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比如说，在乐熙离开了至冬国首都没多久之后，公鸡就发现了那些落在房间的花盆当中的机械小虫子。
  他没有公开质问博士，只是写了一封信，问他这个曾经在须弥教令院中学习过、虽然被退学了但毕竟是天才青年的执行官：
  亲爱的多托雷，我想请问一下，倘若我的盆栽里长了这样的虫子，我应当如何才能保全我的盆栽？或者，倘若我的盆栽已经没有希望再复生，那么请你帮我推荐一款不容易生虫得病的室内植物吧，多谢。
  随信附带的，则是一枚小小的机械虫子的“标本”。
  博士在看到这封信以及那个“标本”之后就明白了过来，他当然知道当时经过了“圣诞老人”之手的那几个仿生机械单元都失去了和他的关联，但是毕竟是稍微高傲了一些，觉得有很强力量的人大概只能抹去其中的底层代码，却想不到乐熙背后还有和他一样天才的助力，直接将这些“小虫子”给修改反水了。
  但是他在看到公鸡那边送过来的“虫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绝对是被算计了，当场虽然还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脸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周围的人但凡还没有进化成植物人的，基本上全都感觉到了从执行官那边传过来的一股寒气。
  他们瑟瑟发抖，但是这次执行官并未让怒火宣泄出来，他冷静地给公鸡写了一封措辞比平时的狷狂不知道要收敛客气多少的回信，解释了这些情况，并建议虽然在民间可以不用管那个“圣诞老人”的好名声，但是在愚人众内部一定要将对方提到防范等级的最高。
  这封信件对乐熙的影响说大也不大，但是说小倒也真的绝对算不上小。
  至少，这一次，当她重新以那个富家老太太的形象，和上一次一样从城外的黑松林中走出来，并且徒步在泥泞的雪道上“蹒跚”着脚步来到至冬国首都的城门下的时候，那些上次用很客气的态度对着她的愚人众脸上，或多或少根据演技好坏，都露出了点紧张和忌惮。
  她还看到有愚人众的士兵飞快地跑出去——看起来像是要去通知那些位执行官大人们了。
  啊，看来这一次的至冬国之行大概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了呢。
  乐熙叹了口气。
  如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除了强行开一场全场目光都投向她的大戏之外，其他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毕竟想要不动声色地埋下一些雷就变得颇为困难了。
  诚然，她能够靠着自己强于这边所有人的力量，绕过愚人众对她的监视，做到强行埋雷，但是这样的行为和强行把愚人众的执行官们都给挂在树梢上头揍一顿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在愚人众们的记录当中，这一次圣诞老人回到至冬国首都来之后，她一开始什么都没做，一直到某天黄昏，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些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里，同孩子们一起围坐在餐桌边上，一同享用一天当中最为丰盛的晚餐时，她只拿了钱包，出门散了趟步。
  负责监视的愚人众并未看到她有任何不对的做为。
  但是，随着她的脚步走过，每一家每一户，正在享用着晚餐的家庭餐桌上都出现了一个摇头晃脑的、戴着面具的小人。
  小人顶着一头中分的浅色微卷头发，身上的衣服非常考究，给人一种富有绅士的感觉。
  然后，小人对他们鞠躬，并且开口说话：
  “诸位阁下，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鄙人乔瓦尼·迪·乔尔吉奥·达·艾普瑟隆——来自艾普瑟隆的小小私商，酒馆的常客。”【1】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晚餐，但是同时，我也非常高兴能够来到你们身边，与你们一同享受这温馨而充满了爱的家庭时刻。”
  “当然当然，在下并不是为了美食而来，在下只是为了给诸位享用美食的过程增添一层享受——想来，如果有曼妙的音乐伴随着美食，诸位一定能够更加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之中！”
  这个自称乔瓦尼的浅色头发小人摇头晃脑，然后又鞠了一躬，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么现在，女士们先生们！请欣赏鄙人为你们带来的音乐——！”
  ——如果有在大半年前去过稻妻花见坂的人，并且记忆还算不错的话，他们或许能够听出现在乔瓦尼小人正在演唱的歌曲很有几分熟悉。
  “……因为他永远不会放弃你……”
  平心而论，乔瓦尼小人的歌唱技术还是有一点的，这样一首歌下来，他每一句歌词都准确地唱在了调子上，但是因为声音中气太足，所以反而唱得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但是小人非常自信。
  他在唱完这一首歌之后，然后对着所有人鞠了个躬：“祝各位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主阿哈祝愿大家拥有美梦——当然，我主阿哈说，祂会让圣诞老人尽快再送给各位一份礼物。”
  然后小人原地拉开一个金色的圆环状传送门，动作非常优雅且利索地跳了进去。
  在跳进去的第一时间，他就将这个传送门关上了，根本没人来得及伸手去将它拉住——甚至是那些先前出于好奇，已经将他抓在了手中的孩子们都没能成功挽留面具小人，甚至也没能留下他们的面具。
  乐熙听到室内响起的那熟悉的音乐，抬头迎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转瞬就变成了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