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陆玄愔有些狼狈地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倒是很高兴,苍白的脸庞都多了些光彩,“是哪家的姑娘呀?”
  虽然太后在几年前给儿子定下长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不过在皇后看来,这是太后为了提拔庆阳大长公主一脉,拿自己的儿子去当人情呢。
  说起来,她并不喜静安郡主,觉得她太过功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功利些也没什么不好,但静安郡主功利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这点让她实在不喜。
  陆玄愔没有犹豫,坦然地道:“褚映玉。”
  褚映玉?
  皇后先是有些疑惑,尔后瞪大眼睛,迟疑地说:“这褚映玉莫不是褚惜玉的姐妹?”
  不怪皇后对褚映玉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实在是静安郡主每次进宫,只带龙凤胎,久而久之,众人几乎要忽略长平侯府还有一个大姑娘褚映玉。
  不过静安郡主给的理由也很正当,说长女已经定亲,加上自幼在老家青州长大,没学什么规矩,还要多学学,不好带出来见人。
  皇后是跟着元康帝从潜邸时过来的,那些内宅的手段,她哪会不知,静安郡主打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褚映玉也是静安郡主的亲生女儿,缘何如此对她?
  虽说手指有长有短,人也有偏心,可也不至于偏心成这般罢?
  陆玄愔嗯一声,坦然地对她说:“母后,儿臣想、娶她!”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皇后便知道儿子是下定决心的。
  她有些迟疑,“这……听说这褚大姑娘和靖国公府的二公子有婚约,而且最近又闹了些事……”
  虽然在深宫中养病,皇后也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自然也听说了安王府别庄发生的事。
  这事不仅在外面传得到处都是,宫里的贵人也听说。
  没办法,谁让这事是发生在安王的别庄,这些皇子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陆玄愔抿嘴,目光幽深,“不妨事。”
  皇后瞅了瞅他,心知自己儿子行事有决断,问道:“可需要母后帮忙?”
  “不用。”陆玄愔道,“您安心、养病。”
  皇后笑了笑,看他的目光格外柔和。
  等陆玄愔出了宫,皇后招来身边的宫女翡音,说道:“你去查一查安王别庄的事。”
  翡音应了一声。
  不过半日,翡音便回来,将查出来的事禀报皇后,连左家对褚映玉的补偿都查得一清二楚。
  皇后难得震怒,“岂有此理,他们一个个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知道儿子有心上人,心上人还是现在未婚妻的姐姐,皇后不仅轻易接受,并且已经代入“婆婆”的身份。在她眼里,褚映玉已经是她的儿媳妇,容不得旁人欺辱。
  旁边伺候的宫嬷嬷赶紧给她抚胸口,让她莫生气,气大伤身。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仍是气怒难平,冷声道:“但凡他们要点脸,便不会在退婚后,马上急哄哄地给人家姑娘定亲。这左五郎有什么好?有本宫的玄愔好吗?”
  这说的自然是气话,宫嬷嬷和翡音都不免有些好笑。
  皇后平时要养病,不宜动气,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动怒,这会儿能说这些话,可见真的是气得狠了。
  宫嬷嬷柔声说:“娘娘别气,左家若是进宫请皇上为左五郎和褚家姑娘赐婚,您拦下便是。”
  他们殿下相中的皇子妃,怎能让别人抢了去。
  七殿下今日会向娘娘坦言此事,怕也是打这主意,有娘娘盯着,绝了赐婚的可能。
  皇后气过后,又问安王别庄的事。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翡音道:“听说暂时还未查出来,不过那秘药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应该和……那几位有关。”
  皇后冷笑连连,“这等下作手段,也只有那些畜生能做出来。本宫倒是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这是生怕玄愔的妻族势大,想让靖国公府与长平侯府交恶,除去玄愔一臂呢。”
  陆玄愔和褚惜玉有婚约,在世人眼里,靖国公府作为褚惜玉的外祖家,也算是七皇子的助力。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靖国公当年虽然上交兵权,还有不少旧故,这些旧故有在朝为官的,也有在军中,是不可小瞧的势力。
  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吩咐翡音几句。
  虽然儿子说不用她帮忙,但当娘的,知道他难得有个心上人,哪里能不帮他?
  既然如此,儿子和褚家二姑娘的婚事就要先解除,正好还没赐婚,这婚事只是当年太后口头上许诺的,换个褚家的姑娘也无妨。
  总之,不管褚映玉和陆玄愔是否各自身上都另有婚约,皇后都觉得不是事,倒是可以借着安王别庄的事搅浑水,未必不可行。
  想必她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
  靖国公府收到静安郡主让人送去的消息时,反应不一。
  “我不同意!”靖国公怒气冲冲地说。
  靖国公世子孟玉珂张了张嘴,到底有些畏惧父亲,委婉地问:“爹,您为何不同意?总不能真让瑜哥儿两个都娶吧?”
  旁边的齐氏暗忖,她倒是想让儿子两个都娶,但显然左家和褚家都不愿意。
  靖国公哼道:“两个都娶有何不可?这次的事也不是瑜哥儿的错,是那左将军之女自己撞上来的,哪里有退婚另娶的道理?”
  这种话孟玉珂最近都听腻了,他说道:“爹,您不同意也没办法,左家那边不会答应的。而且,妹妹和妹夫也不会答应。”
  长平侯府也是要脸的,哪能让女儿去给人作小?
  但左家的姑娘明显也不肯作小。
  靖国公被噎住。
  为此,靖国公只好亲自去一趟长平侯府。
  得知靖国公过来,长平侯和静安郡主都吃了一惊,赶紧去迎接他。
  “岳父,您怎么来了?”长平侯问道。
  静安郡主也道:“爹,何事劳烦您亲自过来?您让人来叫一声,女儿和伯亭回去便是。”
  两人将靖国公扶坐在上首位置,亲自给他端茶。
  靖国公开门见山地问:“你们真要退掉映玉和瑜哥儿的婚事?”
  闻言,长平侯夫妻俩互视一眼,不免有些心虚。
  “爹。”静安郡主定了定神,温声道,“现在事情已经这般,咱们又能如何?而且映玉那孩子也选择了左家的赔偿,那不如退婚罢。”
  接着又将左家的赔偿是什么和他说了说。
  靖国公拧着眉,“真的?那孩子真的选择左家的赔偿?”
  长平侯夫妻俩纷纷点头,为了证实他们的话,让人去秋藜院将褚映玉叫过来。
  褚映玉过来时,脸上戴着面纱。
  她上前给靖国公请安。
  靖国公盯着她的脸,“你这脸怎么了?”
  听到这话,长平侯夫妻俩不禁提起一颗心,静安郡主正要开口,便见褚映玉已经将面纱解下,露出脸上的伤。
  靖国公愣了下,生气道:“何人敢伤你的脸?”
  姑娘家的脸面何等重要,居然被伤着了,万一留下疤痕,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就算靖国公一个大男人,也知道女子容貌的重要性,绝对不能伤着。
  褚映玉像是被吓到了,小声地说:“是、是母亲不小心刮到的。”
  “不小心刮到?”靖国公看向女儿。
  静安郡主十分恼怒,真是恨不得将长女的嘴堵住,觉得她就是生来克自己的,早知道她如此不孝顺,当年就直接溺了她。
  “爹,我是不小心的。”静安郡主道,“这孩子不听话,女儿当时太生气了,下手没分寸,不想她自己躲开时,反倒伤了她的脸。”
  长平侯也在旁边附和,只是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尴尬。
  靖国公疑惑,“你打她作甚?”
  静安郡主面露迟疑之色,“这……”
  若是说实话,免不了要提起他们逼长女选择的事,但不说实话,又没办法解释为何打她。
  一时间,静安郡主体会到什么叫进退两难,对褚映玉越发的怨恨。
  “爹,是这样的……”
  静安郡主正欲找个借口,却被靖国公抬手阻止,他看向乖巧地立在一旁、安静无声的褚映玉,“映玉,你来说!”
  褚映玉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神色难掩紧张的父母,说道:“外祖父,母亲让我选择,是继续履行和瑜表哥的婚约,还是要左家的补偿,我两样都不想选,母亲便生气了……”
  见她真的说出来,静安郡主气得不行,恨不得打死她。
  长平侯也越发的尴尬,心里也埋怨这女儿不孝顺,这种事是能往外说的吗?
  靖国公顿时大怒,指着长平侯夫妻俩,“你们、你们居然……”他一把拍着桌子,生气地道,“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的?你们说会好好地将她养大,绝对不会、不会……”
  长平侯夫妻俩皆不吭声。
  褚映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虽说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应该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像她的父母这般,也不可多见,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何他们能疼褚惜玉和褚瑾玉,却不能疼疼她呢?要疼就一起疼,不疼就所有孩子都不疼。
  以前她就忍不住一直猜,一直想,可惜上辈子直到她死前,也没明白。
  现在,看外祖父气怒之下,倒是透露了些许端倪。
  靖国公气得不行,不去看那两人,转头看褚映玉,看到她脸上的伤,神色缓和几分,多了些慈爱。
  “映玉,你是不是不愿意退婚?”他宽慰道,“你告诉外祖父,若是不愿意,那就不退,外祖父让瑜哥儿娶你!”
  褚映玉没回答,只是问:“左家姑娘怎么办?”
  “一起娶!”靖国公说。
  褚映玉心头一冷,就算知道外祖父更疼褚惜玉他们,对自己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后代,仍是被他的态度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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