色生香的清明上河图,只是这一边都城燕京的一半景色都在脚下。如果换了方向,皇宫应该也能看得见。
金小光看着远处街上的繁华,他眼神好,可以看到骑马的坐轿的行走的,骑驴的推车的挑担的,甚至还看到了鸣锣开道八抬大轿的官员。
如此热闹繁华欣欣向荣,足以说明秦南国正值盛世太平之年,可惜本该不次于都城的定远,现在却箭在弦上随时准备迎战。经济文化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经济已处于落后地位,朝廷却不管不顾,依然是扩捐杂税甚至税收贡品都有增无减。
甚至太子视察之后为宣扬皇恩浩荡,鼓励民众抗击贼寇而发放的军饷,粮草供给,都得由定远自己解决。又打着增援的旗号派出一支援军,实际上是一支插在定远的利剑,并无作战能力,侦探水平却是一流。
这分明是皇上父子想要借西关僵持的战事逼迫,压制定远,以消减实力,有可能也许会除掉这个隐患。
定远侯久经沙场,当年也是出生入死常伴君左右,自然明白君王的那点心思,。可是战战兢兢如露薄冰的还是不能安生。
想想这十几年来,定远为国所做的贡献,金小光就觉得寒心。当年将定远那片只有广阔草原绵延山脉人烟稀少处于边境战乱频繁的地域划分给大将军金铠甲,赐封他为定远侯时说:金大将军受命于危难之间。
从此定远侯不辱使命,除了依然东奔西走平定叛乱,扫除前朝欲孽之余,大力发展畜牧业种植业养殖业,只用了短短十几年功夫,定远人口猛经济也是突飞猛进。边境也相安无事。
父侯为了表示对皇上的衷心,为国为民的忧心。秦南国每年国库收入几乎一大半来自定远。
谁料想越是衷心却被猜疑,这些年朝廷不但遣散了定远的驻军,剥夺了定远侯的兵权。,还在外贼侵入时装聋作哑。
去年太子爷带人前去视察,却是无意中认出了前朝武官,回朝之后便又逼迫定远抓捕前朝余孽。扫荡定远群众自发的抗击团体。
这简直是在逼迫定远侯辞官 ,辞官倒也罢了,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可问题是辞去官职也未必能安生。
现在作为质子的他又被软禁起来,他的心情自是无比的愤慨。
照他的脾气早已闯入大殿找那病怏怏还疑心重重的皇上老儿问个明白。
可是爹一再嘱咐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知道父侯不甘心自己提着脑袋打下了江山,为国为民忠心耿耿落得如此下场。身体不好多一半是气郁凝结而成。
父侯让他忍着他也只能忍着。但是心里已经是憋着一股冲天怨气。
真不知道会忍到何时何处。
他表情凝重想着自己的心事。林株没心事欣赏脚下景色,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样开口讲出房贷的事儿。
求人办事儿真的很难?难得难以启齿。
两人各怀心事都看着远处。很长时间,林株终于打破了寂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金公子,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吧?其实呢,金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凡事儿都有解决的办法。何必将人愁坏呢。这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高兴的过上一天呢?金公子,高兴高兴,那些个不高兴的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啊。”
说完还哼唱几句:“都随风都随风都随风……而去。”
金小光被林株脸上随心所欲的释怀表情所感染。长长的出了口气说:“株儿,你说的都对,只是,只是事儿没遇到没摊到谁头上,谁不会体会到。”
说完又惆怅的皱起了眉头。看来是有很烦心的事儿。
人家堂堂世子爷烦心的应该都是国家大事儿,自己的这点家庭小事儿怎么拿的上台面说啊。
先暂时往后推推,她很温柔体贴的组织了点开导人的心灵鸡汤给金小光一点一点的灌下、
金小光默默无语的听她说完,又长叹一口气说:“株儿啊。你真的很特别。说实话这个质子不做也罢。同你这样坐在高处看看风景说说话种点菜也不错。可惜……。”
这个林株自然明白,不管情愿不情愿,上天将他推到了那个高度,想要降落,脚下没有祥云怎么行。直直落下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而且质子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的,肩上担负的不止是整个定远的重量,还有诸如燕无忧等许多受株连的人们。
她很理解很同情的看着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你一出生就顶着定远侯世子爷的光环呢。都说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金公子这样的高人吧,”
金小光幽幽的说:“我倒是不稀罕这什么破光环,宁愿是你这样你爹那样的普通人。”
这个话题好。
林株忙说:“金公子,那是你高高在上,只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却不知道低处也不暖啊。人生在世都不容易,高有高的难处低有低的苦楚。其实呢普通来百姓更难。现如今这个世道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呢。”
金小光说:“那只是个别,基本上人还是可以衣食无忧的。”
真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有多少人衣食无忧的,很多人还在为身上衣服口中食忙碌奔波着。
她小声说:“金公子,您从小长在富贵人家,眼中所见都是有权有势之人,要做的事情都是利国利国忧国忧民的大事儿。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面对的都是柴米油盐,每天想的都是怎样填饱肚子,今年的粮食可以熬到明年不?其实呢百姓是最苦的,都说饮食男女,民以食为天,肚子都吃不饱的日子是最苦的日子。金公子的苦其实根本不算苦。”
“哪里不算苦,你听听就知道了。”
金小光侧脸看了看林株,将她瘦弱的身子紧了紧,一点一点的说着自己的苦楚难处。
更多的是对前朝余孽的怜悯同情。
都说穷寇莫追,既然已经夺了天下,还追着几个苟且逃命的可怜人实在是不人道。
说的好像很有人情味。
林株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有何用意,只管听着。对他的观点她是赞同的。前世人们总是说一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凡事儿差不多就行,不要总是置人于死地。
既然前朝已经灭亡,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苟延残喘的,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就罢了。,还这穷追不舍的,劳命伤财,还会引起民愤,毕竟还有人会念及前朝的好处。
她跟着说:“皇上这点做的就不地道了。已经弑君夺位了,还赶尽杀绝的,说明他就不是一个好君王,以前不是一个好臣子。以下犯上本来就已经大逆不道了,还赶尽杀绝,简直灭绝人性,这样的君王迟早也会被臣子诛杀推翻的。”
林株只是顺着金小光的话说而已,那些个皇上臣子们的事儿同她有毛的关系。她只是人家菜园的小丫鬟。
却让金小光感动万分。他有点小激动的看着林株说:“株儿,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见识,见解,难得难得。”
不就顺话音说好话么,哄他开心么。至于这么激动吧。
还真是理解万岁,这么点理解就让人如此感动。原来同这个居心叵测的世子爷打交道的技巧在这里,以后的多用这点。
她很不好意思的说:“金公子过奖了,那里是什么高深的见识见解,只是说说而已。”
这些道理墙根处晒太阳的老农一说一大把,都不带重叠句。
金小光说:“已经是很高深了。株儿,你说说看,如果换了你,你是联合前朝旧臣抗击敌寇,给他们自由平安,还是听从朝廷的旨意格杀勿论?”
说完很专注的看着林株,似乎她的决定对他很重要。
“当然是前一个了。人家能不计恩仇,共同抗敌,说明心胸宽广心系百姓。既然人家不威胁朝廷,还格杀勿论什么。又不是侵略者。”
这还用问?林株脱口而出。
“这样的话就得让那些个余孽们知道,我定远的态度。好让他们打消顾虑。”
金小光还是看着林株。
“对,得让人家打消顾虑。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想合作,就不能怀疑,这是诚信问题。”
金小光听她说完,又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个想法已经有段时间了,。既然朝廷如此不信任,也没必要听。与其让定远被外夷吞并,不如自己做主保住疆土,实在不行,自立为王,从秦南国划分出去。
这个想法只是他个人也有父侯的意思,但是的征得前朝余孽的同意,确定合作关系。
这需要一个联系人,一个搭桥拉线之人。
前朝余孽现在确定的活着的有影响力的就是宝臻,保玺保君兄弟三个。
保君似乎遁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保玺被从地牢里就出也下落不明。
现在唯一可以设定的就是保臻,如果那位兵部侍郎所说的话可信,那么打得敌寇闻风丧胆的秦四爷应该就是保臻。
也就是刺杀过两次太子爷的女子,传说可男可女。
他隐隐的感觉同金臻少爷有点没关系。
要确认要联系,最佳的人选自然是林株,没有第二个。可是他实在不愿将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烂漫实则见解独特的女子牵扯进来。亡国也好兴国也好,都是男人的事儿。
可惜这个女子是联系前朝余孽的唯一线索。
先探探她的了口气,了解她的想法。必要的时候还得将她推出来。
他看了一会儿远处脚下蝼蚁般的人群,说:“株儿,刚才小爷有点伤神,也只是心里不痛快。说出来好多了。”
林株理了理所思绪,要说的事儿到现在还没机会呢,得抓紧点。
现在这个意境正好。
她微微蹙起眉头说:“这就对了,金公子。有事儿说出来会好很多的。说实话,金公子能生在富贵人家真的要谢天谢地谢菩萨了。不管多大的事儿,也是只做决定的事儿,出力的还是手下。哪儿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
说完几乎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似乎有无比的愁绪。
金小光听得心里一揪,问:“株儿,这么长时间也没抽出空儿去看你,怎么样,你爹娘都还好吧?”
这样的小可怜样子,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麻烦了吧。
终于引到了正题,林株深深地吸了口气,很煽情的苦着一张小脸,酝酿好情绪,张开嘴巴幽怨的说:“金公子,真是一言难尽啊!……。”
从林云藏在金臻少爷家的后院{这个他是知道的} 。到姚老实前来蹲坑,到林云生下儿子,到林云婆婆来闹事儿。
再到林林张氏生病,无人照看。
最后说到菜二的无奈。
总结语是:“金公子,您也知道奴婢不是爹娘亲生的。但是胜似亲生。人都说知恩图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管爹娘怎么想的。奴婢认为现在是该买处宅院了,抛开奶奶不说,张太医开的药方起了作用,。奴婢觉得最多一两年爹娘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再住菜园就有点不合适了。而且奴婢也过了十六吃十七的饭了。还能在家里住多久,如果临走之前不能将爹娘安排好,奴婢心里也是不安的。这几天镇上的张婆婆正好要卖掉宅院回乡下,院子大小位置正合我爹的心意,可是没钱。金公子,你不知掉奴婢的心情,真的有种挫败感!”
说的凄惨表情悲哀。
金小光痴痴地看着,为之动容。
不是为孝心,不是为她说的动情。而是酸楚,本该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为区区一个小宅伤心伤神。不是她挫败,而是自己挫败。
因为哪怕是一个小丫鬟,谁有资格哪怕是陪自己坐一夜,一处小小的宅院都不成问题。
这个前朝小郡主同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次,还在为这事儿为难,作为一个男人,挫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