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幼崽叫出来的龙语，既不低沉也不华丽，反而带着奶声奶气的可爱，但这确确实实是龙语。
  想用人类的嗓子说出龙语，可不仅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练习。
  尤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垂下头，灿金的眼瞳凑近小乔尼，再次询问：“人类，你叫我什么？”
  “you……金金！”
  一人一龙对视良久，角落里的乔妮心都提起来了，她听不懂双方对话，但这对视的场面着实吓人，要知道巨龙完全睁开的眼睛，比幼崽的脸还大，这样近的距离，魔龙只需嘴巴稍稍张开，就能把小乔尼给吞进去。
  但是很神奇，乔妮恐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从那以后，魔龙默许了幼崽的靠近。
  到如今，幼崽迎接魔龙回家的画面，已经成为日常。
  魔龙摇晃着尾巴往巢穴最深处走去，而小乔尼也跟在魔龙屁股后面，一摇一摆地往前走，一龙一人一前一后的场景，竟然颇为和谐。
  按惯例，尤金回巢穴后会先准备沐浴，幼崽通常正好被乔妮接走午睡。
  巢穴最深处有一条黑漆漆的狭窄通道，当然这狭窄是对龙而言，实际宽度足够双人并行，通道最深处，是一湾龙造的温泉，底部由魔法阵循环进出水、加热控温。
  尤金化作人形，走入温泉浴池。
  水雾氤氲，昏暗的山洞中视线更为模糊，尤金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突然上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尤金警惕看去，只见石壁上，他为通风留出的透气口上，挂着一个小团子，幼崽上半截身子探出了洞口，下半截身子卡在洞内，粉嫩嫩的短裤包裹着肥嘟嘟的屁股，一双小短腿在空气中不断蹬啊蹬，试图踩到下方的石墩子上。
  尤金只觉得额上青筋蹦了一下。
  这小崽子怎么爬到那上面去的？
  尤金迅速将乔尼拎下来，随手披上一件衣服，单手抓着幼崽快步走出去。
  “金金，哈哈，喜欢飞飞~”小乔尼还以为尤金在跟他玩。
  “乔妮。”尤金冷着脸呼唤，待乔妮出现后，一把将小崽子递过去，“或许他该再被揍一顿。”
  乔妮却没有应声。
  这是乔妮第一次看到尤金人形的样子，实在是太震撼了。
  深邃的眉眼，挺鼻薄唇组合出一种无比锋利的美，而长及腰部的自然卷黑发，湿漉漉如海藻般贴合在他的脸上、身上，更带出一种魔幻般的魅力。
  乔妮从未想过这恶龙生得如此……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美。
  直到那双灿金色的竖瞳看向她，无机质的瞳仁充斥着压迫感，熟悉的恐惧笼罩住她，乔妮才回过神，她迅速低头，接过还在挣扎的幼崽，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小房间。
  乔妮确信，她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但为何会有隐隐的眼熟感呢？
  临睡前，乔妮终于想起来，那眼熟感从何而来了。
  是她年轻时看过的一本附图随笔，据说那本随笔在百年前很火爆，她祖奶奶去中央大陆游玩时收购回来，精心收藏，里面讲了很多中央大陆的趣闻轶事。
  随笔的第一篇就是《记第10届美人榜冠军评审风波》。
  相传中央帝国的一名公爵在郊外打猎时，遇见一名美少年，那少年当真是玉质金相、神采英拔，叫人一眼万年。
  公爵阁下当时就迷了眼入了心，可惜正想上去攀谈时，美少年已经翩然离开。
  当时正值帝国第10 届美人榜评选结束，公爵看到排名后，瞬间撕了榜单，他心爱的美少年远胜美人榜冠军，居然没有上榜，这榜单真是不要也罢！
  公爵当即登报申诉，称美人榜名不副实，他曾见过更美的人。
  主办方自然让公爵出具证据。
  于是手残不会画画的公爵，在偶遇美少年的地方苦苦守候，期望再次遇见他……然后偷偷录个像。
  可惜公爵守株待兔一周，也没任何收获，于是舆论场上风波骤起，嘲讽公爵的声音不绝于耳，当时的冠军美人有一大批拥护者，他们在热门报纸上发表各种指桑骂槐的文章，并大肆夸赞冠军美人。
  公爵不为所动，终于在一月后，再次偶遇那名美少年，他颤抖的手拿起留影石，偷偷对准美少年。
  少年偏头一瞥，熔金般的眼瞳中，迫人的威严不耐向着公爵逼视而来。
  “喀”一声，公爵手中的留影石瞬间碎裂。
  仅仅是一个眼神罢了。
  公爵知道遇见了顶级强者，远远鞠躬后马上离去。
  幸运的是，残余的留影石经过修复，竟保留了少年偏头逼视那一眼的画面。
  公爵迫不及待将那段影像播散出去，并寻找顶级绘画大师，将这一画面精心描绘下来，登上报纸。
  那一眼固然威势逼人，人们第一眼看到时免不了被吓到，但第二眼就会被少年的美貌所摄住，甚至因为前一秒的恐惧，显得那美貌更令人心动。
  于是舆论瞬间逆转了。
  主办方评选的冠军美人也自愧不如，直接宣布退出比赛。
  可那美少年自始至终，从未出现，自然也并未参赛。
  那一年的美人榜，没有冠军。
  随笔第一篇的最后一页，附上了美少年侧颜一瞥的画像
  那副美少年画像，正是尤金再稚嫩一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