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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你们主任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说你翘班了两周。”
  “你妈给你电话,你也不接。”
  “我回她微信了。”
  许岁年愣了下,没料到许轻言突然回他话,片刻后,他又说:“你回她说你在旅游,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去了哪,玩得工作都不要了。”
  “嗯,今天回来就是去交辞呈的。”
  许岁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当初为了什么拼命考上医学院,现在你说辞就辞?”
  许轻言蹲在地上,手上叠着一件毛衣,她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许岁年也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沉默片刻后,说:“小言,有些事情,不要那么执着,或许有一天就豁然开朗了。你这样下去,只不过苦了自己。”
  许轻言不知道什么是豁然开朗,她不去主动记起,也不去主动忘却。
  “你妈很担心你。你可以不管我,也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看法,但别让她伤心。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她怎么办。”
  许岁年自知话说多了无用,女儿的脾气在沈月初死后就变得有些古怪,好像没有人能进入她的精神世界,她把自己跟其他人完全隔离开,尤其是他,不接受任何来自他这里的信号。
  许轻言背对着他,漠然说道:“钥匙还给我妈,以后来前打声招呼。我打算辞了工作,去外面历练个一两年,偶尔可能会失去联,但不用太担心,我都会安排好。”
  许轻言今天跟许岁年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许岁年立刻拿出老公安的架势:“历练?到哪里去历练,为什么要失联?”
  许轻言并没有回答他的追问,她继续陷入沉默模式。许岁年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很想干脆把她关起来,让她冷静冷静再说,但他也深知不可能了,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他们这样吵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进退两难,这位老公安面对自己的女儿,难得的露出惆怅的心情。
  “爸。”
  许岁年临走时,许轻言突然唤了他一声。他的背影陡僵住,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叫他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抱歉,让你和妈失望了。”
  这一下午,许轻言做了很多事,写了一封遗嘱,把自己所有财产清单记好,还有很多想要对父母说的,对好友说的,每一个落笔都很艰难。不得不说,许岁年的一番话对她深有触动,这些日子的经历让她意识到,性命不保不是说说的,她可以不管自己的一条命,但最伤的是父母。她无法在这一辈子做到两全,只能来生再报。
  再然后她去了医院,被自己的领导骂的狗血喷头,她心中有愧,全然接受。但当她提出辞职的时候,主任反倒怔住了,联想到一向工作表现优异的姑娘突然一反常态,忙反过来问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事了,工作的事不要轻易下决定,别冲动。
  最终,主任决定先让她休个长病假,调整好心态再说。
  这也算是大家乐于见到的折中方式。
  处理完这些事,外头天色已暗,许轻言也没来得及跟科室里的人一一道别。mark载着她返回本家,许轻言刚回到本家,就被带到餐厅,只见李家四兄妹正在吃饭。
  梁见空随口问了句:“吃过了吗?”
  “吃过了。”许轻言撒谎道,“我先上楼放下东西,你吃好了叫我,我来给你换药。”
  梁见空不语,看向mark。
  “许医生是直接从医院回来的,没吃过饭。”
  许轻言:“……”
  梁见空立刻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位置:“一起坐下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长,就拆了两章,所以,今天要不要放出来呢?
  第45章
  李栀嘟着嘴悠悠道:“二哥, 做你医生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是啊,我最尊重人才。”
  这确实也是跟李家人拉近距离的机会, 许轻言便没再推辞。
  李桐坐在首位,他吃得很慢, 不时还品一口黄酒。这个人并不壮硕,相反还很清瘦,但就是气场十足。许轻言坐在末位, 所以压根没料到李桐会开口跟他说话。
  “许医生,听说你是学霸,在医院也被重点培养, 被我们老二骗来, 心里很不甘吧。”
  许轻言看向李桐,男人不苟言笑的模样确实有点可怕, 她斟酌道:“谈不上不甘,二爷开的薪酬好。”
  “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哪有做不到的。”李桐也就会跟梁见空开玩笑。
  “大哥,你别说的我强抢民女似的。”
  “难道不是吗?”
  “我再强调下,许医生真的只是我的医生, 对吧,许医生。”
  梁见空把话锋转到许轻言。
  许轻言只好接话:“是。”
  李桐一本正经的脸上难得露出戏谑的表情, 但比他更不信的还有李槐。
  “不是吧, 二哥,你老铁树好不容易开花,我不相信你这么正人君子。反正姐姐这么好,学习好, 气质好,性格好……”
  梁见空不作声,似笑非笑。
  许轻言干巴巴地挖着饭,李槐眨巴眨巴大眼睛:“反正比起三姐这个火药桶……”
  “你说什么?”李栀立马揪住他的耳朵,“再说一遍。”
  李槐抓住李栀的手腕,拼命喊道:“你们看看,快看看。”
  许轻言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发愣,这就像普通人家兄弟姐妹打闹的普通场景,可偏偏这户人家不普通,所以才显得这样的场景格外奇特。
  梁见空见许轻言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说:“饱了,我先上去休息。”
  他冲许轻言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确,跟我上去。
  许轻言放下碗筷,却被李栀拉住:“姐,一会陪我练琴吧。”
  许轻言看了看梁见空,梁见空抱臂站在门口,望着自家弟弟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嫌弃道:“都几岁了,还一脸花痴,等我换好药。”
  “我一会过来找你。”许轻言对李槐笑道。
  可能是她这个笑容格外真心,李槐不由发愣,梁见空恰好看到,眸色微暗。
  回到卧房,梁见空靠在沙发上,任由许轻言帮他处理伤口,他偶尔低头看看她,但大多数时候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大长腿。
  “伤口还是长得不太好,你这两天最好静养,不要乱动,不然到时拆线都拆不了。”
  “许医生。”梁见空的声音像是发自胸腔,听着不太真实,“以后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许轻言贴胶布的手停了下来,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梁见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脑子里却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半天,她按着自己的理解回答:“医院那边暂时不会去了。”
  梁见空瞥向她:“在我身上,可能找不到你要的东西。”
  许轻言顿了顿,觉得对话的轨迹有点偏离轨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她蹲得腿麻,干脆坐在地上。
  梁见空高深莫测地说:“我们都知道。”
  许轻言将剪刀丢回到医用托盘里,金属撞击出一声脆响,冷淡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猜到梁见空心里明白她是委曲求全待在这里,但被他戳破就是另外一回事。
  许轻言有一瞬间难堪,但很快想明白,横竖梁见空现在不会要她命,那她也不必害怕。
  “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在我的伤口上多戳两个洞,但你不得不帮我治疗,因为,你也不相信程然。”梁见空撑起半个身子,慢慢整理着毛衣,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姿态。
  许轻言不动声色:“我也不相信你。”
  “没关系,我无所谓。但我可以跟你说说我这个版本的故事,想听吗?”梁见空笑得像是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许轻言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梁见空突如其来,必定有诈,她谨慎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不就是你想知道的吗?我告诉你,不就不用你费尽心思,每晚睡不好,想着怎么从我口中套话,怎么从我身边人下手,老实说,你真不是这块料。以后你就能安心救死扶伤,少操那些没用的心。”
  梁见空说得一本正经,许轻言听得无言以对。
  在他眼皮底下,她无处遁形。
  “你想说什么?”
  “那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什么问题?”
  “我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好奇,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哦,沈月初,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从梁见空口中突然冒出沈月初三个字,许轻言本能地心跳加速。
  梁见空观察着许轻言的神色,这个向来喜怒不显的女人,隐隐流露出痛色。
  “他……”许轻言垂眼,刚起了个头,竟说不下去。
  看得出她情绪有点异样,梁见空想了想,猜测道:“据我了解,他是你同学吧。”
  许轻言不愿和梁见空谈论沈月初,这让她有一种亵渎感。
  但梁见空却不放过她:“还是发小?好像,他挺喜欢你。”
  许轻言面色渐冷,梁见空摊手:“你那个弹琴的朋友说的。”
  凌俏?她再三提醒凌俏不要跟梁见空走近,这个姑娘看来是没听她的忠告。
  “他喜欢你,然后死了,你想知道他怎么死的,逻辑不通啊。”梁见空在空中画了个问号,“我还是那句话,人死都死了,知道怎么死有意义吗?生生死死,我见得多了,你是个医生,应该见得也不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为了一个连男朋友都算不上的同学,你这样的做法,我只能说敬佩。”
  “没错,我不喜欢他。”许轻言压着嗓子,猛地抬起头。
  梁见空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对我很重要。”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许轻言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很重。
  “我不喜欢他。”她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只有年复一年在心底对自己说,“我用了十年才弄明白,原来我并不喜欢他……我爱他。”
  梁见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就如同突然被风吹皱的湖面,里头清晰的倒影跟着模糊,好一会才慢慢恢复原样。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直到梁见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淡淡道:“啧啧,可惜,有点晚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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