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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节

  柳侠把几块红烧肉拨进猫儿的碗里:“你也赶紧吃,你才十八,肯定还会长,营养不够关节该疼了。”
  猫儿又给柳侠剥了两个虾,才端起碗吃饭。
  柳侠吃撑了,而且因为时差,他虽然累,却横竖睡不着,柳岸干脆拉着他去旁边的小树林转圈消食,回来后,柳侠开始翻行李,给猫儿看家人给他带的礼物。
  有柳海和丹秋把关,没让家人带很多东西,秀梅计划的棉布裤头也被删除,换成了两身白色绸缎的练功服,柳岸一直坚持练习太极拳和戴教官教他的格斗招式,大家都觉得穿着紧口的运动服锻炼没有宽松的传统练功服来得舒服。
  还有一大包五香味的核桃仁,柳茂和柳钰一起做的。
  柳茂从杂志上看到,说核桃和人脑不但形似,其中的营养成分也最补脑,而家里人公认猫儿现在学的专业是非常烧脑的。
  还有一小包枸杞子,是几个小家伙跑遍柳家岭附近的沟沟壑壑摘到的最好的。
  暑假结束前半个月,曾广同也到了柳家岭,他和柳海合作画了一副画,柳侠的正面半身油画,画的名字就叫《柳侠》。
  猫儿盘着腿眯着眼端详了半天,最后摇摇头。
  柳侠有点尴尬地说:“我也觉得不是老像,不过咱家哩人非得说像,嘿嘿,家里人嘛,都觉得自个儿家哩孩儿长哩最好。”
  “没你帅。”柳岸说,“虽然五官可像,可感觉不像。”
  “昂?”柳侠愕然。曾广同和柳海都快把他画成电影海报的男主角了,自带光影效果,柳侠觉得太夸张,猫儿居然还说……
  “气质哩问题。”柳岸说,“曾爷爷跟六叔只画出了你三分哩风度。”
  “啪。”柳侠干脆利落地把画抢过去,脸朝下拍在桌子上,“不看了不看了,一张假人有啥看哩。”他没猫儿脸皮厚,经不住含水量这么大的夸,脸有点发烧。
  柳岸一伸手把画捞过去,十分爱惜地抚平:“这是曾爷爷跟六叔送我哩。”他特别强调了“我”字。
  柳侠全当没听见没看见,又拿出一个长宽高大约40*20*20、非常精致的纸盒子塞进猫儿的怀里:“给,您小葳哥小蕤哥跟几个小孬货哩礼物。”
  柳岸有点疑惑地打开:“啊,相片?” 他兴奋地叫了一声,偌大个盒子,里面满满地都是相片。
  “本来您小蕤哥拍了可多录像,咱全家人都有,都拍好了,程老师说,美国不允许带音像制品入境,您小蕤哥赶紧叫上您五叔,俩人开始照照片,我来哩前三天,照片才洗出来。”
  柳岸拿起最上面一张大相片,那是一张全家福。
  作者有话要说:  膨圈:土语,指支出超过收入,经济崩溃。
  第381章 照片(一)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这回的全家福,还是以窑洞为背景,全家人面南背北根据辈分和个儿头分成两排,第一排的都坐着,后面一排都站着。
  只是这次坐在中间的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抱着的小家伙又换了人,正中间的柳长青抱着小萱,他右边的孙嫦娥抱着柳莱,左边的柳长春抱着柳若虹。
  柳岸指着孙嫦娥怀里的小家伙问:“这是柳莱?看着咋有点德国味儿咧?”
  柳侠说:“这货有点返祖,像他太奶奶,眼是蓝色儿哩,可明显,不过也可漂亮,跟个皮娃娃样。”
  “真哩呀?”柳岸惊奇:“那脾气咋样?闹人不闹人?”
  “不闹人,”柳侠摇头,“至少比柳若虹乖,都是自己抱着奶瓶儿喝水,可待见您奶奶跟您娘,回来三天,都不咋叫您六叔跟您六婶儿抱了,您六叔天天说他没良心,说要给他送给您娘当孩儿,您娘说不要,她说她想要妮儿,一群光蛋孩儿,没意思。”
  柳岸笑:“俺娘想妮儿都想魔障了。”
  柳侠想到秀梅每每说起如果有个女儿的时候那不胜神往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柳若虹跟萌萌现在哩裙子都是论堆儿咧,您娘看见漂亮哩就想买。”
  柳岸指尖点着柳若虹的左脸颊:“哎,厉害妮儿这儿是咋着了?”
  一说起柳若虹,柳侠一阵无奈:“淘力了呗,上树掏小虫儿窝,叫树枝挂哩,您奶奶提起她就发愁,怕长大找不到婆家。”
  柳岸无语:“俺奶奶可真是哦,孩儿才几岁,就开始发愁找婆家了,挂哩狠不狠?不会落疤吧?”
  “不会,可浅一道,就是出了点血。”柳侠肯定地说,“萌萌说她是往上爬哩时候挂住哩,她还坚持给那一窝儿小虫儿蛋掏完才下来,小雲用唾沫给她抹了两下就没事了,我离开家哩时候这些痂已经掉完了。”
  柳岸感叹:“明明是小妮儿,咋会比孩儿还野咧?要是跟小萱换换就好了。”
  柳侠连连摇头:“可别,小萱现在也不省心,我来之前您伯还因为他赔了牛福春家五十块钱。”
  “不是吧?”柳岸惊讶,“我知这货没有看起来恁老实,不过也不像戳大祸哩样儿啊。” 五十块钱在外面的世界不算什么,在柳家岭很多人家,现在还是一大笔钱。
  “才不是,这货胆儿正着咧。”柳侠说,“牛福春你还记得吧?牛金宝家东隔壁,头发成年不洗,跟老鸹窝样那个。”
  猫儿说:“想起来了,他咋了?”
  柳侠说:“他想给他死了男人哩妹子介绍给您伯,您伯拒绝了,牛福春可能提前已经跟别人吹过牛了,您伯一不愿意,他觉得老丢人,恼羞成怒,到处跟人说,是您伯先对他妹子有意思的,是他找人算了您伯哩八字,说您伯就是光棍儿命,是他们家主动不愿意咱呢。
  牛福春哩小孩儿跟小萱一班,可能听大人说得多了,他也跟着胡溜,说您伯是个老光棍儿,小萱听见了,也不吭声,小雷爱瞎捣鼓,您三叔给他买了一瓶胶水,还剩半瓶,小萱拿到学校,偷偷倒到那孩儿哩茶缸里……”
  柳岸吓了一跳:“没出事儿吧?”胶水如果喝进去,后果可就严重了。
  “没,”柳侠说:“胶水不溶解于水你忘了?那孩儿喝了一口水,觉得味儿不对,赶紧往外吐,结果正好吐到他同桌哩脚上,同桌那妮儿可厉害,对着牛福春哩孩儿就又嚼@又骂,还端起他哩茶缸泼到他身上,最后那胶水,就弄到腿上跟鞋上了。”
  “脚跟鞋粘一块,鞋脱不下来了?”猫儿问。
  柳侠笑:“可不是嘛,那时候是九月几号吧,天还热着咧,都穿得薄,那孩儿穿个破背心跟裤头,胳膊上也甩上了一点,咋都洗不掉,难受得要死。”
  柳岸扶额:“小萱这货咋想哩呀,咋会想起来倒胶水?”
  柳侠说:“回到家审讯他,他可有理,说那孩儿好胡说八道,就该给他哩嘴粘起来。”
  “那,最后咋弄了?”猫儿觉得,虽然最后没闹出大事,柳长青也不可能就赔点钱就算完,就算牛福春不追着闹,家里也得管教小萱。
  柳侠说:“这事儿,不修理小萱肯定不中,要不他以后给人下毒i药倒硫酸咋弄?可修理狠了大家又都舍不得,尤其是您大伯,他现在惯孩儿惯哩不行,小雲小雷跟萌萌又跟狼羔子样护着小萱,谁都不让说一句,您大爷爷想了半晌,最后叫给您五叔打了电话。”
  柳凌回到柳家岭,马上就去了学校,然后带着小萱一起去了牛福春家。
  牛福春其实和牛三妮儿的本质很像,背后嚼人时利嘴如刀,当面对阵立马怂成一滩屎,柳茂去他家赔钱的时候,就小萱倒胶水的事道了歉,可同时也很不客气地警告牛福春,让他以后管着自己的嘴。
  牛福春面对柳茂都倒不过个儿来,更何况面对柳凌?
  柳凌牵着小萱的手一出现在他家的坡口,牛福春就萎了,塌腰缩肩,吭吭哧哧一句囫囵话不敢说,拽着他婆娘的袖子,让女人去应付。
  柳凌把一袋子水果和滋养品交给诺诺不敢语的女人,问她孩子在哪里,他想带孩子到荣泽或原城医院去看看。
  女人晕头涨脑地说,不用去医院,小孩儿没啥事,就是有胶水的地方发紧,不舒服,还有就是鞋子脱不下来,脚难受,不过柳成宾和关淑萍说了,不用管,过几天自己就能好。
  柳凌也知道,人体不停地进行着新陈代谢,胶水会随着代谢的细胞慢慢脱落。不过,他还是进了屋,把那个死活不肯再去上学的孩子叫出来,让女人烧了点热水,用自己带来的洗涤液混合成了半盆温水,指导着让那个孩子清洗沾着胶水的皮肤,最后再用水泡和鞋子粘在一起的脚。
  他说:“每天都这样泡两次,同时用手轻轻地抠粘着的地方,慢点抠,别抠流血,过几天,胶水就会掉光了。”
  比街头小叫花还像小叫花的孩子脸涨得通红,只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忙脚乱地按柳凌说的洗着自己。
  除了夏天去凤戏河里玩水,他还没有真正地洗过一次脚呢。
  小萱从看到牛福春开始,就撅着嘴,一声不吭地拿白眼珠剜他,看到那个孩子,倒是有点扭捏。
  爸爸告诉他,胶水是有毒的,即便没有毒,如果人喝进去,嘴巴和食道被粘住了,人没准就被饿死了。
  柳凌拉过小萱的手,说:“来,给牛永健道歉。”
  小萱就不太情愿地看着别的地方说:“对不起,我不该往你茶缸里倒胶水。”
  牛永健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老师教过,别人说“对不起”的时候,自己应该说“没关系”,可是,他说不出来,他觉得那是课文里的城里人才会说的话。
  柳凌说:“那,牛永健,俺走了,明儿我跟小萱再来看你。”
  牛永健点了个乱七八糟的的头,算是知道了,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过。
  走到坡口,小萱忽然回头说:“我不该给你倒胶水,可你嚼俺二伯也不对,下一回你要是再嚼俺家里哩人,我不给你倒胶水,我,我打你。”
  柳凌哭笑不得地抱起了忿忿不平的小家伙,对不自在地扭着手送他们离开的女人说:“嫂子,别送了,俺走了。”
  柳凌带着小萱,连续去了牛福春家五天,第五天,柳凌送了他一个很漂亮的文具盒,牛永健的鞋子也终于脱掉了,。
  他们离开时走到坡口,小萱依然不情不愿地回头说:“牛永健,文具盒是俺爸爸搁京都买哩,可贵,你明儿去学可放好哦,别叫丢了。”
  柳萱倒胶水事件到此结束。
  柳岸笑着问:“小萱到现在都还在惦记那个文具盒吧?”
  柳侠说:“嗯,您伯说哩,牛永健现在都快叫小萱给盯出毛病了,老怕碰着磕着那个文具盒,又不敢放家里不往学校带,那小萱就会说他把文具盒丢了,得跟他去家里检查。”
  猫儿笑得仰倒在床上:“惹着小萱这种肉糙儿@哩货,牛永健也是活该倒霉啊。”
  柳侠跟着躺下:“咦,小萱还觉得自己亏了呢,不说那五十块钱跟那一大袋子吃食和文具盒,您五叔就回来几天,时间恁宝贵,还得天天去看牛永健,这才是小萱最不情愿哩。”
  柳岸偏过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柳侠的脸:“是啊,这才是最亏哩。”
  两天就着躺着的姿势,继续看相片。
  柳岸指着后排正中间最高的两个人:“平常也不觉得,为啥一照相,俺六叔跟小葳哥看着这么像咧?”
  柳侠呵呵笑:“俩傻大个儿。”
  “嗯~,”柳岸摇头,“不光个儿像,脸也像,除了俺六叔那个龅牙。”
  柳侠往猫儿身边靠了靠:“你再看看,除了他俩,还有谁越来越像?”
  柳岸指了指站在照片上站在柳侠右侧的柳魁,又指了指柳长青:“大伯跟大爷爷。”
  “嘿嘿嘿,”柳侠傻乐起来,“真奇怪哦,我小时候可多人说您大伯长得像您奶奶多点,我也那么觉得,现在一照相,他这脸哩轮廓,还有表情,简直就跟您大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哩样,以前哩照片都没这么明显啊。”
  柳岸说:“我听人说,父子兄弟,可多都会越长越像,连声音都会变得慢慢可一样。”
  “哎呀真哩,”柳侠兴奋地说,“前几天,我黄昏跟小雲小雷他俩耍哩时间有点长了,清早睡了个懒觉,您大伯喊我起来吃饭,他走到咱那窗户底下先咳嗽了一声,我以为是您大爷爷咧,还有一回,是您三叔咳嗽,我还以为是您大伯咧。
  现在要是隔着墙看不见人,您大爷爷、大伯、三叔他仨,只说一两句话哩话,我经常弄错。”
  “我咋觉得三叔好像瘦了咧?”柳岸指着穿着夏季警服的柳川,“好像还有点黑。”
  柳侠把照片拉近点,仔细看了看:“就是唦,您三叔前一段不是去党校学习了么,军事化训练,每天晌午走正步练军姿,下午文化课,培训结束后正赶上该收秋,他又跟人换了班,回家掰蜀黍出红薯,干了好几天,晒得狠了。”
  猫儿问了一句:“俺三叔那商店今年生意咋样?”
  柳侠说:“可好,他东边那个卖化妆品哩生意不中,给门面转租给他了,他就代理了个小家电品牌,冬阳,上个月,光冬阳豆浆机就卖了四百多个,电风扇也卖哩可好。哎,你看您三婶儿这穿戴,就该知店里生意好不好,您娘跟您四婶儿穿哩套裙,也是您三婶儿买哩。”
  照片上的晓慧,穿的是一件墨绿色重磅真丝连衣裙,一千多块,不过晓慧皮肤白,穿上这件衣服特别趁。
  秀梅和玉芳穿的是同质同款同花型的套裙,秀梅的是深红花墨绿叶子,玉芳的是黄花浅绿叶子。
  玉芳一直觉得这裙子太花太洋气,不好意思穿,照相这天被众人逼着才穿上的,所以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秀梅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传统型的发髻,这是经过她自己略略改良的现在荣泽中青年妇女中最流行的发型,穿着花色雍容的套裙,收腹挺胸,面带微笑,比玉芳自信多了,显得她的衣服都比玉芳高了一个档次。
  猫儿说:“我咋觉得俺娘看着比我搁家时候还年轻咧?”
  柳侠说:“俺都这么觉得,您娘现在可是领导望宁大街女性时尚潮流的人物,对面那个照相馆哩老板娘现在都跟着她学搭配衣裳咧,你没看出来,您娘还擦了口红咧。”
  猫儿翻身,趴在床上,仔细看照片:“哎,真哩呀。”
  柳侠也翻过来趴着:“您小葳哥、我、您六叔,俺几个按着她,您小蕤哥给她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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