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阳寿一空,肉壳衰朽,又如何再行改命之事?
  因此,想为洛皇后延寿。
  改易命数这一条路,很难行得通。
  唯有借助坐镇命格的“南斗星官”,篡写阴阳寿数,才可功成。
  但洛皇后并不愿意,她更想保留阴寿,等待圣人出关,以期来世再聚。
  因为阴寿越足,勘破胎中之迷,觉醒前世宿慧的可能就越大。
  较之苟延残喘,病体缠绵。
  确实更好。
  “既然如此,臣谨以六枚阳魄钱,为娘娘多续六年份的阴寿。
  好让娘娘不受前尘迷惑,清明如初!”
  念头起伏之间,纪渊取出从阴世摆渡人,所得来的六枚阳魄钱,呈给坐起身的洛皇后。
  这一趟,总归不能白来。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自个儿寿数充裕,用不上阳魄钱,正好拿给洛皇后添一份阴寿。
  “纪小郎君有心了。
  我那两个儿子,老大有壮志,站得高看得远,却时常忽略眼前;
  老二有雄心,好胜又争强,天资好气数盛,但一心要建功立业,有些独断专行。
  他们性情都有些地方,像重八。
  两兄弟从小亲近,后来一个做太子,一个当藩王,方才渐渐疏远些。
  含章、行尘,都跟你交情不浅。
  纪小郎君,若日后他俩闹了什么矛盾,还请你多费心,调和一二。”
  洛皇后慈和笑道。
  “臣何德何能,哪能规劝太子和燕王。”
  纪渊心头微震,摇头说道。
  “第二次见面,身为长辈本该给备些礼物才对。
  可我事先并不晓得,太子会将你唤来。
  手边只有十二尾金凤步摇,你且收下,以后见到心仪的姑娘,赠与她。”
  洛皇后取出一支缀满珠玉,晶莹辉耀的金色步摇,眉眼弯弯笑道:
  “我与重八成婚的时候,没什么家底。
  后来他登基,坐上人间至尊的宝座,不知从何处寻来稀罕的宝材,让天工院的匠人,专门打造首饰。
  这十二尾金凤步摇,用的是凰血精金,内蕴佛门的大须弥神光。
  女子佩戴,能够辟易邪祟,养气驻颜。”
  纪渊倒吸一口凉气,心念起伏,难以平静。
  拿凰血精金打步摇,还炼入悬空寺的大须弥神光。
  这样的大手笔,已经不足以用阔绰形容。
  要知道,一口法器神兵所合用的宝材,也不过如此。
  “臣,谢过娘娘的恩典。”
  纪渊心神凝聚阴风,接过那支十二尾金凤步摇,拱手离开西宫寝殿。
  那位尚书女官弯腰见了一礼,随后走进屋内。
  “淡泊生死,是为大勇。
  多少帝王将相,武道宗师,也未必能够看破。”
  纪渊无声感慨,其心念魂魄聚成一团,宛若栩栩如生的人影形体。
  加上身受龙虎气庇佑,沾染阳刚浩大的无形意蕴。
  故而,哪怕行走于龙脉国运汇流的紫禁皇城,也没有任何影响。
  换作寻常的阴魂,莫说四处游荡。
  仅是踏过宫门,置身其内,都有俱灭之险。
  “见过太子殿下。”
  纪渊走出西宫,被东宫近侍陈规引到偏殿,看到坐于上方的白含章。
  屋内并未点起烛火,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清楚太子殿下的那袭明黄常服。
  “母后,还是不愿再续阳寿么?”
  白含章声音如同枯木,有种暗哑的感觉。
  “皇后娘娘,想要保住阴寿之数,以期来世。”
  纪渊摇头道。
  他并未走上前去,堪堪跨过门槛。
  执掌监国大权的东宫储君,龙气、国运、人道,悉数加诸于身。
  就像一轮煌煌烈日,至刚至大。
  哪怕是打破生死屏障的九品鬼仙,都要退避三舍,无法接近。
  “圣人是有重开阴司,再定两界的想法。
  不然,黄泉路断,轮回崩塌,长此以往,人鬼杂居。
  气机只会越来越混浊驳杂,催生孕育邪祟妖魔。”
  白含章坐在阴影里,低垂着头:
  “可此事甚大,未必能成。
  母后……她不该如此。”
  纪渊眸光闪烁,拱手说道:
  “也许,皇后娘娘是想让殿下放开手脚,不再受掣肘。”
  白含章眼皮抬起,沉声问道:
  “何意?”
  纪渊咀嚼着洛皇后适才的言行,片刻后道:
  “淮西的勋贵,皆是跟随圣人打天下的从龙功臣。
  也是与圣人拜过把子的手足兄弟。
  当初,诛杀左相,斩宣国公。
  皇后就曾劝过圣人……
  殿下要知道,凉国公是认过皇后娘娘做干姐姐的。
  韩国公、越国公,也与几位藩王交情匪浅。
  倘若有一日,殿下肃清百官,以正朝纲,必然要下狠手。
  试问等到那天,太子妃求情求到皇后面前,殿下该怎么取舍?
  纵然皇后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可心里头难免感伤。”
  白含章以手覆面,低声道:
  “纪九郎,你说得有理。
  左相做过本宫的私塾老师,宣国公也跟洛国舅交情好。
  当年圣人抄其家、灭其族,气得母后三日不吃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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