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2)
农庄才开业不久,又大冷的天,游客并不多,老板是文玉朋友,倒也没有懈怠之处,冰河里野生的鱼、大棚里的有机蔬菜、家养的山鸡,统统拿出来招待。用餐的地方是个廊道,两侧是玻璃墙,可以一览无余外面望不到边的平野。
天无知无觉黑透,正餐用完后,点起了那种原始的炭火盆,像农村过年一家老小围在旁边,服务员送来白糯米糍,直接架火上烤几分钟就能吃,外脆里嫩的。
苏南添拿来两个,被阿中爸爸调侃:“只顾着宠女儿,把老婆都忘了呀。”
众人起哄,说全世界男人把自个老婆忘了苏局长都不会,他宠老婆那是淀城出了名的,夫妻俩感情也好,在外从来不会当众斗嘴闹得乌烟瘴气的。
不管尤眉兰如何牙尖嘴利,抱怨他回回聚会逞能抽烟啊喝酒啊,苏南添从来不生气,只红个脸傻笑。
“她不爱吃这些东西。”苏南添如实回答,看着苏冷补充一句,“蕉蕉倒爱吃。”
苏冷笑了笑,坐在矮凳子上一晃一晃地抱住膝头看苏南添摆弄。
“还是生女儿好。”季宏风感慨一句,望向小孩子一样乖巧温顺的苏冷,满眼宠溺。
尤眉兰提醒他,“见予这么优秀,你还嫌?”
季宏风自去了京城,难和这群故交开怀畅饮,刚才多喝了几杯,脸泛红光,“优秀什么优秀,这男孩太优秀,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管起来也是要命的,有时候我倒宁愿他普普通通。”
没人接话,觉得他不过凡尔赛假客套。
季见予还不优秀?
就连凑在一起打游戏不理是非的阿中都抽空看一眼这群大人,觉得他们奇奇怪怪的,好像不贬低不唱衰自己孩子就不能社交了。
他老母亲可没少在家宣扬“你见予哥保送的三中哩”、“季宏风和文玉那儿子,成绩好就算了,青少年羽毛球还拿个混双冠军”……
但吹多了,她自己也烦,会得意洋洋补充一句:“我家阿中也不差。”可是现在,季家说完了,她又接着说:“我家阿中要有见予一半智商,我就阿弥陀佛了。”
真虚伪。
等所有人都评价过自家孩子一遍,文玉女士端庄一笑:“你也就嘴上嫌他吧,要是他真的资质平平,是个半脑的,你哭塌你季家祖坟都不算。”
苏冷嘴角弯弯,佩服文玉女士稳定发挥,甚至怀疑季见予的毒舌就是遗传他母亲。
至少季宏风作为被京城某三甲挖墙角的主任医师,身上更多的是儒雅医者的谦和气质。
位高权重的文家连保姆都浑然天成一股子傲气。
“我说普普通通,你给我扯半脑,你们女人就喜欢漫无边际发散思维。”
这时有人及时出来打圆场了,“这家里教育模式都大差不差哈,总需要一个鼓励、一个打压,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尤眉兰深有体会,附和一句:“可不是,在我们家,从小到大都是我唱红脸,苏南添你指望他教育孩子?重话他都舍不得对他宝贝女儿说一句。”
“你们家苏冷这么听话,也不用怎么教育吧。”
帮忙添炭的季见予挑了一下灰,滋啦啦一串小火星就蹦起来,倏忽燃得更旺的火映照在苏冷脸上,红艳艳一片,倒显得她被夸奖而有些羞涩。
季见予坐回去的时候瞟了眼文女士,挠了挠额角,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她是在场大人里除了苏家夫妇,唯一知晓苏冷那件荒唐事的人。
尤眉兰轻嗤一声,是个笑的表情,“你们总羡慕养女儿好,其实不然。养女儿要操心更多,担心她会不会被骗啊、心思敏感一时想不开啊,尤其是青春期,说多了她又烦你,简直是油盐不进。”
白糯米糍无声裂开一道口子,里面软糯糯的膏体油亮亮的,白得让人不忍亵渎。
无人发现它熟了,一直盯着看的苏冷突然直接拿手要去抓,喉咙长手似地迫不及待要吃。
一只手更快伸过去。
苏冷愣了愣,抬眸看到季见予不紧不慢给另一只手戴上了手套,把所有的白糯米糍都放到一个盘子里,很自然招呼一声:
“有谁要吃?再烤就硬了。”
小妹妹丢开玩具扑过来抓季见予手臂,恰好他拿出一个要递到苏冷已经舀好白糖的碗里,她这么一闹,整盘白糍都翻倒在地,白花花一片。
独独剩了季见予右手里的那个。
瑞瑞母亲大声呵斥她名字,厉声警告她不要像个跳蚤一样,小姑娘眼泪花花,倔强躲到季见予身后,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尤眉兰摸摸小朋友头顶,温声说:“人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掉了就掉了。”
“就是就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苏南添和季宏风弯腰把那些白糍捡起来,拍了几下,重新放回炭盆上。
因为外壳是滑硬的,粘灰不多,一吹就掉了,并不费事。
文玉笑笑:“瑞瑞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再等一下。”
瑞瑞含着一根手指,可怜巴巴地撒娇:“可我现在就想吃。”
尤眉兰望向季见予手里的那个白糍,“见予,把这个给瑞瑞妹妹吧。”
瑞瑞妈妈眼睛转了一圈,见季见予没有立马动作,急忙说:“那是老苏给蕉蕉烤的,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苏南添本想脱口而出让小孩先吃,没事,不分谁烤的,再说,那些掉地的本来也很快就可以吃了。
可心里一紧,想到什么,看了眼始终没有存在感的苏冷,一时没有发话。
“谁烤的都一样,瑞瑞想吃就让她先吃吧。”尤眉兰话音刚落,苏冷就笑吟吟伸手从炭火上拿起一个,“这也可以吃嘛,灰都吹干净了,喏。”
季见予面对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句“苏冷”,苏冷置若罔闻,托腮伸出去递到瑞瑞面前。
小姑娘仰起小下巴,十分不服,“这是脏的,你自己不吃。”
“我吃的呀,我吃我爸爸给我烤的。”苏冷丢了个眼神到季见予那边。
瑞瑞抿抿唇,马尾一甩跳过去一下子就把季见予手里的白糍抢过去,满脸得意地炫耀:“我就要吃这个。”
季见予忽觉棘手,旁边尤眉兰温吞说了句什么,听得不太清,直到那句“苏冷,你是姐姐,让着点妹妹”入耳,季见予心跳微顿,猛地抬眼盯着苏冷,想去拉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我爸给我烤的,季见予都知道要拿给我,”苏冷手长脚长,优势明显,根本不用站起来就把白糍抢回来了。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刺耳啼哭响起时,尤眉兰脸色微变,低呵一声苏冷的名字。
“算了算了,一个白糍而已……”
“什么算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因为她小我就要让着她。”苏冷语调平静,可眼角泛红,明显克制着什么。
瑞瑞突然喊了一句:“那你凭什么让我吃脏东西,你是坏人,怪不得见予哥哥说你脾气不好!”
苏冷被气笑,幽幽吐出一句,“因为你是小跳蚤啊,你妈妈都这么叫你,跳蚤可不就喜欢脏东西。”
她言辞淡漠又刻薄,瑞瑞父母亲哪怕不对外娇宠自家孩子表情也已经很不好看了。
季见予突然站起来,把苏冷完全挡住,她仰面直视他砸下来的目光,恨意滔天似的。
就是出神的一刹那,瑞瑞窜过去拿起一个白糍往苏冷身上砸,然后哭喊不停扯掉她衣帽。
力气真不小,摁到苏冷头发,她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凉气,歪身趔趄一下,下一秒,腾然站起,将手里已经凉掉的白糍摔过去,直奔瑞瑞额角。
“哇”一声,瑞瑞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口水泡连绵不断,含糊不清骂一些在学校从嘴贱小男生那里学到的污言秽语。
苏冷奋力推开季见予张开的臂膀,一个人越走越快,苏南添神色紧张什么也顾不得地追了上去。
好端端的郊游才刚开始,就闹得如此不堪。
季宏风酒也彻底醒了,对上唯一处变不惊的文玉的视线,恍然大悟为什么妻子昨晚提起苏家女儿会是那种复杂情绪——痛惋、轻蔑、漠然。
毕竟是人家女儿,教育成什么样也不关他们的事。
可季宏风又觉得,苏冷其实也没错,很多小孩在“孔融让梨”的“道德”驱使下,总会产生不服怨怼的情绪,苏冷只是直言不讳表达出来了,并且方式有些过激。
这性子,不像老苏,倒像她妈尤眉兰。
*
因为出现意外,早早散场,大人的世界不存在隔阂,表面功夫做得很全,只当这是小孩调闹,正常得很。
回客房时,季宏风有些感慨,“这蕉蕉,从小脾气好像就不太好。”文玉不置可否,睨他一眼,“还想生个女儿不?”
季宏风讪讪不说话,默默打了个酒嗝,文玉深吸口气:“不想了咱们就来谈谈你儿子的问题。”
夫妻俩相视一眼,最终季宏风败下阵先挪开了,“好好的出来玩,你能不能别总是扯东扯西的。”
“现在不扯,过两天你又回京城了。”
“当初是我要要去的京城吗?”
沉默一阵,文玉冷笑一声:“季主任,当初要不是我强硬要你离职,你现在能站在医疗界顶端面向世界吗?还快要评上院长?我看你连医科大附二的领导班子都碰不着。”
季宏风这人随遇而安,在医科大附院做个科主任他挺知足的,带带学生,做做课题,一周出两次诊,妻儿都在身边,已经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生活了。
况且当年去京城前,附二也有传出要推他上位当副院的风声。
当初要不是文玉坚决说服他离职去京城,他个人是完全没有野心再往上爬的。
也许季宏风天生适合从医,技术高,为人亲和,到京城也很快就俘获一大批患者,凭借出众的科研能力给医院创收不少。
四五年时间,他俨然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是行业金字塔尖端的人物。他今年提前回淀城,过年就不打算回来了,苏南添等人都知道他离院长之位一步之遥,就只等着年关走马上任。
全国顶尖三甲医院的院长,其地位、价值都不是一个医科大附院二把手能相提并论的。
季宏风当初去京城,季见予不过十一岁,在读五年级。那个阶段,很多家长都已经开始四处张罗上初中的事。
初中开始就意味着迈入新阶段了,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入一所名校。
而文玉眼光远不止放及淀城的公私立贵族学校。
父亲、舅舅都在京城,季见予——她的儿子迟早也是要在皇城脚下发光发热的。
那段时间文玉常常两头跑,就为了在京城考察各所初中。
名校当然不是这么好进去的,光有好成绩远远不够,有钱能供养昂贵学费也不够,文玉看中的学校,连娱乐明星的子女也跨不过那里的门槛。
那所初中多是一些高官子女在读,简而言之,要有势、有权,背靠国家,才有资格参加入学评估考试。
这对于文家而言,不算什么门槛。
可要季见予出现在那所学校任精明势力的领导班子评估,是个大问题。
季宏风抚额,很是头疼,无奈哂笑:“当年你为了抓他到京城考试,已经酝酿一场悲剧了,现在为了让他去美国,还想再重蹈一遍覆辙吗?”
文玉不置可否,倒映在窗前的身姿傲人挺立,面色冷淡,“你儿子天生注定傲立群雄,他身上有文家的血缘,我绝不可能放任他和你们季家人一样,偏安一隅。刚结束的奥纳杯、明年的ipho他势在必得,保送名单很快就能确定下来。哈佛、mit、斯坦福,如果要申请,今年就要开始做准备。”
文玉红唇幽幽一扬,转身替丈夫理了理衣领,“季院,你的儿子,绝对没问题。”
季宏风轻吐口气,目光复杂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精干的女人,嗓音低迷,“如果他愿意,我自然无条件支持他。可问题是,文玉,他现在已经快十七岁了,我希望你明白,孩子有他自己的选择和造化,为人父母,我们不能把意愿强加到他身上。”
“你怕什么?如果是怕五年前的事情再重演,大可不必。你也说了,他已经长大了……”
一声淡薄如刀刃的话徒然响起,斩断了文玉不容拒绝的说辞,“五年前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再重演,”季见予一身黑衣,缓缓从楼道拐角走出来,半张侧脸冷峻又晦暗,“因为我的祖辈都已经驾鹤西去了。”
他冷笑一声,“不是吗,妈,我只见过一个带我长大的奶奶。可是她也死了,死前都见不到她孙子一面。”
“无论季家还是文家,已经没有老人要再经历一遍断气都见不到心爱孙子的痛苦。”
紧闭的窗外,寒风肆虐打在玻璃上,响声短促又沉重。季宏风脸色巨变,分不清什么情绪更多,喊了一声:“儿子啊……”
文玉眼中的惊诧愕然早一闪而逝,精致面容平静无波,与五米开外的季见予对视良久。
“儿子,你奶奶若泉下有知,会希望你成人成材,登峰造极的。”
季见予天方夜谭嗤笑一声,把手从口袋拿出来,垂头不语轻轻摩挲两下,喃喃重复了一遍文玉的话。
“妈,你不能因为你自己为了所谓的登峰造极让外公抱憾而病就理所当然的让您儿子也成为这样的人吧。”
文玉经年修容整齐的眉蹙了蹙,离她最近的季宏风明显察觉她身子一晃,高跟鞋要立不住。
“大半夜你发什么疯。”
“砰”一声巨响,季见予毫无征兆挥拳砸到墙壁,文玉眼球一涨,视觉出现问题般,觉得坚硬的水泥墙似乎扭曲凹陷了,而少年握紧的拳头,显目的青筋根根分明,白净如旧。
季见予眼睛爆红,五官纹丝不动地喷发恼恨,年轻的男孩,戾气十足,在他英俊面孔上,见不到丝毫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与意气。
这样的季见予,无端与五年级那个暴走狠厉的顽童重合了。
“见予,你妈也是为了你……”
“你们没资格!”
少年声线低沉,如石坠海,沙哑又粗粝的与世对抗。
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季见予撇下一对木然沉寂的父母,穿行在迂回走廊里,地毯又软又厚,他每踩过一步都在无声撒下火种。
最后停在尽头的杂物间旁边,他大口喘气,心肺都要炸开,抵在墙面平复体内无论如何都在沸腾不休的血液。
他一身躁火,在深夜、别人地盘的公众区域里无处发泄,头昏脑涨,眼睛充血随时要爆开一般的痛着。
旁边的门悄悄打开,季见予耳朵灵敏如猎杀猎物,猛地抬头,撞上一双张皇迷惘的眼。
苏冷以为他走了,以为他们全家都散了,忍到腿脚被冻得发麻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她手里攥着一杯苏南添塞过来的温水,躲在里面抽烟的,此刻,粉颊微微鼓着,敞开的羽绒服里,白皙细长的脖颈肌肉筋骨分明撑拉着,受惊提着一口气,嘴里含着咽到一半的水“扑哧”喷出去。
苏冷自己额前杂乱的碎发也沾上水珠。
世界静得出奇,逐渐清明的视野里,那些水花在季见予深沉的五官一撞,雾一样洋洋洒洒在半空飘零。
苏冷的心都快呕出来,对上他闭着又缓缓睁开的眼,不自觉瑟缩往后撤了一下。
季见予原本就白俊的脸,因为水冲洗后越发清朗,眼中那层红和眼底的一抹郁青也越发狰狞。
两人视线蓦地一撞,幽幽瞳孔里莫测动荡的水波似乎有一刻的频率是重合的。
或许,同时想到了很多年前,与这无比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一幕。
“你……”
苏冷不再放任自己回忆肆虐,只觉得四周空气又冷又薄。
她快要呼吸不了了。
季见予突然松开撑在墙上的手,精准发狠拽住苏冷宽厚袖子里的细腕,把人往黑暗带,脚轻松又蛮横一勾,门锁上的瞬间,唯一光源也消失了。
苏冷下意识想尖叫,全盲视野里他压抑沉重的呼吸格外清晰,一层一层砸到心头。
她完全动不了,下一秒,滚烫的唇就摸索下来,滚烫的水润湿意碾过每一丝唇纹。季见予脸残留的水珠是冷却的,触得她全身毛孔骤缩,头皮一阵发紧,又很快被他掌心托着后脑往前摁,修长指尖插入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随着他的吻温柔捏着,疏解了那阵要命的紧涩感。
苏冷透不过气,被他清澄气息围剿得意识模糊,双手折困在他胸前,始终是个抗拒姿态。
季见予渐渐放缓动作,抵着她额头低迷开口:“像那晚一样。”
苏冷来不及反应,又听到一声叹息,鼻底泄出地呢喃:“不要拒绝我,好吗,那晚我都没拒绝你。”
脑袋一声炸响,苏冷双腿发软,被他循循诱导一样的语气缠得意识零星,仰面任由他贴上来。
断断续续的喘息里,她找回一丝理智,艰难发问:“你不开心是吗?”
季见予似乎是回答了,又似乎没有,含着她发颤的红唇厮磨。苏冷拽紧他的衣服,重重呼吸一声,眼眶发涩,
“你和丹终于在一起了吗?”
缠绵如水的吻顿了顿,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线足够在自然晦涩的暗里看清对方黑白分明的眼。
季见予怔忡片刻,修眉微蹙,短短一瞬过后,简洁回答:
“没有。”
苏冷睁着水雾迷离的眼,全身过电般,在支撑不住往下坠的瞬间被他推到墙根,吻如热浪。
“我是苏冷。”
季见予隐隐不耐,可声音依旧柔和,“我知道,你是苏蕉鹿。”
她缓缓闭上眼,顺从张开齿关。
那就这样吧,好像的确是她欠他一回。
那次之后,苏冷后知后觉自己从不和有固定对象的男生玩这种容易走火但可以相互疗慰的游戏。
如果他是曾经自己最好朋友的男友,那她更会觉得自己如那些流言一样,实在太犯贱。
可如果不是……
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但这吻,似乎比那天更绵长深沉,蛮横又温柔,没有尽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