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惊袭 第857节
“宋代学者周去非在他的《岭南代答》一书中就曾提到过:男女目成,则女爱砣而男婚已定。大概意思就是岭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有抛绣球交友的习俗,男女之间只要看对了眼,女的就会向男的抛出一个飞砣,男的接住,二人就达成默契,开始相互交往了。”
“所谓的飞砣,也就是绣球的前身。”
“我曾经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记载,一些比较偏远地区的汉人也慢慢受到此中习俗的影响,开始有抛绣球招亲一说,但过程和成因与我们想的不一样,比较特殊,有些婚姻碍于门第之见,不大方便正常结合,于是就借用了这一异域习俗,但不同的是,在女子抛绣球时台下并非是乱七八糟的路人,而全都是被有意的新郎一方包场了,台下除了新郎,余下的也都是新郎的家人与朋友,这样绣球抛出后,只有新郎一人去捡,所以绣球一定会落在此人手中,这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尴尬。”
“当然,这种习俗使用的频率很少很少,并且大都是用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说男女偷食禁果,女人怀了孩子,这在古代可是奇耻大辱,有辱门楣,这样即便是男方条件差一些,女方家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但为了走个场面,而且尤其要突出女方家的门第条件,于是搞出来抛抢绣球这一套。”
“大概意思就是男方必须要通过抢,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才有接近女方,得到女方家中上门女婿的机会。”
唐启生的解释很详细,而且有理有据,即便是张启正李白都不禁佩服此人的学识之广泛,但思考过后,另一个疑点也随之浮出水面。
“按照你的意思,女人抛绣球一般是为了下嫁给门第不如她的男子?”尧舜禹问。
唐启生慢慢点了下头,“没错,而且这种情况门第一般会差很多,否则在视脸面更甚于生命的古时可没有多少人会承受这份屈辱。”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大家不由得想到了镇南侯与他的夫人。
绣球自然是女人抛,男人抢,这毋庸置疑,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岂不是说夫人是下嫁给曾经的镇南侯,也就是说夫人曾经所在家族的地位要远高于未发迹的镇南侯。
这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愈发扑朔迷离,江城立刻想到夫人在后院的墓碑,墓碑上无名无姓,当初他还以为是夫人出身卑贱,不值得书写姓氏,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这夫人的出身远胜曾经的镇南侯,不写姓氏与生平也有极大概率是想要隐藏这段历史。
为什么?
夫人究竟是什么出身?
居然还需要隐藏……
一系列的疑惑跳了出来,江城瞬间又想到了郭大将军的墓碑,他记得很清楚,郭大将军的墓碑距离夫人的墓碑很近,非常近,难道这二人之间还有某种联系?
越想江城越觉得心惊,许多以前想不通,甚至是没有注意到了细节全都跳了出来,郭大将军一行人在最虚弱的时候前往寻找极乐楼,这其中的保卫措施一定异常严格,而夫人却能混上船,这还不说,居然还有机会引爆火药,这一切都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如果说……如果说夫人与郭大将军有关系,或者说是同出一脉,那这就很好解释了,这一切不合理之处也就解释的通了!
江城说出自己的猜测,很快,大家都被这个猜测震撼到了,虽然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这份大胆的猜测已经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大家走出侯府大门后就分散开,各自去寻找线索,以及路琴绍童的踪迹。
可根本没人留意到,他们在侯府门前分开时,不远处有两道视线静静地盯着他们,早已换了一身打扮的路琴绍童就藏在几位早起的商贩中,默默的观望着这一切,在看到活蹦乱跳的胖子后,陆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陆琴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疑惑,随即望向绍童,她对于绍童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绍童无辜的耸了耸肩,“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已经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他们拿回去的一定是那几双皮毛鞋,你之后也去问过那些商贩,你不应该怀疑我。”
“那你怎么解释王富贵能活下来?”陆琴质问。
“那你问谁?或许是他吉人自有天相也说不好。”绍童委屈巴巴的解释,但眼底藏的着那抹狡诈却让陆琴不寒而栗。
陆琴压低声音,凑上去,眼睛盯着眼睛,距离绍童十分近,“我警告你,你不要玩什么花招,我能带你出来,也能把你送回去,让你生生世世都待在那间病房里面,直到死。”
绍童歪歪斜斜的敬了个礼,十分严肃回道:“我明白,我的饲养员大人,我一切都听你们的。”
见没有抓到绍童的破绽,陆琴又将矛头对准了江城的背影,片刻后作出决定,“走,我们跟上去,问题应该出在他身上。”
第1423章 遇难呈祥
离开侯府后,江城带着胖子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随即沿着岔路七拐八拐的赶去吴玉娇母女所在的客栈。
进门后,再次见到吴玉娇的胖子属实被惊到了,原本他对吴玉娇的印象只是一个蛮清秀的小姑娘,但此时的吴玉娇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头发也整整齐齐的挽了起来,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扮。
“江公子,王公子,你们来了。”吴玉娇热情的迎上来,将二人请到桌前落座,随即略有些难为情的望向江城的脸,“江公子,你脸上的伤还疼吗?”
江城脸上被抓伤的印记已经结痂,昨日当他这副尊容回去时,把其余人都看傻了,张启正尧舜禹等人更是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由祝捷问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江先生这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人家不同意,然后就弄成这样?”
唐启生更是跟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哎呀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江兄弟有此雅兴也实属难得,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可以花点钱嘛,多少花点。”
说着吴玉娇取来一个布口袋,口袋里三层外三层打开,最里面很宝贝的包裹着一个小瓷瓶,吴玉娇轻轻拧开后,一阵药香飘了出来,“江公子,这是城西卢家药坊的回颜膏,专门医治脸上的伤痕,效果出奇的好,我来帮你上药。”
说着吴玉娇很体贴的将青绿色的药膏倒出一点在指尖,接着伸出手,要为江城涂药。
江城避开吴玉娇摸向自己脸的手,忍不住皱眉,“不劳你费心了,我的伤好差不多了,还有,这药膏怎么来的?”
吴玉娇很认真的点了下头,小声说:“是我去城西买来的。”
“我走之前怎么交代你的,不是和你说了吗,现在尽量不要外出!外面危险!”江城看也不看那瓶药膏,斥责说。
“我……我是趁着天黑才出去的,我还换了一件新衣服,没人会认出我的,我和娘相熟的人都不住在这附近。”吴玉娇攥着药瓶,有些紧张的解释:“江公子,这瓶药真的很管用,而且娘告诉我说脸上的伤如果不尽快涂药,等到完全结痂后,会留下伤疤的,我不想江公子你……”
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城摆手打断,“够了,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就要离开了。”
“离开?”吴玉娇微微一怔,“离开去哪里?离开落安城吗?”
“嗯,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记住,等我们离开后,你就带着你娘离开这间客栈,换一间客栈住。”
江城拿出一些散碎银子放在桌上,推到吴玉娇面前,“这里有些银钱,你收下,省着点花足够你们这段时间用了,等到落安城可以自由出入了,就带着你娘去投亲戚吧。”
“不,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了,我已经欠你们太多。”吴玉娇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又倔强的将银子推了回来。
“玉娇,这银子咱不能收,快还给恩公。”玉娇娘的身体明显不怎么好,一激动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不欠我们的,我们帮你就是为了了解你姐姐的事情,你告诉了我们,大家互不相欠。”江城不耐烦的站起身,“好了,就这样,你们自己保重。”
虽然可怜吴玉娇母女的遭遇,但江城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毕竟二人的遭遇又不是他造成的,他也无需做的更多。
吴玉娇的娘颤巍巍的伸出手,看似要挽留江城二人,江城原本是没打算在乎的,可胖子却接了过来,吴玉娇的娘拉着胖子的手,嘴唇剧烈抖动着,很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江城也敷衍似的和女人握了握手,算是告别。
临走时江城告诫吴玉娇,让她在他们离开两个时辰后再动身,吴玉娇还记挂着那瓶药,江城最后勉强收下了。
随着江城胖子离开,房间内的吴玉娇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她跑去窗边,打开窗,外面正对着一条窄街。
片刻后,坐在床边上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玉娇,为娘知道你的心意,但你别怪为娘多言,那位江公子根本就没看上你,这不是你的错,是为娘的错,咱们和人家差太多了,就算是做小,人家都不愿。”
“其实……其实为娘心里也不愿,你别看为娘眼睛瞎了,可娘心不瞎,娘年轻时拜了位草头师傅,学了一些相手的本领,这位江公子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从言谈举止,还有你的表现来看,一定是才貌双全之人,为娘摸过他的手,此人的手指修长,指甲薄而锋利,掌纹迷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此人命中带煞,虽不寡义,但必薄情,说句不好听的,还是只短命鬼……”
站在窗边的吴玉娇立刻扭过头,愠怒道:“娘,你在说什么?人家江公子可是救了我们的命!”
“娘知道,所以娘才会与你说实话,在这个世道我们女人家就是图个安稳,娘这辈子没得选,但你不同,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你不要怪娘会算计,你是我亲骨肉,娘不为了你算计为了谁算计,总之这位江公子我们依附不得,反倒是那位王公子,手掌宽厚,指节圆润,看得出来是个生性忠厚,本分老实之人,如果你跟了他,这辈子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而且他又能真心待你。”
“玉娇,你和你姐不同,你从小就性子犟,不爱听人劝,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听为娘的!”
或许是说到了激动处,玉娇娘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人要知恩图报,可我们福薄,怕是不能为江公子他们做些什么了,这位江公子蛮可怜的,是个命中带煞的孤星命,不过好在有这位王公子在身边,真……真希望他们遇水搭桥,遇难成祥,咳……咳咳,这世道,这样……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第1424章 动棺
出了客栈门,江城胖子来到沿街的一个摊位前,这里有一架被支起的炉子,炉子下面柴火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带着瓜皮帽的商贩见到人来立刻掀开炉盖,烤地瓜的香气一股脑的窜了出来。
“二位,香喷喷的烤地瓜,刚出炉的。”上了年纪的商贩陪着笑,一咧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
胖子馋的直吞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的地瓜,“给我拿10个!挑大的拿啊!”
“得嘞!”
拿着包好的烤地瓜,两人就近找了个位置,蹲在地上吃起来,江城原本倚在墙上吃,可被胖子劝得一起蹲下来,胖子吃的嘴巴上都是,“医生你听我的,吃烤地瓜必须要蹲着吃,最好是蹲在墙角下,这样才有味道。”
江城极不情愿的尝试后,发觉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丢丢道理,同样的半截地瓜貌似更好吃了。
用手肘怼了怼江城,胖子刚想和他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余光闪过,突然在不远处的街角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在见到这两个人的同时,胖子的“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因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险些害死他的陆琴绍童。
这两个人居然还敢来,胖子是没想到的。
而且看上去这两人还十分轻松。
在被胖子发现的同时,陆琴两人就走了出来,比陆琴慢一个身位的绍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看的胖子直咬牙。
“别冲动,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江城收起地瓜,站在胖子身边说。
绍童是个没心没肺的,这种场面居然还笑嘻嘻的朝胖子江城要地瓜,“大家相识一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你们,道爷我吃你们一个地瓜不过分吧?”
江城也不恼火,故作关心问:“你们两个昨晚去哪里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们了,还以为你们被那些东西抓走了。”
“我们昨天去很远的地方找线索,途中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没赶回来,等天黑后我们回到侯府,府门已经关了,夜里侯府的路不好走,所以我们就在外面对付了一夜。”陆琴解释的比较详细,显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不过江城胖子对这些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接过地瓜的绍童心情大好,不由得眯起眼:“不过幸亏我们昨晚没回去,要不然怎么能凑巧看到那件事。”
闻言江城来了兴趣,“你们看到了什么事?”
“昨夜我们虽然没有进去侯府,但我们也不敢离侯府太远,于是我们就在侯府不远找了个无人的空房子,从房子附近刚好能看到侯府大门。”
“我们两个换着守夜,结果下半夜刚过,我就被叫了起来,我和绍童发现侯府的门居然开了。”陆琴表情严肃起来,“而且是正门。”
“夜里开正门?”
“对,我们亲眼见到的。”陆琴强调,“正门打开后出来一队人,前面还有马队引路,但马队闹出的声音不大,应该是用软布包裹住了马蹄,还有,这些人都没有打火把,而是只有最前和最后的四个人提着灯笼,白色的纸灯笼。”
夜里提着白灯笼开路绝对是大忌,白灯笼有种说法,又叫冥灯,而从侯府的动作判断,这里面绝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整座侯府就像是个巨大的谜团,不过这个谜团正在被一点点撕开。
“你们还看到什么了?”胖子压低声音问。
这下就连不正经的绍童也安静下来,用微妙的神色扫了眼胖子,“我们知道这队伍肯定有说法,于是立刻离开房子,慢慢靠了过去,这些人最后从侯府里面运出了一具棺材,很大的棺材,放在一架马车上,棺材上面缠满了粗麻绳。”
“棺材运出后,这些人一刻也没停留,直接就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动作很快,而那个方向我们今天也确认了,就是春神湖的方向,自这里向西几十里路,不会错的。”绍童语气笃定道。
夜里,侯府,马队,冥灯开路,再加上麻绳缠绕的棺材,以及春神湖的方向,这一切联系在一起,都注定了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旅程。
棺材需要麻绳捆绑,那就证明里面一定有很危险的东西,现在重中之重是搞清他们究竟从侯府里面运出了什么东西。
江城大概有几个猜测,第一,棺材是从阴宅后院挖出来的,也就是郭大将军,或者是夫人的衣冠冢,这也和今夜所谓的移灵能对得上。
第二……江城皱紧了眉头,他怀疑棺材里的就是活人,但这个活人十分危险,挑明了说,他怀疑这里面或许就是镇南侯。
但既然需要用到这种手段押送,那么就证明镇南侯的情况比他们预期的还要糟糕,应该已经到了被彻底侵蚀的边缘了。
会想起镇南侯给他们讲述的那个故事,关于郭大将军等一众门徒被他封在船舱中,而全军覆没的故事,这其中的关联之处忍不住令人心惊。
当初郭大将军他们也是在即将被彻底侵蚀前而动身前往春神湖,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座所谓的极乐楼续命。
反观如今,侯府深夜运送出一口被麻绳捆死的厚重棺材,那么棺材里说是镇南侯应该也可以解释的通。
看出江城的犹豫,绍童突然笑了,“你也想到了对不对?我们也怀疑棺材里面就是镇南侯,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接下来我们去春神湖可就要当心了。”
不过听到这句话,江城神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春神湖?”明明陆琴绍童并没有和侯府的人接触,而他们这些人也是不久前刚刚得到的消息,从宇文将军那里。
察觉到了江城的机警,陆琴快速解释:“我们在来找你们前,先回了趟侯府,本意是想探探虚实,可侯府里面人的手脚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们在寻找线索的途中还险些被发现了,就是宇文将军,他告诉我们说今夜的任务是移灵,移先夫人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