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但是无论是哪一脉的法咒,对于指向性的目标都是极为恭谨的。
或者奉请,或是尊奉!
可是自己刚刚听到的,却是敕令啊——
陶太公垂眸,根本不敢抬头看。
步步往前。
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
令和请,天地之别。
更可怕的是,自己方才根本没有看到法门玄坛,没有焚香,没有仪轨。
什么都没有!
这就代表着,只是靠着开口,就已经上通天穹,下抵阴司,一言敕令,超度孤魂。
对于修行了解越多,越觉得可怖。
以陶太公的修行岁月积累的知识来看,这代表着的只有两种可能,若非出手之人,实力已经超凡脱俗,并非凡人。
那便是道门玄宗最上乘。
太上一脉传人。
非如此,不得以太上之名号,敕令阴司幽冥。
无论哪一种,他一个福德正神都必须要恭恭敬敬才是,行步至于近前,陶太公客客气气地道:“此城福德土地正神陶侃,见过道长,尊客降临,蓬荜生辉,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此刻才看到了那抚琴之人的模样,而后脸上的神色刹那凝固。
“是陶太公啊。”
先前猛虎介绍的蓝衫少年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按着琴,抱歉道:
“我只感觉到了是熟悉的气息,没有分辨出是谁,只好说是朋友。”
“您怎么来了?”
陶侃脸上慈和的神色凝固。
齐……齐无惑?
他的元神好一会儿才恢复思维。
两百多年的阅历,才让祂没有在这一瞬间失神失态。
“你,这,这是……”
“方才那些……”
齐无惑拱手回答道:“方才我元神损耗太重,没有办法起身开门迎接,还请您不要怪罪。”
陶太公慢慢摇头:“不,不怪罪……不怪罪……”
“哪里敢怪罪呢?”
大脑逐渐恢复判断,抬起头看到阴气流转尚且未曾散去,空中仍旧还有淡淡金光流转残留,环绕于那少年左右,陶太公慢慢接受,这确实是那少年所做的事情,此刻回忆起来,那出身跟脚莫测,手段颇深的猛虎山神,对于这个少年态度极看重,不由得隐隐有了些猜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山神,你瞒的我好苦啊!
陶太公坐下,和齐无惑寒暄了几句之后,道:“方才……”
“无惑你施展了何等法咒啊,竟然可以渡化这些人。”
齐无惑本来要说不是自己的功劳。
但是想到那老者隐去了身形,显而易见是不愿意露面,于是沉默了下,道:
“这些事情,我可能不能外传,陶太公还请见谅……”
不能外传。
果然……
土地公心中微动,抚须点头,正色道:
“无妨,无妨,无惑不必多言。”
“老夫理解的。”
“理解。”
却是没有了先前和其余土地闲谈时,称呼他为小娃娃时候的随意。
也没有保留隐秘的心思。
复又看到了那边竖着摆放着的剑匣,一眼看出那是今日那邪修所用的宝物,能掀起剑气如涛,转动流风,原本被澹台煊百年时间淬炼出的诸多符箓,禁忌,已经彻底地被解开来,眼角跳了跳,旋即想到一点。
天下诸多至宝,大多出自于太上一脉。
眼前这少年若是太上一脉的话。
精通炼器炼丹之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只是太上一脉果然不负太上的名号啊。
寻常先天一炁级别,能开一法脉的修士耗费一生淬炼的本命之宝,也只在刹那便被收服。
自此可以运转如意,不受拘束了啊。
不过,此物应该是在那老虎那边,未曾想到,那只老虎没有将这宝物自己留着,而是转赠给了这少年么?看来这只老虎果然是知道他是太上一脉的传人,才对他如此地好罢?
陶太公心中的念头转动变化。
忽而下定了决心。
抚须笑着道:“不过,老夫先前本就想要再回山上,去寻你的。”
“倒是巧了不是。”
齐无惑疑惑。
土地伸手入怀中,取出了一物,轻轻搁置在了桌子上,其质地是木质,纹路细腻,表面上有一个如同雷蛇的符箓文字,正是【明真道盟】的身份令牌,齐无惑神色微变,陶太公道:
“……吾方才才记起来的。”
“这令牌并非是锁定元神的。”
“澹台煊可以杀人夺宝而用,旁人自然也可以用。”
“那邪修本就是山神擒拿,是无惑你杀死的。”
“按着规矩,此物也合该归属于你。”
土地陶太公笑着抬起手,将本来打算自己拿去用的腰牌朝着齐无惑那边推了一下。
然后面不改色笑着道:
“知道你需要这个,本来我就打算上山还你。”
“现在倒是正好。”
第29章 不得解脱
土地陶太公的手掌从腰牌上移开,手掌感觉到那种细腻微冷的触感消散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明真道盟】是颇为宽松且中立的大型势力之一,有此腰牌,打入元神烙印,便可以借助道盟之力做许多事情。
可以参与城池之中修者们的论道,可以请来高人给自己解释修行上的问题。
也可寻些珍惜灵草宝物。
【明真道盟】并非是人世间的坊市。
而是以【明真破妄,以图大道】为核心的组织,所谓的交易只支持以物换物。
也有常人出于机缘巧合,误打误撞进入其间,也算是一段奇遇仙缘。
神通妙法,丹书玉决,天下至宝,此地皆有。
而有令牌在身,则是可以提前知道这明真道盟的论道会何时出现。
对于陶太公来说都是颇为心动的东西,而且这个消息关系到明真道盟,所以在先前,哪怕这澹台煊是猛虎抓来,齐无惑杀死,他也还是直接将令牌带走,毕竟心中也想着,那澹台煊的魂魄也是他诛杀的,这少年不过是个道行低微的人,要这令牌无用,自己拿走也是合理。
但是眼前所见,却是打消了此般想法。
此刻主动地取出来,则是为了结下一个善缘。
哪怕他是福德正神,哪怕眼前少年看去仍旧只是修为寻常。
但是,只是【太上】这两个字,就有这样的分量。
哪怕齐无惑属于太上一脉,只是他的猜测。
同样如此!
非道门者,不知此二字之分量。
齐无惑看着这腰牌。
最终哪怕是此刻元气元神损耗。
也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身躯发软,仍旧是郑重地一礼,道:“多谢……”
数年前的锦州之灾,亲族好友都死尽,当时最后那个对自己很好的先生也死在那里,见人非人,物非物,原本以为只是天灾,而今却似乎又看到了其他的视角——
【明真道盟】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真正地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机会。
陶太公微微一怔,看到蓝衫少年身上的悲怆,回忆起他在山上时说的那些事情,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经历过那一场灾厄,哪怕是心中已有颇多算计和考量的老土地,也不禁地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安慰道:“无惑小道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节哀……”
“虽然说释教和我道门不同,但是释教讲求放下,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其实,偶尔放下执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忘却过往,可见如来。”
少年将这个令牌珍而重之地接过,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