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冷月,如霜!
隔着一片茫茫的西海,遥远的人间孤岛。
青峰庵之内,同样一轮素月笼罩。
隐界里面,无日无月,不分昼夜。
流动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青峰庵隐界之内动荡,几乎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自成的一方规则本就薄弱,如今被抽空了所有灵气,竟也鲜少能得到补充,整个隐界之中显得空荡荡的。
戈壁滩上的黄沙,不知何时化作一片虚无,消失在隐界中。
无数的山石,也因为规则的损毁而纷纷坠入虚空。
满目的黄消失无踪,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虚空里悬浮着一道带血的身影。
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来自他身下旋转的斗盘。
一条一条坤线延伸开去,光芒却似乎于它的主人一样,有些虚弱和暗淡。于是,万象斗盘不断地向外吸取灵气,却始终难以填满整个斗盘。
天元之中那一点金光,却已经逐渐扩散开来,变得刺目无比。
来不及了……
纯粹的金色,像是在流动一般,终于渐渐达到了一个极致。
于是,一片虚影忽然浮出。
黑子,白子,都如道子,一枚一枚地落下,在这八角斗盘上,凑成一盘近乎完美的和局!
在最后一枚白子落下的刹那,忽然有一片金灿灿的光芒自天元处冲天而起,直贯虚空,像是要将整个如夜的隐界都照亮!
一道烈火,似从天元处燃起,将一片流金炙烤,逐渐凝练……
无数的金光散去,开始显露出一点一点金色的浑圆虚影,初时还小,只在不断的旋转之中变大!
若有任何一名修士在场,只怕立刻就能认出来——
结丹!
谢不臣的眼,始终没有睁开。
他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甚至连之前被山石砸落的伤口都依旧存在。每当一道灵气从恐怖的伤痕上流过,想要愈合伤口的时候,隐约间便会出现一道深蓝色的剑气,从伤口之中浮出,将愈合的进程阻断!
崖山,曲正风!
好一把海光剑……
谢不臣眉目之间忽然浮出了几分痛苦之色,那漫天的金光,巍巍一颤,竟隐隐有几分不稳……
天边,渐渐有了鱼肚白。
见愁望着那一轮逐渐模糊掉轮廓的月,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陆香冷,借着冰藤玉沁之功效,她眉心之间闪过一道霜青之色,指尖的紫金色光芒在一刹的炽烈之后,终于缓缓平和下来。
一缕黑气,从她眉心之中抽离,忽然如烟雾一般飘散到了虚空之中。
风一吹,一下就散了。
在陆香冷指尖的紫金光芒逐渐暗淡的同时,见愁低垂下目光来,伸手轻轻将棋台上的碎屑拂去。
这一盘棋,已经厮杀到了中盘,只是见愁依旧没能完成它。
留在这里的是一盘残棋。
没有胜负,也没有和局,只有戛然而止。
慢慢地收回了手,棋台干净的一片,这时,她才从容地看向了陆香冷。
指尖的紫金光芒,这才完全消失。
陆香冷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际一道金光,刺破了昏沉的黎明,进入了她眼底。
“当……”
昆吾主峰之上,远远出来一声悠长的洪钟之声。
入场选拔的最后一日,也终于到来了。
一夜竟就这般过去。
流淌在陆香冷身体里的,是这两年多来难得的清澈灵力。
不再有污浊的黑气,破坏着她的修行,就连曾被地蝎火性之毒损害的身体经脉肺腑,也在冰藤玉沁的滋养之下,回复了原来的活力,甚至更为精粹!
神光奕奕,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丰满。
她脸上的苍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健康的白皙,就连嘴唇都恢复了一点明艳的血色。
只在这天地昼夜交汇的一刻,昔日的药女陆香冷,又回来了。
见愁还不曾见过这样的陆香冷,只觉她如瑶台的月娥,清冷不可方物之间,又多一种因强大而生的从容。
“驱毒耗时甚久,让见愁道友久等了。”
陆香冷长舒一口气。
见愁笑道:“香冷道友谦逊了。听闻地蝎毒甚是难缠,我虽不知丹道医道如何,却也知若换了寻常修士,即便有冰藤玉沁,没十天半月,也不能成功解毒。相比较起来,香冷道友只用了半夜,若说出去只怕会骇人听闻了。”
“也比不得见愁道友一出手便是冰藤玉沁,来得震骇。”
陆香冷摇头叹了一声。
只怕她若将自己昨夜的经历,对白月谷同门与长辈去说,也会引起一片的目瞪口呆吧?不过因为昔日一碗结交,竟能认识崖山大师姐,且还莫名地饮了对方一盏冰藤玉沁。
这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好运。
见愁却不觉得有什么。
杀红小界一场奇遇,她还有帝江骨玉,风雷之翼呢。
区区一盏冰藤玉沁,似乎也只是杀红小界之主绿叶老祖给小辈们的小礼物。
“如今你我看这冰藤玉沁都觉珍贵,只是若他日你我皆在通天之境,看此物又算得了什么?”见愁乃是有感而发,只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盘,笑道,“小会接天台,昨日还余下一百一十六座,一百一十六接天台中,独少香冷道友一人矣。”
是了。
左三千小会入场的资格争夺,还有最后一天。
陆香冷同样一笑,眼底亦有通透的神采,修为虽未尽数恢复,瞧着身形纤弱,还有几分扶风的病态,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回来了。
只今日虽不一定能凌于群英之上,但拿下一座接天台,却还是绰绰有余。
“毒既已解,他日当与见愁道友同台。”
新的一日,见愁也需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返回。
按照规则,有主而其人未归的接天台,在新的一天开始之后,其人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回来,否则接天台便重新变成无主之台。
如今见愁的那一座接天台,乃是四座合一而成,是所有接天台中最大的一座。
若是丢了……
见愁思索一下,嗯,有点可惜。
所以,还是尽快赶回吧。
从棋台旁起身,见愁最后看了那棋盘一眼,便面容冷淡,与陆香冷并肩离开了这湖心长道,顺着那一条林间的小溪,朝着昆吾主峰山脚而去。
山脚下,已经是一片的喧嚣。
眼见着便是最后一日了,先前没有出手的高手们,也都终于不再保留,先后出手。
所以钟声一响,随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台,不断有欢呼声,低喝声,哀叹声,议论声……
接天台上争斗不休,众人都看得眼花缭乱。
只是依旧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最高的那一座接天台上。
有来得早的修士,一早就发现上头没人。
那一位崖山的大师姐,竟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下面人群的一个角落,小胖子姜贺瞪着眼睛瞧着上面:“真的没人……”
“真是怪了……”
沈咎也是有些傻眼。
昨日给了大师姐那一本小册子,他们就等着今日看大师姐大发神威,来个入场第一的好名次,没想到今早起身的时候,去大师姐屋门口敲了敲,里面竟然没人。
原以为大师姐一定是跟之前一样,早早就已经在接天台上了,没想到,竟然是他想多了。
大师姐竟然不在。
下意识地,沈咎朝着自己身前不远处望去。
曲正风一身玄色长袍,负手而立,身边站着的是昆吾白骨龙剑吴端,两个人也都齐齐抬起头望着上头。
吴端思索了许久,竟道:“难道你崖山大师姐又与人相约江上?”
曲正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莫名的神色:“听吴端道友此言,倒似质疑大师姐的行事了。”
“我说的是约战。”
吴端一本正经地纠正了一下。
当然,眼看着曲正风眼神变化,他很聪明地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转移话题道:“不知曲兄觉得本届何人能登一人台?”
这还用觉得吗?
曲正风终于懒得再与吴端交流。
昆吾没问题的人,脑子里多少都有几个坑。
吴端平白吃了闭门羹,顿时一脸的悻悻,索性也不说话了。
还就不信了,见愁能不来不成?
另一边。
白月谷众人也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