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受到这段记忆的刺激,邵止清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推开卫迟了,但她在手搭上卫迟的身体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边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卫迟四人都不要回忆起这些东西,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而这些记忆只会给他们带去悔恨与痛苦,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系统不断发出断续的电流声,让邵止清想起了上一次它的短暂消失——当时她做了一个梦,并在梦里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当时就是对方插手,才将系统从她的身边驱逐出去了一段时间。
  邵止清的眼睛微微亮起,这一次……他还会出现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种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邵止清作痛的大脑,极大地缓解了她的难受,邵止清眨了下眼睛,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她的大脑一片清明,系统好像从中消失了一样。
  邵止清似乎感觉到有阵微风轻轻拂过了她的嘴唇,某种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随即又消失无踪。
  “小清?”顾子宸的声音传进邵止清的耳朵里,她反应过来,脸颊微红地让卫迟松开了自己,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戴着眼镜的顾子宸就站在门边,他表情低落,嘴边也没了往常的笑意,他走近邵止清,把她从卫迟的身边轻轻拉了过来,然后低声说道:“小清,能答应哥哥配合一下医生的检查吗?”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邵止清的嗓子一哑,不自觉地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现在系统暂时消失了,那她想趁这段时间,尽可能的让身边的人安下心来,直到……她准备好一切后离开这个城市。
  她会有这个想法,一方面是担心系统回归后会再利用她的身体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她太累了,许多上辈子的记忆又不断浮现在眼前,她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了。
  见邵止清愿意配合,顾子宸和卫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卫迟更是上手揉乱了邵止清的头发,脸上的笑意真心实意,“这才乖嘛!”
  应长轩这时也和医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诊疗室内几人脸上的表情,他便猜到是邵止清软化了态度,脸上的焦虑也终于一松,笑了一下。
  “让开!”
  “先生——您的状态不好,不可以——”
  “我说了让——小姐,你怎么样了?”
  穿着病号服的越泽一边咳嗽,一边走到邵止清身边,因为跑过来的时候太急,他额间已经布上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过来了……”邵止清瞪大了眼睛,有些急切地想把越泽推回病房里,“你刚才还昏迷过,别逞强啊!”
  “让我陪着你吧,小姐。”越泽感受到周围轻松下来的氛围,眼中的紧张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邵止清看着他们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心里被某种酸酸的感觉填得满满涨涨,她勾了勾嘴角,却在笑起来的前一秒收住了,躲避般地错开眼神,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好,朝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诊疗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邵止清这一次相当配合医生的询问,而从邵止清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她的病情还没有恶化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他们就不免松了口气。
  随着一个个问题回答下来,邵止清心虚地低下了头,医生问她什么“头疼的频率”什么的,她根本就答不上来,只能模棱两可地给他一些编出来的答案。
  希望这不会导致误诊吧……邵止清默默地想。
  “我的建议是,先进行更进一步的检查,确定是否是肿瘤,如果是良性的话,我建议尽快做手术……”
  做手术?
  邵止清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她突然想起,上辈子他们也曾差点带自己去检查身体,当时系统表现得极其抗拒,那是不是就说明,系统是有可能通过手术摘除的?
  想到这里,邵止清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真的能彻底地摆脱这个折磨了她两辈子的存在吗……?
  第80章 抹除恶人 临走之前,不亲你的老公一下……
  在邵止清的配合之下, 从检查到诊断,再到最后进行手术前的准备,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邵止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手术室的床上。
  在这段时间里,越泽的病情基本已经好转——他会生病主要就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 在发现邵止清并没有讨厌或疏远自己后,他的精神状态自然而然地就稳定了下来。
  此时, 包括越泽在内的四人,都守在手术室的门口, 尽管他们请了最顶尖的医科圣手,邵止清的检查结果也偏向良性, 他们还是忍不住为基本不可能的失败性感到担忧。
  相比他们,邵止清自己倒是从容了许多, 她仰面躺在手术床上,感受着自己因为麻醉而逐渐意识模糊, 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突然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这里除了她自己在, 就空无一物,望不到边际。
  邵止清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像是正在做梦一样, 她试探地走出两步,接着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抱住邵止清的那人声音闷闷地从她头顶传来,“你都想起来了……对吗?”
  说话之间, 他略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怕邵止清挣开他的怀抱逃走一样。
  与上次相遇时不同,邵止清这次能看到他大致的身形, 也可以碰触到他的身体,对方不再像之前那样是透明的了,只是她依旧看不清对方具体的身材样貌,也分辨不出那道她分明觉得十分熟悉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在这个不明身份,但能够给自己带来强烈安全感的男人面前时,邵止清努力想忘记的前世记忆又尽数浮现出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想要推开对方。
  最近她面对几人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并不由自主地表现得很拘谨,好在几人觉得她是因为病情抑郁,就没有多问,不然邵止清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住,不被他们发现端倪。
  而一旦意识到身边这位是知情者,邵止清就终于绷不住了,她抬起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出口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为什么啊……”
  没法宣之于口的委屈在此刻决堤而出,邵止清忍不住呜咽起来,越想越觉得系统讨厌,甚至产生了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的念头。
  男人把邵止清抱得更紧了,他语气有些恍惚地喃喃着“对不起”,在他一叠声的道歉中,整个白色的空间似乎都在颤动。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遭遇,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感受到邵止清带着温度的泪水滴到自己身上,男人心痛如绞,出口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但凡早一点点……他就能把邵止清从无边的黑暗中救出来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邵止清一顿,她想开口问他说这话的原因,但却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等终于把气喘匀了,止住了哭嗝,邵止清才慢慢地问道:“你……你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吗……?”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男人显然立即就理解了她的问题,他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嗯”了一声。
  邵止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前划过那四人的脸,想把这个男人对号入座,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有点像他。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不能。”
  邵止清心中那隐约的期待又黯淡了下来,她咬了咬下唇,应道:“……哦。”
  男人沉默了一会,接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把邵止清的头发揉乱了,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邵止清默默在脑中复盘了一下她的逃离远州市的计划,心想对方或许不会有被自己喜欢上的机会了。
  但她又实在好奇男人的身份,便在犹豫片刻后,小声说道:“那你提前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提前喜欢上你。”
  男人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她。
  邵止清惴惴地垂眸,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我很想告诉你的……”男人在她胡思乱想前说话了,声音中不掩懊恼,“但如果我这么做了,很有可能产生时间悖论,你反而会因此没法喜欢上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多了几分紧张,“你不会不喜欢我的吧……!”
  邵止清:“……”她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
  “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男人轻声地自言自语着,“我也不允许你喜欢上别人。”
  邵止清把他的话语听在耳中,心里的波澜似乎都被抚平了一些。
  刚才邵止清埋在男人的胸口哭了很久,此刻她的情绪平和下来了,揉着发红的眼睛从对方的怀抱中出来时,却发现他胸前的布料洇湿了一片。
  “我……”邵止清本就因为哭泣而泛红的脸颊更红了一些、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笑,“这有什么,你以后还会经常哭湿我的衣服的。”
  邵止清愣愣地抬头看他。
  他前几分钟不是才说过什么“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吗……?
  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手指勾起邵止清的一绺头发,接着低声说道:“人不仅只有难过的时候会哭,在做快乐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很容易流眼泪的。”
  邵止清:“……?”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是她想多了,还是对方真的在说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在她怀疑自己的时候,男人的笑声突然顿住,他抬头望向上空,邵止清就迷茫地跟着望了上去。
  “手术结束了。”男人突然说道。
  邵止清眼睛一亮,她急切地想问有关系统的事情,却见面前的人一伸手,突然把什么东西从虚空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啊——不要!】
  一声熟悉无比的机械声在这片空间中响起,邵止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恐惧地往后缩了一大截。
  她这时也看清了,男人抓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圆球,它表面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邵止清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系统的本体。
  系统在男人的手中拼命挣扎着,不断发出痛苦刺耳的喊叫,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他的手。
  男人冷笑了一声,手指一用力,系统顿时发出了嘎吱一声的惨嚎,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纹。
  眼前的场景让邵止清退去了对系统的恐惧,她仰头看向男人,眼里仿佛亮着小星星。
  【放过我——!我也是被迫的!都是他们逼我的!】系统的机械音逐渐变得像是人声,它凄惨地哭嚎着,在察觉到邵止清在一边时,甚至朝着她呼救,【邵止清!邵止清!你帮我跟他解s——啊!】
  男人目光冰冷地掐断了系统剩下的话,开口道:“闭嘴。”
  接下来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系统的外壳捏到了破损,露出了里面的电线与芯片。
  等到系统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男人拿着它一步步走向了刚才退远的邵止清,然后停在了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危险的距离上。
  “它就是那个让你……的东西。”男人语焉不详地略过了中间的一段话,他不敢在邵止清面前提起往事。
  邵止清呆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在男人忐忑地目光中开口说话:“……我知道。”
  看着无力反抗、连声音都变得破碎不闻的系统,邵止清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激动到连指尖都颤栗了起来。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被这个可恶的东西关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除了能看到它利用自己的身体做尽恶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
  而在系统走完剧情,把身体还给她后,她陆续遭遇了与系统结了仇的各方人士的报复,绝望每日加深,直到她死去。
  自己对于这个称自己为系统的而言,只是一个推进剧情的工具,而当这个工具不顺手了,她就会被随手丢弃。
  “它以后……还会出现吗?”
  “不会了,”男人捏了一下邵止清的脸颊,温和的触感让后者有些出神,“而且它把自己伪装成了肿瘤的形态,医生是不会发现异常的。”
  是吗……邵止清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系统之上,心中萦绕着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折磨困扰她两辈子的系统,就这么被解决了?
  男人始终在观察着系统的表情,见邵止清没有接受不良的表现,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敢继续往下说了:“它的背后,是一个以维护小世界秩序为己任的组织,而控制这个系统的,是组织中最为偏激的一个部门,我也找到他们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好像是在说自己早上出门去菜市场买了袋青菜回来一样。
  邵止清没有被他的态度迷惑到,这种时候她的脑子反而转得快了起来,“它是高维度文明的产物?”
  “对……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邵止清的眼睛睁大了些,不掩讶异,“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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