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50节
她被谢敛抱着,按到了窗沿下。
屋外夜风撕扯树梢,有人进来的声响,脚步声十分嘈杂。然而屋内暖意融融,宋矜从耳朵尖一直烧到眼角,烫得鬓角渐渐湿润,眼尾泛红。
“有人,抱歉。”
宋矜听见谢敛说着,便松开了手。
她骤然间失去了依托,险些摔倒,勉强靠着墙稳住身体。但心口砰砰乱跳,耳边也一阵阵嗡鸣,宋矜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指尖发软,冒出细腻的汗。
刚刚骤然的接触,几乎在她脑海中无法抹去。眼前的谢敛也微微皱眉,似乎想要替她做点什么,却始终只能垂手在三寸外,静静看着她。
“谢先生。”宋矜气声道。
谢敛指节微绷,低声回她:“好些了吗?”
这样近的距离,宋矜几乎能感知到他的呼吸。
她既觉得虚浮无力,想要被谢敛扶一把。又觉得如芒在背、冷汗涔涔,只好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竟然连怎么回答也不知道。
好半天,眼前的青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袖子递到她手边,并不看她的眼睛,恪守规矩到近乎隐忍:“沅娘,牵着它站起来,不要害怕。”
宋矜也有些发呆,愣怔看着一截袖子。
似乎在记忆中,也曾有谁这样与她说过。但这样浅淡的记忆,更像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梦境,让人疑惑它存在过。
她不再回想,伸出指尖攥住了袖子。
谢敛走在她前面,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猛烈山风,宽大的衣袖也就微微拂动。
踩着谢敛的影子,一直到马车边。
他却并不进去,守在马车外叮嘱道:“披上衣裳,坐着歇一会,我就在帘外。”
宋矜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有些没由来,隐隐嫌弃谢敛啰嗦。但又披着厚氅衣,忍不住想要和他说话,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谢先生,你与我说说话。”
谢敛默了默,道:“好。”
她才骤然想起来,谢敛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但谢敛确实开口,与她说一些事情。
有些是在翠微书院读书时的见闻,有些则是他外任时听过的逸闻。说到后来,谢敛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了,便与她说些各类读过的书。
宋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而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谢敛总是短暂深思,很快回答她。
一直到宋矜对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才岔开,说道:“子时应该要过了,为何是丑时?”
“他们下的蒙汗药,最迟只到寅时。”谢敛说道。
宋矜原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又想起来,谢敛虽然调回京都没多久,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却如雷贯耳,算得上是十分妥当。
她还要再说话,青年却道:“沅娘,我们要出发了。”
宋矜心口一紧。
果然,驿站外隐约传来马蹄声。
至于驿站内,也有房间次第亮起灯来,时不时传来怒骂声。
宋矜不知如何逃。
但谢敛已经扬起马鞭,带着马车骤然朝着烂墙冲去。几乎是眨眼间,那道看起来完好的墙壁,轻轻松松便被扬起的马蹄踹散。
她抓紧了身下毛毯,伏在车窗前。
借着飞扬的车帘,她看到谢敛的神情透着几分凌厉,仿佛早已规划好了一切。
越是如此,
宋矜反而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36章 相思引(九)
月色下, 接近荒废的官道杂芜丛生。
不止是身后驿站,外头的树林间都亮起灯,响起阵阵嘈杂, 惊飞的夜枭阵阵啼叫。
马车颠簸,宋矜只能抓紧车壁。
身后有羽箭破空声, 刹那间铮然钉穿车厢, 堪堪擦过谢敛的侧脸。
宋矜心口狂跳。
她躲在车内, 撞得头晕目眩, 只能听见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原本黑黢黢的山道, 四处亮起火光。
宋矜的视线变得模糊又嘈杂,分辨不出帘外有些什么。她忍不住思索,从此处到有人烟的住所, 恐怕有数十里之远,逃出去的概率低之又低。
这一点,谢敛不可能不知道。
她意识杂乱, 没由来地感到慌张,害怕谢敛再次抛下她赴死。
好在差役们为了赶路,白日解开了谢敛脚上的镣铐, 只有双手仍旧被铁镣所束缚,不能有太大程度的动作。
而今夜他们被下了蒙汗药, 没来得及给谢敛上重枷,行动不太受限。
忍受着磕碰, 宋矜伏跪在车厢内, 挣扎着扑了出去。
她坐在谢敛身侧, 俯身抽出藏在车厢底部的刀, 用尽全部力气,朝着车辕砍了下去。咔嚓一声脆响, 车厢栽陷,连带着令她都先写被颠了下去。
腰间一紧,侧面有人伸手捞住她的腰。
在下坠之前,宋矜扑入一个清瘦有力的怀抱,被对方拖上了马背,彻底抱入怀中。
她心口扑腾乱跳,呼吸急促。
模糊的视线往后,她看见谢敛接过她的刀,彻底舍弃了沉重的马车。
冷汗滑入眼尾,蜇得宋矜眼睛发酸,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滴落。
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头顶,握着缰绳的手僵了片刻。在掠过一道拐弯时,避开身后追逐的羽箭,对方伸手揩掉她的泪水,安慰道:“别怕。”
宋矜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怕。
她缩在谢敛怀里,脑海一片混乱,只来得及囫囵道:“……好。”
她嗓音有些沙哑,透着柔软。
谢敛有些意外,却又并不完全意外。
女郎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死死崩住肩背。谢敛察觉出她的害怕,但她偏偏确实十分隐忍,只是固执而沉着地缩在他怀中,一个字都没有叫嚷。
连眼泪,都没有再落一滴。
谢敛回过头望去,见山谷内的驿站已经远去。
他如今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潜逃的。
但留在驿站内周旋,却是将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此时宋矜与他绑在一处,他便无法令她如此危险。
“沅娘,藏入山中等到天明。”谢敛道。
等到天一亮,这些人便不敢如此放肆,也会有人回头找她。
而他只要回头。
稳住驿卒,宋矜大概率是安全的。但如宋矜所说,他确实不知道要杀他的人是谁,他明里暗里得罪的人,连他自己都无法数清楚。
谢敛伸手,要将她抱下马车。
衣襟却被女郎紧紧攥紧,她仰起雪白的面颊,月光下面上泪痕带着光晕,如同山中精魅般动人。
她清甜急促的呼吸落在他鼻端,挣扎着往上。
谢敛一时间,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但女郎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抿紧苍白的唇,猛地勾住他的脖颈,将整个人挂入他怀中。
清苦药香扑面而来,温热间透出荔枝甜。
女郎柔软单薄的身躯缩入他怀中,颤抖不已,冷汗几乎将她整个人打湿,如水里拎出来般地湿漉寒凉,让人本能怜惜她。
谢敛身体微僵,无法拉开她。
他握着缰绳的手早已被铁链磨破,淋漓献血顺着手腕,一滴一滴溅落在她衣摆上。
“我不。”她固执说。
谢敛怀疑她哭了,女郎颤抖着伏在他怀里,尾音哽咽。他原本是要将她抱下去的,此时这个僵持的姿势,便真的成了彼此拥抱,一丝间隙都不存在。
冰冷的山风吹过来,谢敛头一次为难。
他无意间指尖抚过她乌黑的发丝,略作思考,与她说道:“我并未打算死在那,只是……”
只是,
他将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重要。
这话是他无法告诉宋矜的,于是谢敛陷入沉默。
“我们一起藏起来。”女郎直接打断了他,她指尖按在他肩头,有些用力,“很快差役便会醒,驿卒不敢让他们知道要杀我们。”
她这话说得不错。
虽然想要杀他,是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事。
但对于底下的差役驿卒来说,杀人放火的事一旦泄露,让他们上头的大人物露了马脚。造成了后果,追究下来,恐怕就不只是要他们性命这么简单。
“流放犯人逃亡,是死罪。”谢敛道。
女郎脊背微颤,在他怀中的脸微微仰起,拨开浓密的眼睫盯着他,“谢先生,此处离官府还远,没关系的。”
谢敛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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