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路面上积了十公分厚的雪,车子出行不方便,她直接放弃公交车,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去车站了。
  她今日穿着厚厚的天蓝色棉衣,手上戴着深
  色手套,脖子上围着鹅黄色的围巾,头上还带着一个花色毛线帽,脚上踩着一双带绒毛的小皮鞋。
  “嘎吱...嘎吱...”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在宁静的路面上显得格外的清晰,道路两边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了,偶尔还有几家早餐店里会有阵阵白雾冒出来,跟她哈出来的热气相当。
  走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汽车站外面,她抬头一看,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飘落的雪花一层层沉积在屋檐上,越积越厚,屋檐的飞檐有多长,雪花的触角伸展就有多长,远远望去,那些屋檐顶上好像有无数只即将展翅飞翔的白天鹅。
  年关已近,要回家过年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回去了,汽车站的候车室里比较冷清。李海棠买好票以后,提着行李,直接上了班车。
  车子外面寒风呼啸,她将行李放好以后,裹紧棉衣,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面颊,朝着车窗玻璃哈了一口气,外面的视野瞬间模糊了。
  所幸发车的时间没有因为天气原因而延迟,只是速度减缓了不少,摇摇晃晃了三小时才抵达县里
  汽车站。
  在县里吃完中饭以后,坐上了一点五十出发的班车,又花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平山镇。
  李海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站起身提好行李从后门下车,刚站好,就看到三个人大步朝这边赶。
  “海棠!你总算是回来了!”穿着红色棉服的王丽风一般的冲了上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哈哈,王丽,我确实是总算回来了,这天气赶车太辛苦了。”李海棠也回了她一个拥抱,然后转头看向后面跟来的两个全副武装的人,欣喜道:“爸,李涛,你们怎么也来了?”
  李建平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昨天在镇上遇到王丽,她告诉我你今天回来。”
  “哼,你今天回来也不提前告诉下我们,爸都在家里念叨好多天了。”李涛傲娇的撇开脸,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在家里念叨。
  李海棠脱下手上的手套,伸出修长的手指在
  他脸上捏了下,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是在信里边告诉你会在这几天回来嘛。”
  “哼,把你的爪子拿开。”李涛把头扭开,躲开她想要继续揉捏他的魔爪。
  “哈哈,跟我弟弟一样,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王丽大笑道,逗弄小屁孩确实很有趣呢,她搂着李海棠的胳膊,提醒道:“叔叔,外面很冷,海棠坐了一天的车肯定也很累,先到我们家里面去烤烤火吧。”
  “好。”
  平时副食品厂里很忙,王耀和段梅芳夫妇俩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两个月前就搬到镇上来住了,王丽爸妈则带着孙子和小儿子住在王家村。老两口都是勤快的人,每天忙完家里的活后,都要抽空到镇上来帮忙。
  今天得知李海棠会回来,王家人全部聚在镇上的新房里,王丽妈妈和段梅芳婆媳俩一大早就去市场里买了很多荤菜,提前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王家购买的房子就在镇中学学校对面,这栋
  楼是新建的,总共三层,他们家买的是第二层,面积有一百三十平,三室两厅的格局。
  他们一行人刚走到楼道门口,王佻就开了门,探出头来喊道:“海棠姐姐,你回来了。”
  “是啊,王佻,半年不见,你可是又长高了。”李海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比了比,这小子长得真快,都到她鼻尖处了。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的李涛轻声嘀咕道:“我也长高了,怎么没见你说。”
  李海棠自然是听到了,转过身来捏了下他的耳朵,好笑道:“你确实长高了点,只是不太明显,最多两公分。可是王佻就不一样了,他最少长高了四公分。”
  李涛撇了下嘴巴,轻哼道:“我明年肯定也可以长四公分。”每顿多吃两碗饭,他就不信长不高了。
  在屋里面听到动静的王耀大喊了一声:“王佻,堵在门口做什么,让大家先进来,外面很冷。”
  “哦,哦,叔叔,海棠姐姐,你们快进来烤
  烤火。”王佻立马让开道。
  听到外面的声音,王家其他人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李海棠走进屋里,笑意盈盈地喊了一圈:“伯父,伯母,耀哥,嫂子,好久不见了,大家可还好?”
  王丽妈妈慈爱笑道:“好,我们都很好呢。海棠,坐车很辛苦,外面又冷,你和你爸和弟弟先坐一会儿,伯母先去给你们倒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好,谢谢伯母。”李海棠感谢道。
  “客气什么,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快坐吧。”王丽妈妈立即回厨房去泡茶了。
  王丽将李海棠的行李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招呼他们在桌边坐下,“叔叔,海棠,李涛,桌子下面有煤火炉,你们先烤火驱驱寒。”
  “好的。”
  王丽爸爸也过来坐下,笑道:“海棠这半年可是长高了不少,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海棠确实长高了很多,我这半年也长了不少,可是还只有她耳根高,看来你们潭市一中的伙食
  特别好了。”王丽嘟嘴抱怨了起来,这身高真是个硬伤,女孩子到了十五六岁这个年纪没多少长了,想着都头疼。
  李海棠边将围巾和手套脱了下来,边说道:“别提学校里的伙食了,第一个月还勉勉强强吃得下,后来几个月吃饭就是一种煎熬,每顿都是胡乱的扒拉几口塞饱肚子而已。在学校里时,我可是无比想念梅芳嫂子的红烧糖肉,一想到离回家又少了一天,整个人又有吃饭的奔头了。”
  “哈哈…哈哈…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竟然比我还惨。我们学校是放半月假,一到放假我就去外面海吃,或许是去亲家大嫂家里蹭饭。”王丽笑得花枝乱颤。
  李海棠伸手接过王丽妈妈端过来的热茶,笑谈道:“我们学校是放月假,不过有很多走读生,并不是完全封闭式的,想去外面吃也可以的,只是我们的课业太重了,班主任盯得死紧。
  有一次我想到学校外面去买些吃的回来,还没走到校门口,班主任就迎面走来了,连续问道:你
  的物理成绩能打满分了?你的化学题目都会做了?今天数学算术题那三道解题方法都弄懂了?
  妈呀,直接把我问懵了,果断的转身打道回教室,结果可想而知,我后来连续三个月没走出校门一步。脑子里刚有出门的想法,班主任就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我面前。”
  王丽:“…你们班主任真是魔鬼!”
  “差不多吧。入学第一个月,我不是跟你们通信嘛,还有报社来信催我稿子,信件比较多,还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里深刻谈了一次话。幸好我的学习成绩没有下滑,不然,啧啧,后果不堪设想。”班上有好几个成绩不太稳定的同学,可是被班主任天天压着学习呢。
  “难怪你们潭市一中如此有名气,你们都是被老师给逼出来的。”王丽感叹道。
  “也不全是,其他班没有我们班这么疯狂。我们班是唯一一个重点班,重点班自然是重点对待,这可真是苦了我们。”李海棠感叹道,前世她并不是重点班的学生,学业没有这么重。
  王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她,嘴皮一掀,“海棠,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月考的真实成绩,你是第几名?”
  “当然是第一名啊,这个学期四次月考,我拿了四个第一名。怎么样?厉不厉害?”李海棠眉毛一挑,眼睛也止不住的得瑟。
  “嘶…”屋子里响起一连串的抽气声。
  “老天啊,还让不让人活啊,我好想掐死你。”王丽捶胸顿足,她也考进了县一中重点班,可是总是在二三十名徘徊,真是苍天不公啊!
  “哈哈…哈哈…你跟我的新同桌一样,她每天早自习的第一句话就是:李海棠,我想掐死你。然后,恨恨瞪我两眼,一头扎进书堆里了。”李海棠觉得王丽和林佩佩就是两个性格相同的人,嘴上在叫真,骨子里丝毫不服输。
  王丽没好气道:“你们班上应该不止她一个人想掐死你吧,我敢百分百肯定其他人都恨不得掐死你,谁让你死占着第一名不让位呢?”
  “呵呵,我也想让让位,可是班主任不会同
  意呀。我若是让了位,估计这个学期都会被班主任请去喝茶了。”李海棠打趣道,周老师虽然很开明,可是是学校出了名的严师。
  “我就是想被班主任请去喝茶也没得机会,老师的眼里只有成绩最优秀的人,像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一向是淡定处置。”王丽忍不住吐槽一句。这是学校里的通病,也不是某个老师的个人行为,所以被如此对待,他们也就非常淡定了。
  王丽爸爸剥了一颗葵瓜子,提议道:“丽儿,离你们开学还有半个月,你薄弱的科目再找海棠补习一下。”
  “我早就在电话里跟海棠说过了,等过完年走完亲戚以后,我就去找海棠补习功课。”王丽的理科成绩不太理想,尤其是数理化三科都拖后腿,必须费点功夫了。
  “我还以为考上高中就轻松了呢,没想到高中比初中还辛苦。”王佻如今上初二,课业明显比初一繁重了,一想到高中这么惨,他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高中是最累最辛苦的,完全跟初中不是一个等级。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用心读,没有人逼你。”王丽淡淡道。
  王佻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李海棠,“他们潭市一中的老师不就是变相的逼吗?”
  “这说明这老师极度负责,不负责的老师才不会管这么多呢,你们爱读不读,跟他没多大关系。”县一中里就有几个这样的老师,王丽在心里庆幸,幸好没有遇到这样的班主任。
  李建平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听她们闲聊,这会儿插话道:“海棠,你明明课业这么繁重,怎么还抽空去开铺子啊?”
  李海棠笑道:“我同桌想要赚点钱,我自己也想多存些,毕竟以后上大学可能要花费很多的钱。她家里亲戚家有现成的铺子可租,我们宿舍里的同学又都很喜欢吃这些酥糖,没地儿可买,所以我们就合计着开个小铺子挣些生活费。铺子虽然开着,我们自己并没有去打理,请了个能干的大姐看店的。这寒假年关生意很好,我们才过去帮下忙的。”
  “哦,请人看店就还好。”李建平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养女优秀得令他都觉得恍惚。
  “你们那店开了不到两个月,进的货比我嫂子家还多呢。”段梅芳真的很佩服李海棠这个小姑娘,她可是听她说过自己亲自去商铺里推销的经历了。
  “市里面积大,商铺多,有钱人也多,生意这才会好。”李海棠总结了一句。
  王耀笑道:“这倒是实话。我跟来运送货物的吴师傅如今也很熟呢,听他说过市里边的一些情况。国营厂比较多,厂里的工人工资待遇也不错,有单位房分配,工人子弟也可以进厂里的子弟学校读书,比我们农村乡下真的好太多。”
  “对,我同桌的爸妈就是在国营厂里上班的双职工,家里头的日子比乡下自然要好很多,可是在城里边也是一般般的。家里三个小孩读书,日子也过得紧巴巴,所以她才想要帮着家里挣点闲散钱。”如今很多国营厂的效益越发不好,很快就会迎来一批人下岗,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会很艰难。
  “我们班上有好些同学家里也是这个样子,
  他们之前还有点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学生,尤其是做生意的人。后来见我的零花钱比他们多多了,一个个羡慕得很,在背后说了很多酸言酸语呢,我都懒得跟他们计较。”王丽实在是想不通了,做生意又怎么了,同样是靠自己的双手勤劳挣出来的,凭什么要被他们歧视?
  李海棠安慰道:“想这么多做什么?人家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这些年,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全部涌入国家机关单位,在心里头总觉得经商的人低人一等,可是他们却没有考虑过一件事,现在国家是和平时期,发展经济才是头等大事。
  机关单位及国营企业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这些人早晚有一天要被形势所迫丢下这所谓的铁饭碗下海经商创业。所以我们现在是走在时代的前沿,总有一天这些人会羡慕我们抓住了机遇。”
  说完以后,还看了一眼极其认真的王耀,“耀哥的经历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的一席话就像是当头棒喝敲醒了他们,王耀笑道:“海棠说的没错,其实现在很多捧着铁饭碗
  的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变化,只是他们下不来面子,所以还在硬挺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的事情不干涉,我们把握好自己的机遇就行。”李海棠淡笑道,这是个机遇满天飞的时代,只要抓住一个,坚持勇敢走下去,未来无限好。
  “对于孩子们来说,读书真的是条最好的出路,走去城市里,不仅扩宽了自己的眼界,也能长不少见识。海棠才走出去半年,这思想境界就远不是我们可比的了。王佻,李涛,你们可要努力学习,走去外面看世界,不要留在我们这山窝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农活。”王丽爸爸用心提点了他们两句。
  大家的谈话内容,他们听的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认真的点了头。
  第36章 循循诱导
  循循诱导
  李海棠冰凉凉的手又在李涛的耳朵上撅了一下,笑问道:“前段时间忘记问你成绩了,考的怎么样?”
  李涛一巴掌就把她的手挥开,眼神里透着些许得意,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几分,“考得还行,第三名。”
  “啧啧,才第三名而已,嘴巴就翘了起来。”李海棠好笑道,起身将自己的行李包拿了过来,在里边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盒子,“喏,暑假的时候答应过你的,考进前五名就奖励你的电子表。”
  “算你说话算话。”李涛傲娇了一句,一把将盒子抢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了。
  王佻也将脑袋凑了过去,他也在心里念叨了许久的电子表,两眼巴巴的看着王丽,“姐,我也是班上第三名,你怎么没有礼物送给我?我不要太好的东西,只要个电子表就行了。”
  王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只要个电子表就
  行,你的要求还真低呀,我在学校里面读书又挣不到钱,你应该找哥嫂要奖励啊。”
  “那海棠姐姐怎么挣到了钱?”王佻直接反问一句。
  王丽一噎,没好气道:“不要拿我跟海棠这个妖孽比好不好?”
  王佻直接撇过头去,不然你跟她比,难道还跟自己比?
  看着他们姐弟俩吵架,李海棠心里一阵好笑,在包里又摸了一圈,掏出两个大包裹出来,开始分发礼物:“这是给伯父伯母买的茶叶,这是给耀哥的红双喜,这是给梅芳嫂子的口红,这是给王佻的跳跳棋,这是给小文兵的积木玩具。”
  “哎哟,海棠,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可得花费好多钱呢。”王丽妈妈一脸纠结,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估计至少花了别人一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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