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节

  老道士神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他不再去看柳三娘,深怕自己一个稳不住就全崩溃了。
  这种一招见章法他体会到了,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都要求一求柳三娘,问问她有没有化解之法。
  没有人想要孤苦一生,他已经老了,如果这样下去,以后的下场便是不知道死在哪个破巷子,破庙之中,或许尸骨烂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柳三娘看着老道士,神色依然平静,淡淡道:“你信缘法,我也相信,有句话你没说错,缘法便是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就是当下,既然遇见了,那便是上天想要借口给个忠告,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生苦难吗?”
  老道士转头看向柳三娘,在她平静的眼神中,他读懂了真诚,这一刻,老道士垂下头,声音都带着颤抖:“还请高人告知,这是我一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这一生,太苦了,明明我那么勤奋,为何会这样?”
  当他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他之前所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叶老太太反应过来,神色变得愤怒。
  秋氏恶狠狠吼道:“原来你是个骗子!”
  芬兰垂着头,神色阴鸷,她费尽心机的谋算,都被柳三娘破坏了。
  莹莹压低了声音,小声对着芬兰道:“娘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们不需要如此卑微,也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只是这个办法,她还没有想到,感觉就快要想到了,但就是差了一点点,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变得强大,什么都不怕?
  被识破,老道士心虚的低下头,但柳三娘这一言道破,却是抓住了他的命脉,让他也不由的相信了缘法。
  不然为什么他会遇见芬兰,为何芬兰没有选中别人,但凡哪一点出错,他都不会到这叶家来,自然也不会遇见柳三娘。
  缘法难遇,他劳苦一生,心中有太多的苦,太多的不公想要求个答案,现在柳三娘向他伸出了援手,老道士毫不犹豫的自己破了自己的谎言。
  秋氏嚷嚷着:“你这个老骗子,还不赶紧从我家中滚出去!”
  老道士猛地抬头看向柳三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恳求:“还请高人解我心中之惑,只要高人能解开我心中疑惑,我便告诉这老夫人一个秘密。”
  他从来,便没有跟芬兰过多交流,芬兰不是省油的灯,他提出这个条件,也是有信心柳三娘会答应。
  果然,柳三娘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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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1章 信缘法吗2
  叶老太太一脸感激。
  老道士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的看着柳三娘,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高深莫测,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渴求答案的人。
  柳三娘看着老道士,无形之中,一股力量把老道士包裹,老道士相信柳三娘,他已经等不及了,当感应到温暖如水的感觉,他更放松了,好似就要得到救赎。
  柳三娘感应到他的记忆,缓缓开口:“五十年前,在你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村里有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离世,你将三颗钉子插入坟头之上,对应的位置,便是你面相之中的孤寡,泄财,一时行恶,才有了今日苦难之果。”
  老道士张了张口,什么华语也说不出来,满是皱褶的脸上,流出两行悔恨的泪水,他根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看着柳三娘半响,最终悔恨的低下头。
  “我当时只是玩闹,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老道士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孩童,那么做,完全就是胡闹的,连缘由都记不清了,好像是跟几个孩童比胆子大吧。
  他哪儿知道,一时玩闹,会让他终生都被改变,一生漂泊,孤苦无依到老,他有时也会恨问苍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这一切,原来是有原因的。
  柳三娘收回了力量:“亡者不可践,敬畏在心。”
  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离世,就更加不能如此。
  老道士发出了呜咽之声,因为一个举动,毁了一辈子,几十年春夏秋冬光阴,饥寒交迫,他熬的好幸苦啊。
  老道士对着柳三娘深深的弯下腰,他擦了擦涕泪,对着叶老太太开口:“老夫人,今日之事,是因为我拿了一位夫人的银钱,这位夫人便是她,老朽自知无脸,这便就告辞了。”
  老道士伸手指向了芬兰。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花白的头发,清瘦的身影,面上抚不平的褶子让人们知道,他的青春已经回不来,叶家人也没有为难他。
  老道士指了芬兰,叶老太太看向芬兰母女的神色就都冷厉起来,一个千方百计想要留下的女人,其心可诛!
  芬兰被指出来,心中直发沉,她把头磕下去为自己辩解:“老夫人,我也是猪油蒙了心,莹莹过的太苦了,好不容易回到了本家,我就想她能够融入家中来……”
  叶老太太都不想听芬兰说的鬼话连篇,她看向柳三娘道:“三娘,奶奶要求你一件事,帮奶奶看看,这个女人生的孽种,到底是不是我家叶老三的种?你连那个老道士孩童时候做的事情都知道,奶奶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叶老太太不管芬兰怎么卑微,都不会相信她了。
  一个卑微到骨子里的女人,背地里却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若不是有柳三娘在戳穿了老道士的谎话,活了大半辈子的她,都信了,还觉得两头为难。
  叶老太太铁了心要查证个清楚,看看这个芬兰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芬兰身子在颤抖,她不知道柳三娘到底是怎么知道老乞丐的事情,但她看得出,柳三娘所说都是真的。
  那老乞丐,不可能放着有银子不赚,而他说的一切,本来都让叶老太太信服了,但因为被柳三娘戳穿了内心最恐惧的,所以他反水了,在自身和她给的几两银子之间,选择了自身。
  芬兰眼泪不停的流下,拉着莹莹磕头求饶,如果不是现在这般地步,她都愿意请柳三娘来为她解惑。
  芬兰泪流满面的朝着叶老三看去:“三老爷,莹莹真的是你的孩子啊,前半生已经够幸苦了,如果三老爷怀疑莹莹身上流着的血,这无疑是在我们母女心上扎刀子啊。”
  叶老三皱着眉头,心有不忍。
  赵氏声音发颤:“叶老三,如果你不忍心,那便写下一封和离书,我给她们让路,也好成全你。”
  赵氏冷冷的看着芬兰,芬兰企图以柔弱博取叶老三的同情,她也不是傻子,如果叶老三现在都还犹豫,那么她和叶老三的路就到头了。
  赵氏的强硬,态度坚决,让叶老三两头为难,他想要去抓赵氏的手,但被赵氏冷冷甩开,赵氏强硬坚决的态度让叶老三知道,这件事,没有第三个选择!
  只有两条路,一条,相信赵氏,一条,相信芬兰。
  叶老太太看着叶老三这犹豫不决的样子,也被气着了。
  叶妞妞声音嗡嗡的:“娘,我要跟你走,你去哪里,妞妞就去哪里。”
  叶妞妞从叶老太太怀中抬起头来,还带着泪意,但语气坚决。
  叶老太太抬手给她擦泪:“胡说八道,要走也是你那不争气的爹走。”
  叶老三听着叶妞妞这么说,心中也不好受,一边是十多年前露水情缘,一边是年复一年看着长大的女儿,他当即就道:“三娘,还请你帮叔叔这个忙。”
  他心疼莹莹和芬兰受苦,希望赵氏能够宽容大度,他希望的是赵氏能够容下芬兰母女,这样他就有两个女儿,这是最好的。
  但现在,因为芬兰母女,他的家都要散了,要是还不知道怎么选,他都不是个男人。
  芬兰瘫软在地上,心中一团乱麻,这一刻,她无助极了。
  看着柳三娘,似乎看见了那一张残留在记忆中的那张脸,她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被人持刀分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芬兰泪水直流,她靠近莹莹的耳边开口:“娘对不起你,但娘是爱你的,娘说过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谁都不能阻挡娘。”
  莹莹焦急的落泪,她想不出办法,她狠狠的瞪着柳三娘,为什么就是要这样咄咄逼人。
  芬兰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她扬手就扎入了自己的心口,速度之快,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刺进芬兰胸腔了。
  芬兰望向叶老三,气息虚弱道:“三老爷,我知道你怀疑我,毕竟当年相遇的时候,我还是卖艺不卖身,谁也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我对天发誓,莹莹是你的女儿,求求你,对她好一点……”
  第592章 恶就是恶
  莹莹流着泪水:“娘,你别丢下我……”
  芬兰用命来证明,这比什么都震撼。
  正厅里,只有莹莹轻声的啜泣声音。
  赵氏红着眼眶,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叶老太太睁大眼睛,还没从芬兰毅然赴死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心中很不舒服,芬兰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莹莹是叶老三的孩子,可她的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呢。
  叶家人的心中,就好似一口气梗在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秋氏叹气,这事情弄的,真的是揪心死了。
  莹莹抬起头,神色有些阴鸷:“你们满意了吗?逼死了我娘,达到你们想要的了吗?”
  叶老太太心中的确有愧,抱着叶妞妞不看莹莹,芬兰的死,谁也没有想到,她也不希望芬兰死啊。
  叶老三满脸愧疚:“莹莹,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爹……爹相信你。”
  一条人命,就这样摆在了面前,叶老三内心已经崩溃了,芬兰,真的是被他们一家逼死的啊。
  看着孤立无援的莹莹,又看着被叶老太太护在怀中的叶妞妞,叶老三心中很不是滋味,都是他女儿,却一个在天下一个在地上,这都是他造的孽。
  叶老三跪下去:“娘,这事情都因为我而起,莹莹和芬兰吃了太多苦了,我相信芬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不是到了绝路,她又何至于以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算了吧娘,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莹莹我都要养,妞妞就要嫁人了,您就当莹莹是个小丫头,在身边伺候您。”
  赵氏哽咽:“叶老三,我们和离!”
  叶老三皱眉:“琳花,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芬兰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也认错了,你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呢。”
  如果赵氏大度一点,这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啊。
  如果赵氏能够接受了芬兰,也不会家宅不宁,都是因为赵氏不够大度,才导致了现在这局面,一条人命就这样白白的丢了。
  叶老三的责怪,赵氏心冷,她勾起一抹死心的冷笑:“我没法大度,如果你真要说,那么你不妨扪心自问,如果今日是我红杏出墙有了孽种,你能大度接受不属于你的孩子吗?”
  叶老三脸色发沉:“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女人和男人怎么能一样呢。”
  赵氏冷笑:“是啊,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但我有手有脚,这么多年,我可以说没有你,我也能活的很好,家中,一直都是娘掌管,我也听话,但今日,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叶老三咬牙切齿:“那你是坚持要和离?”
  赵氏看向叶老太太:“娘,您一直说自己公平公正,心中有着一杆秤,您说句话吧,今日我和叶老三没有第二条路走,我就是那般心胸狭隘,容不下任何一个不是我生的孩子。”
  叶老太太神色也急了:“这是什么事啊。”
  家宅不宁,如果叶老三和赵氏和离了,那么叶家,就再也不一样了。
  柳元元和胡玉都不由紧张了,她们是一直旁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能想得到,芬兰会去寻死呢。
  她下手狠,只留有一口气说完那番话,没有人能看得过去,自杀证明清白,能让人撇开所有的疑虑和愤怒,人一死,哪怕有再多的怨都怨不下去了,可又觉得一口气梗了在心口上。
  在所有人都觉得为难的时候,柳三娘已经走到了芬兰母女的身边蹲下,她神色平淡的开口:“就算是死了,也掩盖不了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恶臭,恶就是恶,不是死了,就能改变这个事实的。”
  柳三娘清冷的声音让叶家人惊住,他们这才注意到,柳三娘并没有因为芬兰的死有愧疚之心,她眼中一片清明,似那黑暗之中划破的一缕光。
  莹莹看着柳三娘,眼中有着浓浓的恨意:“你把我娘都逼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恨不得把柳三娘剥皮吃肉,都是她,才害得她娘要用死来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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