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修走后,下一班值班的师兄还没到。风升寻思他怕是躲懒去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手一松,卸力趴在桌上,眸光有些滞,直直盯着桌上那泛着光的灵灯。
灵灯腾起层层光晕,将那满桌的书卷笼罩。其上字字句句晦涩偏门,哪是话本?连剑诀也非,净是些偏门医书、杂书。
合眼,复而睁开。她胸膛起伏略深,眸中的红晕至眼眶,浅浅一层。
良久,她俯面趴在手臂上,安静听着周遭寂静。
这般,心便也能跟着平静了。
今日当真的乏了。她想着,左右都是无进展,回罢。
灵根尚能称之未发育完全,经脉要如何做呢?她有些愁,决定此后一月不再修行练剑了,应当去寻些法子在那资质测试中蒙混过关。
慢腾腾将书卷收回储物戒,她边收拾边期待起稍后的沐浴,可洗去一身疲乏。这大概是她不会净术所带来的唯一好处罢。
起身迈步便要离去,到了前台时,她瞧着那矮墩墩的桌子,静立在原地。
楼内依旧无声,瞰星楼本就少客,入夜后更是无人。清幽木香阵阵扑鼻,暖黄光芒圈圈环身。她捏住手指,步子一转,复而回去。
再看一会儿罢。
她沉气,将书卷铺展开。
桌上近乎铺满,展开的多是些旁门偏籍。
值班的男修如风升所想,确是偷了些懒,夜间值班,晚些也无人能察。
推开门,他长长叹气,当真是不想在此,过于无聊了。不过这差事俸禄颇高,他无甚家世,平日里又不节省,任务做不出,唯有干些差役活补贴一番。
这一口气还没叹完,他一愣,怎的还有人在此?
女孩儿发丝压在颊下,似了魇着了,眉目蹙得紧。
他又是一愣,而后轻推风升肩膀,低声唤:“小师妹,若是倦了还是回去睡罢。”
风升瑟缩一瞬,醒了,闻声迷蒙片刻道了声好。
瞧着匆匆离去的人,男修心中纠结又郁闷。这般天资聪颖之人还如此刻苦,还让他们这些平平无奇之辈如何自处?
想法才出片刻,他又施施然打算,罢了,那可是风师妹,与自己哪能一样。
不予作比,不予作比。
一月后,登堂契第一日,外门大比。
外门比试,再如何也久不到哪去。皆是些练气筑基,三两下便能决出胜负。
风升早已至筑基巅峰,修为遥遥领先便罢,外门众人可都是知晓这位是能赢下王师兄的主,些许无甚志气的,手一摆便认输了。
风升这魁首拿得确是毫不费力。旁人不知多艳羡,她回了寝房,却是眉一沉,愁云惨淡尽数凝在了面上。
然她藏得深,无人发觉他们口中这位可平步仙途的小师妹,此时并不似他们想的那般春风得意。
9.沉垢
登堂契第二日,定师寻仙。
有意于前十甲的长老自会去寻他们,故而今日实则为休养生息之日,只为明日有精力踏上那九百九十九阶云梯。
此种收徒方式放在整个修真界亦古怪至极,但青轩初掌门有令,此法不可修,故而也就传承至今。
风升今日未去瞰星楼,也未去练剑,修行亦然。
她盘膝立于榻上,桌上是卷了边的《微脉学》卷一。
门与窗皆合了,诸位同门亦有自觉,今日无人寻她,无论闲聊,论剑,谈道,皆无一人来。
她在期待,淮与君可会来?虽说她们已定,淮与君并无必要来,但……说不准呢。
期待,以至于心跳沉沉,其中亦有一身不安,手心皆是汗。
明日便登云梯。
心绪若那有惊鱼之池,圈圈涟漪不得止。她又思及前些日子师姐口中关于淮与君的传闻。
空穴兴许不来风罢。她漫不经心想着,真假并无妨,思虑自在她心中。
这一日终究没等来淮与,倒是屋外甚是喧嚣。便是风升这足不出户,也听闻那王淼入了铓炳峰之事,依这昭告天下的劲头,想来外门应当无人不知。
帘幕低垂,繁星隐匿,月华璀璨。
风升起身离开寝房,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小腹升起翻滚之意,逐渐蔓延至全身。她知晓,那是她的身体对于恐惧的自然反应。
不过这恐惧,是由她加于己身。
畏惧,不安,脚步却未有一丝停顿。
往日修行也如此,只是今日,心底的抗拒有如翻浪之高,溅起的恐惧非往常能比。
一月前她与淮与君舞剑,亦是王鑫袭击她的地方,那一处竹林隐蔽非常,加之灵气不算浓郁,少有人踏足,即便称之为无人踏足也不过分。
如此,倒是方便了她修行,有时想独自一人练剑也会去那里。
她曾在密林中生活过一年,虽是凡间树林,但多少也有些经验。故而在那竹林里,她甚至布置了一处居所,乃是一处山洞。她称之为居所,旁人来看可不会这么说——其内除了满地凌乱杂草外,再无旁物。
洞口以藤草遮盖,这林子灵气稀薄,所行灵兽也不足为惧。
轻车熟路找到山洞,风升在溪边蹲下,掬一捧泉水打至面上,那水冰凉,浇灭身上无用的颤栗,洗去手心的虚汗。
林子中永远不存在彻底的安静,但却始终静谧。风过林叶,泉击河畔,蝉虫不休。各自独舞,却又交融成和谐的鸣奏,直将那一颗心浸在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