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

  早晨,时云星先一步醒来。
  利沅还闭目睡着,经过数个小时,两个人的距离不如入睡时那么近,时云星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直到她表情轻微变化,像是快要醒了,他在被子里面寻到她的手握住。
  利沅迷糊发出一声:“嗯?”
  时云星没说话,靠过去揽住她,利沅习惯性地往他怀里埋,脑袋抵着颈窝,嗅着熟悉的气息慢慢清醒。
  她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交接都露出笑容,默契地吻了吻。
  室内不辨晨昏,他们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低声私语。等时云星按下床头的开关,厚实的遮光窗帘徐徐向两边分开,阳光扑进卧室,早晨才真正到来。
  利沅披着睡袍起身站在落地窗边,被纱帘过滤了一道的光线很柔和,她迎着光伸懒腰,时云星坐在床上看她。
  “早上好。”利沅转身笑着说。
  然后回到床上玩闹,自由地浪费朝阳。
  两人下楼的时候,穿着西装的中年男管家正站在一楼等候。
  当年时云星的家人出国,除了这栋房子还留下足够数量的保姆佣人,工资由时家人出,认为这样就能将他照料妥帖。但时云星不领情,他换掉所有人,改为自己支付工资,又聘了一位私人管家总领事务,平日只需要与管家沟通。
  这位专业管家将别墅打理得井然有序。
  当利沅来这里,管家会安排佣人避开时云星与利沅的活动空间,自己也尽量不出现,让他们充分享受相处的时光。
  ——用餐时间例外。
  来到餐厅,管家为两人拉开椅子,垂手侍立,他要记录时云星的用餐情况告知辛医生。
  时云星每一餐有具体食谱,他一向遵医嘱,只动自己面前的食物,因为从小接受礼仪教育,举止赏心悦目。
  利沅一边吃一边留意,看出他胃口很好,才放心享用厨房为自己提供的种类丰富的早餐。
  饭后还有时间,时云星添了件外套,和利沅坐在前院秋千椅上聊天。
  南山早上的空气闻起来清新带着凉意,是湿润树林的味道。秋千椅晃悠,两个人侧身朝向对方,姿态放松,不论说话安静都看着对方的眼睛。
  时云星把一只手递过去与利沅手指相缠,落在身上的日光逐渐温暖。
  时针随太阳一起转动,利沅到了该走的时候。
  交换一个吮吻替代告别,利沅站起来,时云星放开牵着的手,微笑说:“去吧。”
  心脏软绵绵,她慢慢走回家里。
  哥哥利泽已经去了公司,其他人都在客厅,周彩玉问起时云星,利沅说一切都好,周彩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那就好。”
  利征弘翻过一页报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樊萱跟随丈夫的立场,两耳不闻窗外事认认真真喝花茶。
  ——就好像利沅昨天晚上没出过门,更没有在邻居家睡一宿。
  既然这样,利沅不用和他们打招呼,只对抱着书包的小淮说:“等我一下。”
  她回房间把利泽送她的手链拿上,下来后道:“我送小淮上学,走了,再见。”
  小淮反应很快,背起书包跟上姐姐,说:“爸爸妈妈玉姨再见。”
  利征弘合起报纸看着两个孩子,“路上小心。”樊萱坐在丈夫身边笑着挥挥手,周彩玉送他们到门外。
  一上车,小淮立刻活泼。大人们的事他管不了,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时间才最重要。
  他嘚啵嘚说了一路,利沅也笑了一路。把弟弟送到学校,开车回自己房子的路上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搬出来住以后,她每个月回南山两叁次,和小淮见面机会变少了,关系却一直很亲近。
  今天下午要去学校没在南山久留,否则她会等到小淮放学再玩一会儿。
  下午见到同学,接连被几个人夸气色好、容光焕发,利沅大方地接受。
  她确实非常愉快。
  每次回南山,如果时云星身体状况保持得好,她就可以轻易地拥有一整天好心情,眼中的世界都比往日明媚,夜晚入睡甚至舍不得闭上眼睛。
  云层遮蔽月亮,黑夜将她往梦里拽。
  不知不觉,她睡沉了,梦境里穿插着她与时云星相处的片段,这一刻是高中,下一刻跳到小学,她像是在梦里混乱地过了半生,快乐归快乐,因为不连贯,总觉得短暂。
  醒来,回忆如同片片碎冰在脑海里消融。
  利沅一时躺着没动,相比昨天,情绪变得平缓,她没有犹豫,从通讯录找到一个人发消息约周末见,收到回复后揉了揉眉心,暂且丢开情绪。
  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天,当再一次醒来,失落感像阴云堆积在胸口,利沅在昏暗的房间睁着眼睛发呆,不难受,只是提不起精神,躺了十多分钟才起床。
  到了约定当天,利沅能清楚感觉到内心的烦闷,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躁动,深呼吸也解不开眉头。
  她想着将要赴的约,勉强按捺。
  日落之前,她换了衣服,套一件长款薄风衣,拿上车钥匙,推门迈出一步,突然停住。
  门外站着一个肉体层面上已经深度认识过的男人。
  见到这个人,利沅就不想做守法好公民。
  但她打不过他,只能骂一句:“妈的。”
  男人也颇为意外,他刚走到这儿正好门打开,利沅一身外出打扮,晚一分钟兴许俩人就错过了。
  门上换了智能门锁,男人瞥了一眼,就听利沅一声冷笑:“呵,这个你会撬吗?”
  他答道:“我打算敲门。”
  “上床没空,快滚。”对待这人利沅没几分耐心,往外走了一步要关门。
  男人抬手抓住门边,“借你这待一阵。”
  鼻端一直隐约闻到的味道在靠近一步后变得浓郁,利沅终于意识到是血腥味。她皱眉打量,发现男人唇色泛白,见面到现在始终单手捂着腰侧,那里黑色t恤湿了一块。
  他受了伤,声线依旧稳定,只是呼吸声重了些,说道:“上回看到你家医药箱治外伤的东西很齐全。你有事先走,我自己处理。”
  只可惜她来不及回去拿刀,不然真想干死这个反客为主的狗东西。
  利沅自知阻止不了,省得浪费时间拉锯,目光在地面搜寻没有看到滴落的血迹,语气硬梆梆地道:“如果有人找过来,记得死在外面,别弄脏我家里。”
  男人笑了下,答应:“没问题,不连累你。”
  利沅绕过他,留下敞着的门。
  听着那扇门在身后关上,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好在,她正在去解决坏情绪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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