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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罚跪与彩带

  广寒宫内的宫廷午宴和赵戎来时预计的一样。
  长长的餐桌,玲琅满目的菜肴,多的他都记不住名字。
  独孤氏、赵戎还又小皇帝等寥寥几人就座,且相隔极远,恪守礼仪。
  但是赵戎还是没有瞧见独孤氏长什么样,甚至这回还不如上次在灵堂,可以看见上方那未亡人的身段。
  这一次,她连身形都没露出,隐藏在重重帷幕后。
  不过赵戎听帘幕后方独孤氏的语气,她对于他的主动到来,应当是颇为意外与欣喜的。
  原因不言而喻。
  似乎是为了避嫌,不只是三人就宴,独孤氏还请来了张会之等文官儒生坐陪。
  于是乎,赵戎颇为无聊的吃了场一板一眼的宫廷宴席。
  席间大都遵循食不言的儒家礼仪,独孤氏偶尔一些暖场的客套话,也是遵守君臣问答的模式。
  赵戎边吃饭,边数着帷幕后方那道女子身影取手帕擦嘴角的次数。
  她身前的每一道菜,都只夹一筷子,一筷子只嚼八到十次,随后必会放下筷子伸手,接过一旁的弦月离女递来的手帕,擦拭嘴角,然后重新接过一双新筷子,夹下一道菜。
  赵戎点点头,心里嘀咕了句,随后便也没多瞧了,只是偶尔看看小皇帝李望阙。
  小皇帝自从来到他母后这儿,便顿时乖巧安静了下来,吃饭也恪守礼仪,毫不东张西望。
  两柱香后,午宴结束。
  “赵先生还有诸位先生可有闲趣,饭后去后花园游逛一会儿,顺便欣赏一下我大离宫廷的编钟乐舞?”
  帘幕后方,那道朦胧身影放在擦嘴的手帕,清音问道。
  这种邀请,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当然不能答应,嗯,至少现在人多,不能第一个答应。
  赵戎与张会之的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拒婉。
  一旁的小皇帝面色略微遗憾,不过少年也不敢说什么,乖乖低头,似乎生怕上首的那位未亡人母后注意到了他,把他留下来。
  独孤氏闻言也没强求,客气几句后,便放赵戎等人离去了。
  离开广寒宫后,赵戎与张会之等人寒暄几句,便分开了。
  后者走前,又提了提闲暇时饮酒一事,赵戎轻笑应承下来了。
  “赵先生,你刚刚为何不答应了母后邀约?宫内的歌舞,是离地一绝,而我们离地的离女舞姿,又是望阙北部山上之最,不知有多少仙家想要一睹,先生,你之前有未听说过?
  “然而离地最能歌善舞的纤腰美人都在乐坊司和宫廷内,全在母后身边,外人一般瞧不见,”
  赵戎想了想,点头,“听抑武兄提过一些。”
  小皇帝学着赵戎,抄着袖子,和他并肩而行。
  此时,他小大人似的一声长叹,脸色遗憾道:
  “我虽然做了皇帝,但是母后很少我接触这些,那些乐坊司的姐姐们也从不在我面前表演,像豆蔻姐姐,没次来都是监督我温习功课……赵先生,刚刚那么难得的机会,你推拒了,也太可惜了。”
  小皇帝在赵戎面前,自称他自己时,现在很少用到朕或孤之类的称呼。
  额,你是也想蹭一蹭,所以才替本公子感到可惜吧?听你这么说的,要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日子要‘见心明性’,本公子高低得去见识见识,好好会一会你们大离宫廷的纤腰美人……
  赵戎眨眨眼。
  他眉头忽皱,伸手拍了拍李望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辈读书人,岂能沉迷此道,你又是一国之君,耽于女乐,是亡国之象也。”
  小皇帝面色一肃,“谢先生教诲。”
  赵戎谦虚的摆摆手。
  他瞧了瞧前面的路,突然小声道:“其实这女乐,你也不是不能看。”
  李望阙一愣,“先生此话怎讲?”
  赵戎皱眉,面色为难的一叹,“汝为人君,观看这靡靡舞乐,需要有高风劲节的长者在一旁监督点醒。”
  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哎,这样吧,下次吧,下次你有机会看这靡靡舞乐了,可以来找我,我替你把关。”
  小皇帝:“…………”
  “怎么?不说话是不相信我?”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会不会连累到先生,玷污到了先生清心寡欲的心境?”
  年轻儒生摆摆手,“没事,就她们那点道行,还想坏我境界?你且放心来找我,我替你把握。”
  “好……好吧,先生。”
  小皇帝挠挠后脑勺。
  年轻儒生满意点头。
  其实他也没说谎话,等熬过了这段日子,他成功的见心明性了,心如止水寡欲清心的境界想必可以大有提升。
  虽然到现在,距离那夜已经几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彻底摸清楚见心明性究竟是什么,不过想必定然是个很厉害的境界……
  “喂,归,要是还活着就吱个声。”
  赵戎想了想,在心湖中唤了句。
  等待了片刻。
  无人应答。
  对此,赵戎面色如常,继续抄着袖子往前走。
  这时,李望阙突然拉了拉他袖子,悄悄道:“赵先生,你知道咱们离地女子纤腰善舞,那么你可知离地最厉害的舞女是谁?”
  赵戎想也没想随口道:“总不会是你娘吧。”
  他说完笑了笑。
  结果等待了三息,没有听见旁边的少年开口。
  赵戎一怔,转头看去,李望阙正一脸佩服的看着他。
  “…………”还真是你娘?
  “你娘……咳咳太后她这么厉害?”赵戎咳嗽两声。
  小皇帝点头,面色骄傲:
  “母后不仅是大离公认的第一美人,最标致的纤腰离女,还是大离无可争议的第一舞女。”
  “不过我却是从未见过母后的舞姿,而且传闻中她也只跳过一次舞,是在当初的开国大典上,只此一次,她便成了无可争议的离女第一人,让整个大离的女子都黯然失色,所有人都说母后是离族的九天神女转世……”
  他看了眼认真倾听的赵戎,摇头道:
  “母后后来成为了皇后,再也没跳过舞了,现如今守寡……更是不会再有机会露面起舞了,无福再见……嗯,现在也没有哪个男子能有资格让母后这么做了。”
  赵戎点头,只当一桩趣事听着。
  小皇帝和赵戎同路走了一会儿,在快分开之际,少年邀请赵戎去御书房坐一会儿,有一些诗经上的疑惑想要请教。
  赵戎瞧了眼远处的宫墙外,时间还早,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笑道再去借几本书看。
  名叫李望阙的少年欣喜点头。
  不多时,二人轻车熟路来到御书房。
  这是赵戎第二次来这里了,他记忆力极好,对御书房和宫内其他地方的路已经十分熟悉。
  小皇帝习惯性的遣退了宫女太监,关上房门。
  今日他虽然翘课跑了出来,但是最后带了赵先生回宫吃饭,刚刚宴席上母后也没说他,应当时逃过一劫。
  少年面色开心的去取书,请教赵戎。
  然而,就在李望阙刚把书递给赵戎之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外人打开。
  一位书卷气十足的宫装少女,径直走了进来,跟随的弦月离女被留在了门口守着。
  她眉心贴着红色花钿,两手端着宽大裙袖,来到小皇帝和赵戎的面前。
  宫装少女像是没有看见赵戎,眼睛一直看着小皇帝。
  面无表情。
  赵戎好奇的瞧了她眼,就在他以为后者将要曲腰行礼的时候,小皇帝突然起身,站在宫装少女身前,然后二话不说的跪下了。
  面朝广寒宫方向。
  …………
  广寒宫。
  不久前举办晚宴款待太后贵客的大殿内,正有一伙年轻宫女们,轻车熟路的打扫着卫生。
  十分仔细。
  大殿首位的昂贵帘幕被好不怜惜的扯下,换去。
  某个尊贵至极的女子,所带过的白色面纱,也被随意扔在地上,它的主人也不知何处去了……
  广寒宫深处。
  有一处水雾缭绕、清香扑鼻的地方。
  仙境似的雾气中,隐隐有绿绿红红和一抹雪白的事物。
  水雾忽翻腾起来。
  透过这雾气,仔细一看,这儿竟然是一座占地数十米的浴池,而且似乎是座天然的温泉泉眼,十分罕见。
  浴池装饰华贵,周围种满了罕见珍惜的花草。
  茂盛芳香的花草间,稀稀疏疏掉落着一些女子衣物,有裙裳,有缎带,有紫纱,还有肚兜亵裤……一件件衣物一路落到浴池边。
  而这庞大浴池内,此刻只有一道婀娜多姿的雪白倩影,沐浴在热腾的泉水之中。
  浴池周围,不时有身份不俗的弦月离女走动。
  她们目不转睛,或端盆,或递着毛巾,或捧着干净裙衣……
  其中最多的,是干净毛巾。
  上面用金黄色丝线和绣着神女奔月图。
  还有一些离女,不时向那浴水中撒着上好的花瓣、香料香精等昂贵香物。
  “豆蔻。”
  此刻,浴池内那个在大离尊贵至极的未亡人忽然唤了句。
  “娘娘,奴婢在。”
  浴池旁,手捧一条华丽毛巾的宫装少女,飞速瞧了眼水雾之中闭目出声的绝美女子,然后她低眉顺眼的应了声。
  独孤蝉衣香肩以下,浸泡在粉红花瓣浮动的水面内。
  她安静了片刻。
  浴池周围也没有人敢出声。
  豆蔻等人屏气凝神,等待这绝美如神女图画般的女子开口。
  一时之间,浴池的空气中,只有些许水花翻滚和水滴落下的叮咚声。
  独孤蝉衣闭目养神,轻仰着螓首,她轻轻伸手,将漆黑锦缎似的乌发挽到了左肩前,玉手梳弄,不是的还曲起玉掌,舀起一手暖水,倾倒在她的精致锁骨上。
  动作优雅,气质高贵。
  “哀家让他好好读书,却尽想着法子乱跑,上次李明义的教训,他又忘记了?”
  独孤蝉衣娥眉微蹙。
  豆蔻等离女垂目低头,不敢出声。
  “跪两时辰。”
  她素手抚来抚肩头湿漉漉的青丝,轻描淡写。
  气质书卷的豆蔻欲言又止,不过还是闭上了嘴,点头,“奴婢遵旨。”
  语落,她将手中的那条华贵毛巾递给了旁边垂目的离女,转身直接离去了。
  就在名叫豆蔻的宫装少女走后不久。
  香雾朦胧的浴池外,突然出现一个弦月离女的身影,她急匆匆来到浴池前,直接跪下,两手平端着一条彩色丝带,呈上前去。
  “娘娘。”轻唤了声。
  浴池内一只闭目的绝美女子忽然睁眼,点漆似的眸子宛若北辰,晶莹明亮。
  她转头看了眼很久没见的七彩丝带。
  玉臂一探,抓入手中。
  独孤蝉衣轻眯眼眸,“带她进来。”
  “是。”
  传递信物的弦月离女倒退着退下。
  独孤蝉衣一只纤手前伸,拂来拂水面的玫瑰花瓣,然后,蓦然起身。
  一道道温暖的浴水沿着那弧度惊人的纤细腰肢顺滑流下。
  水滴叮咚。
  刹那间,白雪与春光乍现。
  周围的离女们顿时轻盈上前,用毛巾为其她轻柔的擦拭娇躯。
  一共九十九条金丝刺绣的崭新毛巾,只会使用一次,便会销毁,且每个部位的毛巾绝不能混用,各司其职。
  “嗯……”
  姿容绝美的女子眯眼,长吁了一口气。
  白皙如牛奶的脸颊上除了沐浴后的些许晕红外,露出了些难得的舒适放松神色。
  随后,在离女们的悉心伺候下,一袭素朴却干净至极的衣裙被穿戴完毕。
  她桃颊泛红,眸光慵懒,用手中握着的彩带,将如瀑的湿漉青丝随意系起,赤足莲步,向前走去,衣裙拖拽地上的稀奇花草。
  “全部离宫,没哀家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宫。”
  “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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