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看他们两人脚下虚浮的模样,应该是与自己刚才一样,全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走,无力坚持。
  “碰!——”
  木门被撞开的声音在这片不算热闹的地方显得尤为分明。
  这条街道两边还有好一些屋子里都亮着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一瞧究竟,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
  那两个玄天宗弟子撞入的屋子里正好没人,待进去后,那个王师兄费力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将那木门给关上了。
  咦?
  景黎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扇被重新合上了的木门,现在整座城都在玄天宗的掌控下,不管是城里的百姓还是那些已经被他们擒获的修士,都不会再对他们造成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还特地把门关上,又是在顾忌着什么?
  景黎疑惑的坐在砗磲内打坐调息,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而在这一期间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下方的街道与那两人所进入的屋子上,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灵力在体内通畅的运行一周天后,景黎谨慎的放出神识,在附近小心的探查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什么人后,才将身下所在的大砗磲的贝壳打开一道缝隙,试探性的伸出右手,等了会,见没什么问题,才一掀贝壳,从砗磲里翻身而出。
  抬眼打量了一圈,周围和他进去时相比除了熄灭了几盏灯火之外,并没什么两样,见那两个玄天宗的弟子一直不曾从屋子里出来,景黎收起砗磲,足下一点,向着那幢屋子所在掠去。
  他的修为本就在那两人之上,后者现今又状态不佳,想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潜入屋内,并不是什么难事。
  景黎进屋时,那两个玄天宗弟子正各自占了一块地,双腿盘起,神情委顿的吞药调息。
  那做师弟的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师兄却再没了先前的好性,心情本就不虞,还有一个人在耳边聒噪,登时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耽误了时间,现在又何须要在此逗留!”
  那师弟自知理亏,虽心有不忿,到底也没敢抱怨出声,只嘴皮子无声的动了动,神色间很有些不满,偏偏这模样,被那王师兄给眼尖瞧见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怎么,难道我还说你不得了?!”
  “哎呦,王师兄这话说的!”那做师弟也乖觉,脸上立时挤出个笑脸来讨饶,“我这不是想着今夜你我不曾回去,不知道会被怎么责罚呢。”说完又觉不对,马上改口道,“不过这种小事也不过石长老的耳,小弟前几日正好孝敬了李师兄,到时候咱们再求求情,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的。”
  听闻此言,那王师兄的脸色才缓了些,过了才会道,“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管你。”
  说到底,他今天不过是被人连累,而非己过。
  “是是是,小弟下次肯定只赶早,再不敢有一点怠慢。”
  那师弟满口应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只心里究竟如何作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屋子里安静了一阵后,那做师弟突然又开口道,“王师兄,你说这石长老这回究竟是施展了什么神通?虽说很是管用,把整座城都管的滴水不漏,服服帖帖的,可连咱们自己人都中招,这是不是有点……”
  王师兄兀自打坐调息,隔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凭他如何,长老都自有安排,且若非你耽误这许多时间,你我二人又何至于在此。”
  那师弟讪笑了两声,连赔不是,只眼底却很是不以为然,显然是对对方的说法瞧不上,那王师兄也不再搭理他,只自顾自调息回复。
  ………
  也就是说,石炜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就连这两个玄天宗的弟子也不知道么,甚至就连他们本身,在违背了某种规则的情况下,也同样会受到牵连。
  还有这两人反复提到的时间,这个时间又是怎么回事,是周期性的发作时间又抑或是其他?
  在一些疑问被解开了的同时,又有更多的问题涌上了心头。
  眼前这两人纵然所知有限,但绝对比自己知道的多,刚才两人交谈间,也透出了已经将他们的状况和同伴联系过的消息,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待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么……
  景黎眸光一闪,右手飞快的掐出一套法诀,在这屋里布下一层禁制,随即又双手结印,用困阵与幻阵将那王师兄困住,以免被打扰,做完这些,才从角落里出来,向着那个师弟身边走去。
  相比起那位王师兄的勤勉,这个师弟却是要散漫的多,没个正形的懒懒倚靠在梁柱上,连被人近身了都不曾发觉。
  直到一双锦靴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进来了,可到了这时,早已晚了。
  准备工作充分,不担心会有后顾之忧的景黎没再收敛自身气息,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无所顾忌的笼罩在这片由他所掌握的空间。
  那师弟立时就惨白了脸,身子似棉花般依着梁柱缓缓而下,瘫倒在地,惊恐的瞪大眼睛——他甚至连对方究竟是什么时间来的都不知道!
  景黎不曾修习过摄魂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法从对方口里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以他如今的修为与元神,想要彻底压制住一个筑基期,简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眼前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心志坚定的。
  被高阶修士的威压被压制的几欲晕厥过去的玄天宗弟子只觉得整个识海都变得昏昏沉沉,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但每当那打架的上下眼皮将要合上之时,又总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迫使他极力清醒过来。
  嗡鸣之声充斥着整个耳畔,几乎要将耳膜穿透,冷汗如水珠接连从额边滚落,被汗水打湿了的睫毛令眼皮的重量越发的沉重起来。
  他极力仰起脸,想要看清楚来者究竟是谁,整个视野却变得极其模糊,只能瞧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再要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
  恍惚中,眼前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嗡鸣之声充斥于耳,什么都听不清楚,他在心里暗自嗤笑对方是个傻的,可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开始一张一合。
  他惊恐的瞪大眼睛,被汗水所糊住的眼睛依旧是看不清楚对方模样,心口却冰凉的厉害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自己的耳边却依旧还是耳鸣,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失聪的情况下,对方究竟问了什么,自己又都回答了什么?
  潜意识里,他仿佛明白自己已经将该说不该说的尽数坦白,可他却又不明白,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最后的最后,只记得那如潮水般向着自己涌过来的,铺天盖地的冷冽……
  ……
  天色渐明,调息了一宿的王师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石长老的手段果然霸道,难怪宗里人都对他这般推崇备至。
  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一夜打坐而略有些酸涩的关节,准备回去报道,忽觉少了些什么,疑惑的回转过身,发现了如软泥般瘫倒在梁边的人。
  王师兄忍不住皱起眉,看对方这样子,就知道昨晚必定是不曾调息补救的,本就因为被对方连累也觉得不满,这会又见对方这般扶不上墙,不由冷哼了一声,也不愿再管他,只冷声道,“师弟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答,便率先向门边走去。
  打开木门,走到街上的王师兄不曾注意到,身后屋里缓缓爬起的人,眼底是全然的呆滞………
  第二百九十章
  已经问明白了玄天宗现今在城内的人员的人数以及实力的景黎从屋里出来后,没有片刻耽搁的摸进了刚问出来的玄天宗在城内的据点,准备踩踩点。
  他所问话的那人不过是玄天宗内的一个普通弟子,真正重要的消息,是摸不到边的,只能打听到一点皮毛,景黎对此并不满意。
  据那弟子交代,目前他们门派在城内的有近三十之数,领头的便是那位曾经有多一面之缘的石炜石长老,带着他的亲信并一些普通弟子在此镇守,以防有人前来闹事。
  两年多前与这位长老第一次照面,后者的修为与明真相比,还略有不及,现在不但赶了上来,反而还超了一截,想到在秘境里遇见的那些个修习魔功而修为一跃千里的玄天宗诸人,这结果,似乎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对方是化神期修士,景黎不敢冒险,为防止被里面的人发现,早在进来之前就先一步收回了神识,又往身上拍了敛息符,悄无声息的跃上一株铁木,不远不近的盯着屋里的人。
  他来的正巧,石炜并不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只不过另一个站在内侧,又有一个烛台挡住,景黎没能看清楚对方模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偷听两人的谈话。
  石炜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额恭敬,景黎没忘记那时在左依依门前,这位玄天宗长老的高冷模样,也就是说,来人的身份是高于前者的。
  快速的在脑海中罗列了一圈玄天宗的高层,一边猜测着总不至于是他们的宗主亲至,一边支起耳朵听墙角。
  得益于修士的耳聪目明,尽管离屋子不算太近,屋里人交谈的音量也并不高,却还是能让景黎听个大概——
  “……王松涛那老匹夫倒是命硬,竟然又叫他逃过一劫!”
  石炜的语气里扼腕与恼怒并存,凭他是谁,在自以为得计的杀手锏下,叫同一个目标一连两次都逃出生天,心情都不会美妙。
  相比之下,占据了原主人的位置的客人,就显得冷静的多了。“不过是条漏网之鱼的垂死挣扎,不足为惧。”随即又话锋一转,“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提到正事,石炜的情绪就收敛许多了,“我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九华宗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来了。”
  ——有些意外,但其实也没那么意外的听见了自家名头的景黎不动声色的继续往下听,如果这两人接下来能顺便将他们的计划都讨论一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屋内——
  不按套路出牌的来客在听见石炜的保证后,点了点头,只交代了一句了不可再出岔子之后,就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其他吩咐对方所做的事。
  石炜神色恭敬的一一作答,又等了片刻,确定对方再没什么要问的,但看模样又并不是立时就要走人,脸上不由挤出一个笑容来,“大人,承蒙大人指点,自我所习功法得大人改善以来,修炼起来可谓是一日千里,远非过去可比………”先给对方带了一堆高帽,拍了一通马屁之后,才说出真正的目的,“只是这段时日以来,修炼时偶有阻滞之感,不知道大人可能再指点一二?”
  来客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亦可能说是早有预料,说话间很是轻描淡写,“你也差不多该到第三阶段了,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人,可以用上了。无须担心,我等所修习功夫,亦是如此。”
  石炜闻言,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激动。
  第三阶段……
  等自己大功告成之日,什么王松涛、什么明澜,又还有哪一个是自己的对手,就连……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石炜眼前浮现,令后者下意识的抿起了嘴角,幽光自眼中一闪而过,那老东西霸着那位置这许多年,够久了,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石炜眼底的狂热坐在他对面的人自然都看在眼底,却并不挑破,说到底,这些修士间如何争权夺利,对他们并没影响,甚至甚为乐见。
  冷眼看着石炜的欲望膨胀,来客又等了一会,见对方确实没什么其他事后,便站起身,长长的袖摆扫过扶手,划出一个肆意的弧度,让一边的烛台上的烛火一黑,又缓缓窜高。
  回过神来的石炜摆出一个恭送的姿态,将人送出了门。
  一直窝在树上的景黎这才看清楚这人的样子,说是看清,其实也不尽然,因为这人脸上还带着一块黑色面纱,只露出了半张脸,之前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如何,这会一出来,景黎注意到这人的一身气势,并无收敛,肆意而张狂,或许是笃定了这块地盘已经尽在其掌握中,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又或者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一身纯粹的魔气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呈现、释放。
  蒙面人的目光忽的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望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团黑气就已经凭空出现在目标位置,“噗”的一声闷响,整条枝桠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偌大的黑洞,然后化为一滩黑水,落到地上,连累了底下的草地,被腐蚀出了一个黑洞。
  “大人?”
  在屋里听见动静的石炜走了过来,目光从身边人身上扫过,又在围墙边的那株铁木上顿了顿,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马上放出神识探查,片刻后,无果。
  同样放出神识探查了周边的蒙面人微微眯起眼,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
  转念一想,现在整座城都在自己控制之下,若是没人倒还罢了,要是真有人送上门来,他自然是不介意好好招待对方一番的。
  ………
  已到达了城西的景黎在确定身后确实没有追兵后,才心下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没想到那个蒙面人的感觉这般敏锐,若非他在对方出门之际,就先一步离开,估计这会就被人给抓了个正着了。
  从气息上看,那蒙面人的修为远在司嫣之上,应该与时七不相伯仲。
  回忆了一下从司嫣那得知的她的一众同僚的情报,地位与实力能够和时七相提并论的人不会太多,左不过在那三四人之内,撇去一个见过的明月,究竟是余下几人中的哪一个,倒还真不好判别——就算刚才对方有出手,也不过只是一个粗浅的试探,不曾用上真本事,自然是瞧不出是何路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还是他到修真界这么久,第一个见到的蒙面的人——那些特意在脸上蒙上一面薄薄的白纱,提高视觉效果,但并没什么实际功效的女修不算。
  以前看电视小说的时候就很想吐槽,带个全面的铁面具什么的也就算了,就拿块布蒙个半张脸,还是下半张脸的蒙面,能有什么效果,只要没有眼瞎,看见那双眼睛就能认出来好么……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现实里竟然还真有这种人,随即又想到这个蒙面人应该只是今晚特地过来,而非一直驻守在城,既是如此,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才是。
  想到那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景黎莫名的对于那句“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人,可以用上了”很在意。很显然,石炜现在所修炼的功法是那个蒙面人所提高的,而身为魔族,后者会提供什么功法让人修炼,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想。
  前有罗睺屠镇在先,后有诸多炮灰血洗在后,那蒙面人所谓的让石炜准备的人的用处,实在是容不得景黎不去多想。
  石炜既然开口求助,那么这问题必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足够重视,造成了他修炼上的困扰,现在城内又算安逸,什么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现在从那蒙面人那里知道了解决办法,未必会再浪费时间,说不得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比如说,今晚。
  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那蒙面人差不多应该离开了,景黎正琢磨着再溜到玄天宗据点瞧瞧石炜的动静,身形忽的一顿,摸出传讯符来,想着莫非是自家师兄的传讯,飞快的点开一瞧,才发现是候在城外的施思。
  景黎略有些失望,挠了挠脸,低头去看内容,得知山奈已经进城了,下意识的抬眼看了圈周边,不出意外没瞧见人影,又垂眼继续看,施思将山奈在城内所见尽数告知,他心中本就有所猜测,这会瞧见了这个,便越发的怀疑起来。
  安抚了一下深觉自己没能拉住山奈而懊恼的施思,景黎很快就给二次进城的师弟发了个传讯,很快就有了回应。
  山奈在这城里待了几天,对于这儿的地形早就摸熟,景黎在原地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山奈就过来了。
  甫一落地,就一脸庆幸的笑道,“这回运气,没遇见那诡异的时段,不然还真担心你找到景师兄,我自己就先被人抓了。”
  景黎进来后才遇见了一次这情况,反倒是山奈,倒霉的撞上过好几次,问清后者都是在哪些时间中招后,那个本来模糊的念头,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山奈察言观色,“景师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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