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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3节

  谢徽之顿了一下,立时就冷了脸:“你要告就告,就算姨娘一向护着你,也不可能纵容你干那些没脸没皮的事!”
  谢映容双眼圆瞪,就要骂回去,被谢谨之打断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这是在外头,那么多人看着,你们就吵起来,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谢映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王家胡同,不是在李家。她有些慌张地朝江家兄弟与那个人的方向望去,发现他们还在头碰头地说着话,一眼都没朝自己这边望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了。
  怎会如此?她今日虽然未能精心打扮,但这副端庄矜持的作派,正是程笃喜欢的呀,他怎么就没多看她一眼?她又生得不丑!这辈子更是不曾痴缠江绍良,坏了名声,哪里就吸引不了他了?!
  谢映容咬了咬唇,心想也许是程笃如今一心关注王家的大火,想知道那害他一家不浅的程王氏是如何凄惨,所以没有闲情逸志留意其他事物?等她与他多见几面,他慢慢地就会发现她的好处了?这么看来,她还是要与江玉良维持良好关系才行。江玉良与程笃表兄弟感情不错,上辈子也是他将自己介绍给程笃的。若不是她名声太过响亮,叫程笃嫌弃了,转手回赠给江绍良,她也不会落到那等凄惨的境地……
  谢映容犹自在那里胡思乱想,谢谨之已经把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下令大家一起回程。谢慕林先走两步,见谢映容还呆呆地站在原处,扯了她的袖角一把,她方才惊醒过来,跟了上去。
  但谢映容还有些依依不舍:“我们这就要走了?二哥哥,难得出来一回,我们是不是再多打听些消息才回去?”
  谢谨之淡淡地道:“该打听的都已经打听到了,有什么遗漏之处,三弟过后也会补上的。时候不早,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家里的午饭了。老太太不能及早从你这里听到消息,恐怕会没有胃口吧?我也是担心三妹妹会受老太太的责罚。”
  谢映容哑然,只得无奈地回头看向程笃,一眼又一眼,可惜一直到她完全看不见人为止,程笃都不曾抬头看过来。
  上船之后,谢慕林瞧见谢映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她小声问谢徽之:“刚才跟江家兄弟一块儿说话的是谁?”谢映容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般哪。
  谢徽之悄悄看了谢映容一眼,小声答道:“那是宁国侯府大房的程笃,与江家兄弟是表亲。”
  谢慕林脑中已经迅速调出了宁国侯府的家庭成员关系表,心中了然。
  宁国侯府的情况跟曹家有些相似,同样是元配嫡妻早逝,留下了嫡长子,续娶的继室又生下了嫡子,与嫡长兄竞争继承人的宝座。
  不同的是,曹家的老国公脑子还算清醒,坚持让嫡长子继承了家业,嫡长子更有一位同胞姐妹做了皇后,压下了继室一脉的气焰;而宁国侯则听了继室的调唆,冷落了嫡长子程信,继室所出的长女成为平南伯夫人后,更是仗着曹家的势力把弟弟程礼送上了世子之位,嫡长子程信在家族中彻底被边缘化,除了自家妻儿,再无援手。
  程信娶妻卞氏,只是京中寻常六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对比程礼所娶的程王氏,却是京中颇有名声的大族,家中多有子弟为官,最高还有做到二三品的,两者势力根本没法比。不过程信的儿子程笃,倒是自小有聪慧的名声,不但自身读书有成,才十六岁就已经考得了秀才功名,还颇得宁国侯的宠爱。程信本来都快被亲爹分家出去了,靠着儿子,又在侯府里苟延残喘下来。
  江太太小程氏虽然也是宁国侯府的女儿,但因为是庶出,一向是嫡兄嫡姐的小跟班,跟嫡长兄程信一家,说不上亲近,但也没什么大矛盾。江家兄弟与程笃的关系也还好。当中,又以没有程家血缘的江玉良与程笃交情最佳,相处时最自在。谢慕林还记得谢映真的记忆中,就有江玉良告诉她,与程笃一块儿参加诗会、文会的情形。
  谢慕林回想方才初见的那位英俊少年,原来就是传说中受尽打压,也依然不掩光芒的英才人物。谢映容会对他另眼相看,是因为他将来会有大好前途吗?
  第98章 同行
  谢家兄妹四人顺利地回到了李家。谢谨之带头去把打听到的消息报告给谢老太太与文氏知道——当然,是经过整理删节的。
  谢老太太听说王家母女都烧成了焦尸,王安贵这一房的宅子也烧成了平地,连住在隔壁的王家六房都遭了殃,被波及的王家族人还有好几个,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好!真真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王家老婆子也死了,这都是她没把儿子教好的报应!将来连个给她烧香的人都没有!”
  不过听说程王氏已经嘱咐了事前被遣散的王家仆妇办好后事,谢老太太又冷哼了:“宁国侯府怎么没把自家媳妇看好了?竟然还放她出来!王家人都是老天爷做主弄死的,宁国侯府还要让儿媳妇把钱花在他们身上,真是不知死活!我就等着看他们家什么时候也遭了天打雷劈,那才是现世报呢!”
  由于谢谨之禀报的内容让谢老太太心情大好,她找谢映容问的,也都是相关的细节。谢映容把心思都花在与江玉良攀谈上了,肚子里装的也就只有谢徽之提到的那几句,翻来覆去没多久就被掏光了。谢老太太只觉得无趣,挥挥手就把她打发走了。谢映容想哄她几句,引她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想,都没机会开口。
  等她回到自己生母那儿,谢徽之已经先在大金姨娘那儿告过一状了。大金姨娘听说谢映容小小年纪就想要勾引江家兄弟,连程家大房的儿子都不放过,吓了一大跳。且不说江家已经与谢家反目,不可能结亲,江玉良前不久还是谢映真的未婚夫婿呢!大金姨娘虽然出身不大光彩,却也是清清白白进的谢家门,还知道礼义廉耻,只觉得脸上臊得不行。
  至于程家大房,那就是个表面光鲜的人家,身份放在那里,却前程不明。跟那种人家的儿子纠缠在一起,是生怕跟谢家敌对的权贵不够多么?
  大金姨娘狠狠地教训了女儿一顿,从此把谢映容管教得更紧了,给出的银子全都收了回来,不许女儿手里有一文钱,更不许她出门,免得生出事来!
  谢映容暗恨谢徽之,再次怀疑自己决心要培养这个兄弟的想法是错误的。他再精明能干又有什么用?跟她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再这样下去,即使他真的发了达,还是不会分银子给她使。谢徽之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她索性随他自生自灭去好了!就算日后叫曹家人砍成残废,也是他自找的!
  她不知道,背着她,谢徽之与二房的兄姐却相处得极好。兄妹三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打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文氏,听得文氏忧心忡忡:“这都叫什么事呀?王家固然可恶,但落到这样的结果,也太惨了些。他家的邻居更是冤枉,无端天降横祸,这是招谁惹谁了呀?倘若真是曹家所为,那就太过分了!”
  文氏为丈夫担心,倘若曹家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他们是否会轻易放过谢璞?眼看着谢璞的官司有了眉目,很有希望要放出来了,她可不想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谢慕林与谢谨之、谢徽之对视一眼,安抚她道:“娘别想太多了,这事儿未必就是曹家下的手。有种种证据表明,放火的就是王安贵的老婆。如果曹家想要致她们母女三人于死地,犯不着烧这么大的火。”
  文氏叹道:“就算是王家人自己放的火,也是因为被曹家逼上了绝路,否则何至于此?”
  谢慕林道:“不一定,我看王家人未必甘心受死,但一把火烧个精光,曹家人认定她们都死了的话,反而不会再追查些什么了,朝廷也不会再叫死人去流放。死的人都烧成了焦尸,可谁知道那些焦尸是不是王家母女?”
  文氏一愣,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谢慕林告诉她:“有对面人家门房里当差的下人说,昨儿晚上王家起火之前,看到有小马车悄悄儿从王家侧面的巷子里离开。大火扑灭之后,王家六房的人发现跑了几个丫头,守侧门的婆子则被烧死了。娘,你瞧,这事儿多巧啊,谁知道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还有,王安贵的老婆昨天遣散了家里的下人。这走了的,当真就只是下人而已吗?又有谁知道,他家的下人真的都离开了呢?”
  文氏听得目瞪口呆。
  谢谨之笑了笑,道:“娘,这些事不与我们相干,您听着就是了,也不必跟别人提起。无论王家母女是不是真的死了,官府也只会当她们是死人。王安贵一家死绝,就不会再有人为他家辩白。爹的案子,也更容易查清了。”
  文氏的神色缓和下来:“你说得不错。王家也好,曹家也罢,都是自作孽。会得到什么报应,都是天意。我们只需要看着就好,眼下救老爷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不必做什么多余的事。”
  谢家人的生活又重新平静下来。除了谢徽之照旧每日出去打听消息以外,其他人都深居简出。女眷们做些针线或小首饰,托李货郎卖出去,赚些家用,谢谨之则继续默写课本,卖到书店去赚药钱。
  隔了一日,谢慕林又卖了一份糕点配方给门前的糕点铺——这已经是她第三回 卖出的配方了,跟前头两次一样,又得了十两银子。钱不多,但自个儿兜里有钱,行事总会方便许多。
  糕点铺还挺高兴的。谢慕林卖给他们的,都是原料简单又廉价,但味道却是经过百年以上考验的经典糕点。他们稍稍费点心思,就能做出成品来,卖得还挺不错,据说名声已经传到北门桥南边去了,哪怕隔着几十丈,也依然每日客似云来,赚得老板夫妻俩整天乐呵呵的。
  谢慕林偶尔会自己花钱买几包糕点,送给严济堂。李六安的妻子严氏喜欢吃甜点,严老大夫年纪大了,也爱吃软烂的点心。谢慕林隔一两天就要往严济堂去买些药材,给谢谨之等人做食补的方子。有了这些糕点,给严氏一家留下了好印象。她去得多了,严济堂的伙计都乐意给她打个折。严老大夫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指点她几个食疗方,帮她把兄弟妹妹们的身体调理得更好一些。
  这一日,谢慕林又准备去严济堂了,才出房门,便遇到兄长谢谨之出来,对她道:“二妹妹是要去抓药么?我正好也要去估衣廊,你我同行吧。”
  谢慕林应了一声,又问:“二哥不是昨儿才去过书铺吗?怎么今儿又去?难道又抄好了新书?二哥的病才好了没几天,还是别太劳累的好,家里的银子够用了,你不必这么辛苦的。”
  谢谨之笑了笑:“我知道,今日不是去书铺,而是约好了与江绍良见面。”
  谢慕林怔了怔:“哦,是那天在王家胡同跟他约好的吗?”
  谢谨之点点头,没有多说,便与谢慕林一块儿往院门外走,却忽然听得谢映容从身后跑过来,两眼亮晶晶地问:“二哥二姐要出门么?正好我也要去买针线,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第99章 报备
  谢映容表现得太明显了。谢慕林与谢谨之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不仅仅是想出去买个针线而已。
  李货郎每日挑担去叫卖的货物里,就有无数的针和线,各种大小、长度、颜色、质地的都有。她想要针线,找张俏姐要就是了,还需要出去花钱买?
  谢慕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妹妹想要什么针线?问张姐姐要好了。如果张姐姐也没有,我替你捎带回来呀,不必你亲自跑一趟的。”
  谢映容忙道:“那怎么好意思?这点小事我自己还能做得来。”她一脸“我很真诚”的表情,“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总是要你们为全家人操心。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我如果能靠自己完成,又何必再麻烦你们呢?你们就当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谢谨之淡淡地说:“三妹妹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老太太一向不喜家里的女孩儿出门走动。你二姐姐就没少受她斥责。只是生活所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老太太一向疼你,何苦为了一点小事,叫你受老太太的责罚?”
  谢映容噎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怎……怎么会呢?我……我还想顺道去给药店买些补品回来,给老太太炖些补汤呢。老太太素来就有进补的习惯,搬出来后,却一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正想要尽一尽孝心呢。老太太定会答应的!”
  她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说话都流利起来:“对,我这就去寻老太太,请她老人家的示下。二哥二姐等我一等。”她正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一下,回头道,“二姐姐也是要去药铺的吧?不如把要买的东西告诉我,我替你买了吧?横竖我也是要去药铺的,二姐姐就给我一个机会,为你出力如何?”
  无事献殷勤……谢慕林顿时提防起来:“不必了,我们一起去就可以了。你买你的,我买我的,这样也好算账。”
  谢映容干笑了两声:“二姐姐别跟我客气嘛。以前我们姐妹最要好了。虽说前些日子,妹妹不懂事,惹二姐姐生气了,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不是轻易能磨灭的!二姐姐恼我,我就向姐姐赔不是。你只当我年纪小,犯了糊涂,别跟我一般见识吧。”
  啧啧……这姑娘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么浮夸。
  谢慕林差点儿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谢映容想干什么,不过她没打算为了这点小事跟对方纠缠下去,便道:“行吧,你非要帮我跑腿,我就答应你一回。要买什么东西,你跟严济堂的伙计说是我要的东西就可以了,他知道是什么。到时候你把钱一付,他自然就会把东西给你。你别跟他讨价还价,我们常跟严济堂打交道的,能要的折扣都已经打过了。”说罢回头对谢谨之道,“二哥到时候帮我盯一眼,省得三妹妹不懂得外头店里买东西的规矩,没把我要的药材带回来。”
  谢谨之瞥了谢映容一眼,默默点头。
  谢映容暗暗咬牙,谢映真这话简直就象是在笑话她是傻子一般。不过这口气她忍了!江玉良很有可能会跟着兄长前来北门桥,赴她当日之约,她得设法与他见上一面。若是让谢映真同行,她还怎么打着“为姐姐传递口信”的旗号接近江玉良呢?江玉良还很有可能会发现,当日之约并不是谢映真发出来的。
  这些日子,谢映真提都没提过江玉良,好象对退婚之事完全无动于衷。虽然谢映容觉得她是装出来的,不可能真的对江玉良毫无感情,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江家的背叛,心中生了怨怼,便故意做出这副无情的模样来?一旦她在江玉良面前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自己将来就很难再拿她做借口,与江玉良来往了。谢映容还未从江玉良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希望就此与对方断了联系。
  为了把谢映真留在家里,谢映容甚至大打包票,表示买药材的钱她全包了。谢慕林也乐得省下一笔,便笑道:“行啊,那三妹妹赶紧去请老太太示下吧。只要老太太点头,我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谢映容兴奋地往谢老太太房间跑去。
  谢谨之皱起了眉头,示意妹妹随自己往院门的方向走:“二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三妹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谢慕林哂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瞎子才看不出来呢!但答应她一回又能如何?太过严防死守了,她全无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又怎么能弄清楚她的目的?方才二哥你才说要跟江绍良见面,她就奔过来了,想必是冲着江家兄弟去的。到时候你把她扔在严济堂,让李二嫂去应酬她,自行赴约就是了。”
  谢谨之叹了口气:“也罢。”他转头看向妹妹,“江绍良很有可能是带着兄弟一起过来的。妹妹真不打算再见江玉良一面了么?即使你们今生无缘,从前江玉良对你也还有几分真心。你就真的不想再跟他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告别?”
  谢慕林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纠缠不清,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相见不如遗忘,就那样吧。”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三妹妹曾经说过些奇怪的话。江家刚来退亲的时候,她总在我面前提江玉良对我有多么深情,叫我不能因为被退婚就放弃了江玉良,一再怂恿我去跟江玉良见面。她甚至还说什么……我对江玉良一往情深,不惜给他做外室的话。”
  谢慕林看着谢谨之面上惊怒愕然的表情,苦笑了下:“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跟江玉良从前是正经未婚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我有嫡妻元配不做,跑去给他做外室,我傻吗?只能说三妹妹当时是昏了头,说出些糊涂话来了。我骂了她几句,她后来好象就恼了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前儿她在王家胡同,曾与江玉良单独交谈过。万一她拿我做幌子,对江玉良说了些胡话,那岂不是在败坏我的名声吗?”
  谢谨之已经明白了,他沉着脸道:“原来如此,二妹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谢慕林看了看他,微笑着安抚他道:“二哥不用生气,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跟你报备一声而已。我想江玉良也不至于愚蠢到真的相信三妹妹的话。毕竟江家背信毁约,名声就已经够难听的了,勉强还能用趋利避害来辩解。倘若再闹出仗势逼迫曾经的未婚妻做外室、逼良为贱的丑闻来,江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江家兄弟还考什么科举,江侍郎还做什么官?江玉良蠢,江侍郎和江绍良也不会让他犯这个蠢的。”
  第100章 失败
  谢映容欢欢喜喜地跟着谢谨之出门去了。她不知道谢慕林跟谢谨之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谢谨之如今对她这个“堂妹”的态度,已经有了些微改变。
  她只是一边高兴自己终于有了跟江玉良见面的机会,一边哀叹自己好不容易从生母大金姨娘那儿弄来的些许私房钱又要花光了。谢老太太确实允许了她出门,也认可了她出门的理由,然而并没有掏钱给她去买药材——要老太太自掏腰包买回来的东西,能算是孙女儿的孝心吗?
  谢映容有些失望,但她觉得这事儿问题不大,只要计划能成功,几百个钱又算什么呢?
  然而,等她跟着谢谨之来到严济堂时,她才发现原本的计划不大好使。
  谢谨之郑重拜托了李六安照顾小妹,李六安直接把谢映容领到后头见妻子严氏去了。要买的药材列出清单,伙计自会拣好打包妥当。谢映容不想去,然而谢谨之有他的道理。谢家平日没少受严家的关照,谢映容若有心要为家人出一份力,那么来探望一下严氏母子,便是该有的礼数。
  谢映容无奈地留在了严济堂,谢谨之正好抽身出来,去附近的茶馆见江绍良,告诉对方那日见到的疑似盗玉小偷住在哪里,又有哪些店的人见过他,好让江绍良有线索去寻人。
  江玉良果然跟着江绍良一块儿来了,看到谢谨之时,还微微带有一丝不自然的模样。谢谨之心中一凛,二妹妹担心的事很有可能真的发生了,谢映容到底跟江玉良说了些什么?!
  谢谨之垂下眼帘,心想亲疏有别,尽管谢映容血缘上也是他的亲妹妹,但跟谢映真的份量是没法比的。遇到要紧大事,他当有个取舍。
  谢映容还不知道谢谨之发现了什么,她只是在严家后院坐立不安,一边心不在焉地陪着严氏说话,夸她孩子两句,一边思索着谢谨之是否在跟江家兄弟相见,见面的地点又在哪里?她得尽快脱身前去,最好还是避开谢谨之与江玉良碰面,否则很多谎话都没法说出口。
  严氏性情略有些傲气。她见谢映容神思不属,分明不是真心来看望自己,只怕是千金小姐即使落魄了,也不把自己这等平民百姓放在心上,便也不耐烦应酬对方了:“前头伙计应该已经把药抓好了,谢三姑娘要是不放心,可以过去瞧一瞧。”
  谢映容觉得严氏的话正中自己下怀,忙言笑晏晏地与严氏辞别,跑回前头药铺来。李六安早已让伙计把药材都打包好了,见她出来便笑道:“谢三姑娘,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伙计将几个纸包送上,说了价钱。
  谢映容不停地往店外看,心不在焉地把钱付了,提着药就要走,却被李六安拦住了:“谢三姑娘,你且别忙着回去。你哥哥说了一会儿回来接你的。”
  谢映容哪里肯:“不用了,这里离家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伙计笑道:“那可不成。小姑娘家不好一个人在街上走的。我妹妹跟姑娘差不多年纪,我娘都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姑娘还是在店里略等一等吧,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要是真等谢谨之回来了,还有她什么事?!
  谢映容坚持:“家里等着药材下锅呢,病人的病情如何能耽误了?”
  李六安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谢家人现在还有谁在生病吗?最严重的也就是谢谨之的咳嗽还未断根,以及谢涵之身体稍弱,需要调养而已吧?那几包药,无论是谢慕林要的,还是谢映容要的,都不是什么救命的良药,仅仅是有滋补作用的平价药材罢了,早一刻晚一刻带回家,有什么差别吗?小姑娘说这话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谢映容的心神都放在街上,想要找出江家兄弟的踪影,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她立刻就想要走,但李六安还是坚持把人留下了:“谢三姑娘,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我要是放你离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没法跟你家里人交代。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谢映容心急如焚,伙计倒是看出了几分:“姑娘是跟什么人约好了要见面么?”怪不得想要瞒过兄长呢。
  谢映容倏然一惊,忙道:“没有的事,你可不能胡说!”
  伙计打量了她几眼,心里已经有了判断,笑笑说:“姑娘是宅门里娇养大的千金,不知道外头人心险恶。如今专有一种轻浮男子,惯会装作好人模样,哄骗那些少不更事的好人家姑娘,有银子就骗银子,没银子了,就借口私奔、私会什么的,将人骗出去拐卖了,毁了人家好好的姑娘一辈子!谢三姑娘,你可千万别轻信了陌生人,若是真叫人拐了去,就算是大官家的女儿,也回不来了!”
  谢映容涨红了脸,羞恼不已,只觉得这伙计可恶之极。她才没有那么蠢呢!
  这时候,谢谨之回来了。这也宣告了谢映容计划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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