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柳侠真的特别怕热,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刚到江城的情形,他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让猫儿说出他当时热的差点哭,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想的和他却不一样,曾怀琛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我和冬燕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能有猫儿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吃完了饭,曾广同的意思是让大家都睡会儿觉,昨晚在火车上肯定睡不好,再加上孩子多,他估计大人们都没有睡。
  但几个年轻人和柳葳都很兴奋,压根儿睡不着,柳长青也说不想睡。
  于是,曾广同和陈震北到正屋客厅陪着柳长青和柳川说话,曾怀琛和柳海领着柳凌、柳侠、柳葳、猫儿和柳莘挨着参观一下,顺便告诉他们晚上怎么住。
  最先进的是东厢房,一进屋,柳海就发现不对劲,他走的时候曾怀琛的家具已经买了好几年,都摆在他住的南头的房间,可现在,后天就是婚礼日了,中间和北边的房间却只有沙发,床和大立柜什么的都不见了。
  曾怀琛诡异的笑着对柳海说:“一会儿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现在,先帮我把沙发放倒,让猫儿和小莘看看他们晚上睡哪里。”
  北套间的两个三人沙发都是两用的,白天直起来是沙发,晚上放倒了就是一张宽绰的双人床,这样的沙发中间房间还有一张,再加上南套间里柳海原来睡的那张双人床和孙嫦娥现在睡着的床,住柳家一家人绰绰有余。
  猫儿看着可以当床又可以当沙发的家伙,眼睛闪闪亮,他指着靠西北角的那张沙发说:“咱俩睡这个吧小叔,睡这儿还能看见外面哩树哩,跟咱家一样,可美。”
  房间的装饰也让柳侠他们几个心里非常喜欢,因为本来是给曾怀琛结婚准备的新房,所以曾广同是很费了一番心的。
  房顶先棚了一层木板,木板上又贴上了浅黄色底子印各色绿豆大小的点的花纸;墙用白色涂料粉刷了好几遍,下面还做了八十公分高的木质墙裙,墙裙油漆成了稍微偏暗一点的朱红,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素雅又温暖大气。
  柳侠终于看到了柳海在京都生活的地方,比他以前所能想象出来最好的生活还要好,他心里特别舒服。
  看完了东厢房,曾怀琛把他们往西厢房门口领,柳海疑惑的说:“怀琛哥,你来周无赖这屋干什么?”
  曾怀琛说:“这本来就是咱们家的房子,我来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说着就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柳侠他们因为不知道原来这里是什么样的,所以没什么表示,柳海却大叫起来:“我靠,这,这……,怀琛哥,我走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怎么让周无赖给腾的地儿?”
  柳侠和柳凌终于注意到,西屋中房间的家具和其他东西从房间正中间分开,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房间北边是全新的一套沙发和茶几,还有洗衣机、电视剧和录音机,都是全新的;
  而南半部,各种陈旧的家具挤的非常满,摞起来很高,一套很旧的木沙发只有一个单人的空着能坐人,其他的上面都摞满了东西。
  曾怀琛说:“总算把西屋收回来一半了,你们嫂子冬燕的主意,小海走那天她过来了,姓周的往外泼水浇了她两腿,随随便便一句‘对不住了我没看见’就想完事,冬燕当时没吭声,回屋后跟我和我爸说,她想了很久,如果不趁着我们结婚时候把房子要过来,以后肯定就更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我和冬燕就过来跟周金恒谈,说我们收到了大哥的来信,说他最近会和我嫂子、孩子回来住一段,我大哥是长子,理应住东屋,我们不能因为他不经常回来就坏了规矩,让周金恒腾房子给我们结婚。
  周金恒特横,又是那一套无赖把戏,他整天装病,我和我爸不敢动他,可冬燕不怕她,她是女的,豁出去了周金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周金恒说什么也不腾房子,冬燕就抄起他家的东西往外扔,周金恒过来想跟她耍横,还没走到她跟前她就开始大骂周金恒耍流氓,直接上巴掌抽他……呵呵呵,不说了,反正闹了一出子,周金恒把他儿子也叫来了,我把我一群同事和哥们儿也叫来了,连派出所都来人了,最后,喏,你们也看到了,居委会做主,我们各占一半,周金恒五年之内搬走。”
  柳凌伸出拇指:“冬燕姐,女中豪杰!”
  柳侠伸出拇指:“巾帼英雄!”
  柳海说:“杨门女将!”冬燕姓杨。
  柳侠:“带刺的玫瑰。”
  柳凌:“巾帼胆气若此,令我须眉男儿汗颜!”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谁这儿夸我呢?这听着简直忒舒心了。”
  随即,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大卷发的漂亮女子出现在柳侠他们面前。
  第62章 祝福
  虽然早已经听柳海说过杨冬燕很漂亮,但第一次看到她的柳侠几个人还是有惊艳的感觉。
  后来柳侠见多了大城市里漂亮洋气的女孩子,回过头来想想,才觉得这次的惊艳更多的来自于杨冬燕那和小城荣泽以及望宁那样的乡下地方年轻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装束,还有就是杨冬燕那神采飞扬的快乐情绪也相当感染人,若单单就相貌而言,其实杨冬燕比不上秀梅和徐小红。
  至于自己的娘孙嫦娥,柳侠从记事起,孙嫦娥都是一个样——穿着粗布斜襟布衫、头发整齐的卡在耳后的中年妇女,他根本就没想过孙嫦娥的容貌这个问题,所以不存在比较。
  不过不能否认,杨冬燕确实也挺漂亮。
  柳海和杨冬燕非常熟悉,柳凌也见过她几次,所以两人都高兴的和杨冬燕打了招呼。
  柳侠说了声:“冬燕姐好!”
  杨冬燕一边脆生生的答应着,一边毫不顾忌的打量着柳侠:“哎呦,我还说小海已经帅到顶了,小凌已经俊秀的无与伦比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更俊俏的呢!这是幺儿,柳侠吧?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
  “咳咳咳……”柳侠剧烈的咳嗽起来,心里说我靠,老子是男的好不好,有这么夸人英俊潇洒的吗?
  曾怀琛笑着说杨冬燕:“看你把幺儿给吓的,柳叔叔家的阿姨和嫂子们可都是文静贤淑的人啊,他受不了你这种夸人的风格。”
  杨冬燕格格的笑起来:“没事,听多了就习惯了,长的是好嘛,还不兴人夸?”
  柳凌拍拍柳侠的肩膀:“冬燕姐,我们幺儿这样的,一般人都会说玉树临风、逸群之才,您那个还是留着夸别人家小姑娘吧。”
  杨冬燕笑嘻嘻的说:“ 行,那就玉树临风吧!怀琛,你领着他们看,我过去见见叔叔阿姨去。”她又拍了拍柳莘和猫儿的头:“随便玩儿啊,自个儿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完一路高跟鞋的‘哒哒’声往正屋去了。
  柳侠他们接着看曾怀琛的新房。
  家具全部是中国传统红的颜色,沉稳而不沉闷,古色古香中氤氲着一点富贵绵长的味道。
  家具的款式和尺寸柳侠他们听柳海说过,全部是曾广同自己设计的,基本保留了传统家具的样式,简化了传统家具的雕刻工艺,没有老家具的雕花那么华丽细腻,但简化后的雕刻非常流畅大气,做工依然精致,并且因为尺寸是根据房子的大小量身定做的,所以每一样家具放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柳侠除了觉得双人床有点小,其他的感觉就是完美。
  他见过的比较好的家具,除了柳川结婚时的,就是车杰家的。
  柳川的虽然也是新家具,但从任何方面都不可能和曾怀琛这套比;至于车杰家的,柳侠觉得和曾广同设计的家具一比,他们家的也就是装东西这一基本功能差不多,其他什么款式、做工,根本不用提。
  猫儿似乎有点看花了眼,看了好几遍才对柳侠说:“这屋真好看,小叔你看,这个镜儿连我哩脚都能照出来,哎,你哩脚也照出来了小叔,这咋这么美哩?”
  柳侠说:“等小叔上班有了房子,也在咱屋里买个这么大哩镜儿,你天天都能照;你要是待见这样哩柜子、床,等你结婚了小叔也找人给你做一套,叫曾爷爷给你设计。”
  几个人听见柳侠的话都笑了起来,曾怀琛说:“怎么,猫儿想娶媳妇了?现在你小叔就要替你准备老婆本了?”
  猫儿马上否认:“我才不娶媳妇哩,俺小叔说他也不娶,娶媳妇还得睡俺家哩炕上,那俺小叔俺俩咋睡哩?”
  几个人笑的不行了,柳海说:“猫儿,你可真跟您小叔学哩一点没走样啊,他是想娶媳妇还不想出一分钱彩礼,你竟然连咱家哩炕都不想叫人家睡,人家闺女要是嫁到咱家,还得自己带着床或者让人家娘家人来给砌个炕么?幺儿,猫儿,您俩是打算联手开创一个吝啬鬼的新时代吧?”
  猫儿还听不懂柳海全部的话,他鼓着小脸说:“反正,反正我不娶媳妇,娶媳妇就没法跟俺小叔睡了。”
  柳侠看着柳海不忿:“孩儿就是待见怀琛哥这屋里哩家具,你竟然就能引申到吝啬鬼身上,你那神经到底有多长啊?”
  柳海说:“没你哩长,猫儿就是待见怀琛哥哩家具跟那个落地镜,你就开始计划给他做结婚家具了,猫儿现在才八岁,到底咱俩谁神经长?”
  柳莘奶声奶气的说:“俺哥那那……长,他说他长大了也给俺妈买大立柜,还买大镜儿,叫俺妈照着穿衣裳。”
  柳葳有点不好意思的拉拉柳莘:“我是看这家具老好看,瞎胡想哩,嘿嘿!”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看完了曾怀琛的新房,回到正屋,看到杨冬燕已经在准备做中午饭了,柳钰还蜷缩在沙发上睡,表情痛苦。
  中午饭是杨冬燕和曾怀琛一起做的炸酱面。
  柳钰吃了药终于不拉了,但柳长青还是不准他多吃饭,只吃了半碗面,却喝了一大碗面汤。
  吃出来的毛病,受累的总是胃,所以得让胃歇歇,养一养,这是农村对付拉肚子最常用的方法。
  孙嫦娥和柳蕤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来,孙嫦娥虽然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不想因为自己一点不舒服让一大群人都围着她转,所以她起来吃了点面条后,硬撑着和大家说笑。
  柳蕤小孩子一个,装不了假,还是什么也不吃,喝了点水后柳川一直抱着他,蔫的不行。
  杨冬燕等孙嫦娥吃完,收拾了锅灶才离开。
  按京都的规矩,结婚前几天女孩子就不能再到男方家里来了,可杨冬燕大喇喇的性格,想起有事就跑过来了,规矩什么的一点也不顾忌。
  还有一天就要办事了,柳长青他们想看看有什么活要干,他们可以帮忙。
  曾广同摆摆手:“就明天把喜字和对联贴一下,其他不用咱们管,饭店那边根本不用咱们插手,怀琛和冬燕的同事朋友已经安排好了。”
  他转向孙嫦娥:“弟妹,我有个不情之请,您也都看到了,我家里现在是人丁凋零,我原本的意思是想在家里摆酒席,让喜气把家给撑一撑,可孩子们都嫌麻烦。
  这一两年京都时兴在饭店办婚事,还有很多举行集体婚礼或旅游结婚,怀琛和冬燕原本的打算是领了证就出去旅游,他们嫌传统婚礼太繁琐。
  我不愿意,旅游结婚实在是太随意了,俩人过一辈子呢,基本的婚礼仪式是一定要有的,俩孩子答应举行个简单的传统婚礼仪式,完了第二天出去旅游。
  酒席在饭店摆,家里就太冷清了些,我想让家里也热闹喜庆点。
  咱们老家不是有结婚前压床的风俗吗?弟妹你帮忙照应着给怀琛压压床,也热闹了,也正好给我们家下一代讨个好孩子来,像现在你们家这几个孩子里的任何一个就行。”
  孙嫦娥说:“曾大哥,那都是乡下哩风俗,土气哩很,怀琛媳妇是城里长大哩孩子,要是人家不待见咋弄哩?”
  曾广同说:“不会,冬燕那孩子性子挺豁达的,知道是为他们以后好,又是那么一个花不了几分钟的简单仪式,她肯定会觉得挺稀罕的。”
  柳家人都有点遗憾,柳雲和柳雷太小了,要不,早知道要给曾怀琛压床,一定想办法把俩小家伙也带来。
  压床是荣泽一带婚礼程序中一个看似随意却非常重要的仪式,通常是婚礼当天的晚上,有些家里人丁太稀薄的话也会结婚前三天的晚上就开始,找附近人家的男孩儿到家里,在新床上闹腾,闹的越欢实越好。
  孩子们闹腾的时候,旁边还要有新郎一个儿女双全、被普遍认为有福气的女性长辈在旁边念叨祝福的话。
  孙嫦娥不是儿女双全,却是柳家岭大队替新人主持压床仪式和搀扶新娘子最多的人之一,只要不是属相犯冲,柳家岭娶媳妇的人家都会请孙嫦娥。
  搀新娘子的喜娘人选也是对儿女和属相有要求的。
  搀扶新娘子这个仪式本身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年龄稍长、儿女双全、丈夫健在、属相相合的喜娘搀扶着新娘子跨过新郎家的门槛,把她领进新房里,通常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
  但这个仪式里面包涵的寓意很深远: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路,进什么样的门,过什么样的日子。
  凡是娘家本来就是柳家岭的新娘子们,几乎都会提前跟婆家要求,请孙嫦娥搀着进门,让孙嫦娥看着压床:其实比起还没影儿的儿子来,她们更希望自己成为孙嫦娥那样被丈夫尊重怜惜的、有福气的女人。
  猫儿听说要给曾怀琛压床,兴奋的晚饭都不想吃了。
  他长这么大,只在自己家里给柳川压过一次床,而柳长青和柳长春家的其他男孩子却是经常给别人家压床,就连刚刚半岁的柳雲和柳雷,都已经给人压过不止一次床了。
  柳侠是从有了猫儿之后再没有给人压过床,在猫儿出生之前压过多少次,他早就记不清了,柳家岭大队以前几乎所有人家孩子娶亲,都会邀请柳长青家尚未结婚的孩子过去压床。
  柳侠搅着猫儿碗里的大米粥说:“先吃饭孩儿,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开始压床哩,到时候你站小叔身边,使劲蹦,小叔扶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曾广同和曾怀琛已经决定,他们要压三天床。
  八点半,所有人都跟着孙嫦娥进了曾怀琛的新房。
  陈震北一听说只要是童男子都可以,马上举手要求参加,还非要拉着柳凌一起参加:“人多力量大,咱都上,把怀琛哥的福气压瓷实点,最好给他压出一打子儿子,最不济也让他跟三哥一样直接来对双胞胎。”
  柳凌哭笑不得:“连长,你以为怀琛哥是猪啊,一次能生出一打子儿子来。”
  但他看到陈震北跟个小孩子似的兴致那么高,又不忍心让他扫兴,反正这个风俗对人数的要求是越多越好,柳凌就答应了,还拉了柳钰、柳海一起参加。
  结果,1.5*2米的新床上,挤着躺了柳钰、柳凌、柳海、柳侠、陈震北五个大男人,还站着柳葳、柳蕤、猫儿和柳莘四个男孩子。
  曾广同在旁边还一直遗憾柳川没把柳雲和柳雷给带来,要不就更热闹了。
  柳侠侧躺着,让猫儿站他怀里。
  孙嫦娥看他们都准备好了,勉强挤着坐在床沿上,拍着床头说:“送子观音娘娘,俺们怀琛要成亲了,请您保佑他成亲后的日子顺顺遂遂,送他几个好孩儿吧!就跟现在这一群给您送热闹的孩儿们一样就中。
  孩儿,都准备好了吧?给娘娘送热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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