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严朗躲开了,满是酸味地问道:今夜不是皇上您的洞房花烛夜吗?怎么有空来管我的闲事儿?
  玄武宸宁死死搂住了严朗,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霸道地说着: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得管!
  呵,这家伙,就算当了皇帝,在严朗面前也是自称我。
  我娶那刘倾嫣只是权宜之计,一个给你使过绊子的女人,我怎会让她好过?
  什么意思?!
  今夜过后,刘倾嫣便是在新婚之夜毒杀新皇的罪人,而权倾朝野的刘相爷便是指使女儿行刺意图谋反的逆贼......我,从此也是一个死人了。
  严朗心头万分欣喜。所以,你娶刘倾嫣是为了除权臣?那你心心念念的皇位呢?
  我无子嗣,皇位自然是留给宸平了。我何曾告诉过你,皇位是我心心念念之物?世间唯一让我魂牵梦绕的,便是你。天知道我有多想给你写信,可怕写了就会期待你回复,等你的回信会难熬,收到你的回信,就会更想见你,干正事便会分心了。
  那你为何不来告诉我,你的计划,害得我......不是向他解释所谓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求他原谅......原来,何骥朗是不一样的,他是不一样的!真好,真好......
  一来,甲二日日跟着我,我不便脱身。这二来嘛,以往总是我为你吃味,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看你对我的心。这三来嘛.....还是,等会儿再告知你吧。
  你为我吃味?我可因你的爱慕者受伤了,我的手可是红了近半个月才好呢。
  我知道,我知道。他握过严朗的手,放到唇前,我帮你呼呼,就不疼了。
  天知道,严朗有多贪恋这种感觉,它像是解不掉的蛊,无声无息地蚕食了他整颗心脏。我手早不疼了,我心疼。
  呵呵。玄武宸宁缓缓凑到了严朗的耳边,心要呼呼的话,得先脱衣服了。
  严朗羞红了脸,娇嗔着推开了他。
  逗你的。你是得脱衣服。玄武宸宁拿出了一件与他身上同款的大红喜袍,换上这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快!
  哦。严朗眼中透出欣喜,乖乖接了过来,去屏风后换衣服了。他没看见,在他转身之后,玄武宸宁的嘴角渗出了一抹血丝,不过转瞬间便被玄武宸宁故作淡定地用喜袍擦掉了,红上加红,根本看不出。
  这里是?
  这里是我母妃的陵寝。我想,让她做你我的证婚人。苍穹做喜帐,星辰为喜烛,草木当宾客.....青阳,你可愿与我生死相依?玄武宸宁望着严朗,深情且悲切。
  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好!
  玄武宸宁将严朗搂进了怀里,像是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再说一遍.....
  好!
  再说一遍.....
  好!
  呕......玄武宸宁口吐鲜血,瘫软在了严朗怀中。
  你怎么呢?!
  抱歉,青阳。真心我可予你,但......无法和你白首不相离了。
  你到底怎么呢?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无用的......出生之时便被父皇那良善的皇后娘娘种了毒,我苟活至今已是不易......在死期娶了那刘倾嫣,也是我多年计划的一部分......
  所......所以,你说你从此是一个死人,不是假死?!
  柴爷!柴爷!你能救他吗?
  ......抱歉,不能......
  这三来嘛......我本是想让你从此恨上我,忘了我的。以往......我并不吝惜用我的死来谋划这江山,可,你是我遇到的变数......之前,将你从边关送回,便是意识到,我已对你这个变数愈陷愈深,我怕啊......怕我会舍不得死......本想着赐你公孙侯府牌匾,护你一世周全,我便安心赴死。可......总归是忍不住,如不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我怕是合不上眼......呵呵。
  严朗泪如泉滴。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来?你愿与我生死相依,我便死而无憾了。不要哭了,笑着吻我一下可好?嗯?
  严朗无力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弯起嘴角,像是在笑着,缓缓俯下身,双唇相触,刚擦掉的泪水又一股股地涌了出来。玄武宸宁的脸也泪湿斑斑了,不知是他自个儿流下的不舍之泪,还沾了严朗的心痛之泪......
  夜沉沉,风萧萧。
  一个心酸的生死诀别之吻......
  玄武宸宁抚在严朗脸上的手无力地掉落在地,一抹白影瞬间进入了严朗腕上的嗟离珠。
  严朗仍保持着吻他的姿势,不敢起身,不愿起身,不舍起身,无力起身......
  甲一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公孙少爷......您节哀......属下该带皇上回宫了,皇上嘱咐了,要用他的尸身给计划......收尾。
  ......
  不知过了多久,甲一深深叹了口气,从呆滞的严朗怀中硬生生抱过了玄武宸宁,使着轻功回宫了......
  严朗就这么跪坐在玄武宸宁母妃的坟前,痛切心骨,哽咽难鸣......
  严朗,柴爷我这就带你回去......你的何骥朗永远会在家等着你的......
  第26章 厉万琛(番外一)
  我叫厉万琛,是建兴侯府的庶子,我娘亲是一个跑江湖的卖艺女子,因偶然间救了被袭击晕倒的建兴侯府的老侯爷夫人,被老夫人做主做了她儿子的妾侍。可在我早产出生那天,老夫人便去世了,我便被默认为了不详之人,可主母所生的妹妹,明明就只比我晚出生了一个多时辰,为何这不详的罪名要由我一人承担?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长开的眉眼竟和父亲没有一点点相似,便更得父亲嫌弃了。后来,我在娘亲的一次醉酒后才得知,我的亲爹其实是她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因他已死,她只得想法子寻一个新的依靠,才能养大我,那次偷偷袭击老夫人的其实也是她。
  在这个侯府里,我,我娘亲,我妹妹,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基本不会主动走出院子,碍那位出身高贵的主母的眼,尤其是妹妹,她一出生左脸便有块很大的血红色胎记,更不喜走出院子了,除非是高贵的主母和嫡妹找她有什么吩咐或教训才会出门。每当妹妹被主母和嫡妹叫去听训后,她回到我们破败的院子,就会发很大的脾气,摔东西,打人。她不敢打下人,因为下人若是去主母那儿告状,她便会被罚跪,所以她只会打我,捏我。娘亲因可怜妹妹,院里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会给妹妹,所以我和同龄的男孩比,要瘦小很多,就是小我一岁的妹妹,个头和力气都比我大。
  每次她打我,捏我,娘亲都让我让着她,忍着她,她四五岁的时候,捏人倒是不是很疼,可到了六岁的时候,她捏人就变得可疼了,尤其她还学起了主母,留了长长的指甲。那天我实在忍不了了,推开了她,跑了,她竟不依不饶追着我跑,我只好从后门溜出了侯府。
  只是没想到,妹妹没有跟上来,我那嫡兄厉万琏倒是一路跟着我,在没人的地方擒住了我,我一反抗,便会被抽耳光,挨拳头。我害怕极了,不停地发抖,他把我拖到了一座破旧的布满灰尘的阎王庙,把我压在了地上,撕破了我的衣服,狠狠拍打着我的臀/部,我的脸上身上都是灰土,我听着他可怕的笑声,我不懂,我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可我就是很怕,我不停地哭,不断地挣扎,我感觉到他要对我的事情很可怕,肯定比他以前抽我鞭子还要可怕。
  我有种濒死的感觉了,明明是白天,却发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黑了。突然......
  啊,是哪个王八羔子砸我?
  你才王八羔子呢,你全家都是王八羔子!小爷我是路见不平,拔石相助!
  小屁孩,你是找抽吧!啊!血,啊!啊!血,别砸了......
  快跑!那个小男孩趁着厉万琏忙着用手止血的时候,拉起我就跑。
  ......
  呼、呼、呼......跑了那么久,那个大坏蛋应该不会追到我们了。歇一会,歇一会。
  谢,谢,谢你,救,救了我。
  你是个小结巴吗?
  不......我只是还没有从紧张害怕的情绪里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说过,不能直接对着别人的缺陷说出来的。他一点儿也不嫌我的手脏,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一脸真诚,奶声奶气地和我道歉,这是我人生中听到的第一句对不起,以前那些真正伤害我的人,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对不起。他的小手肉肉的,一点也不像我的手,那么瘦,还暖暖的,感觉那温度已经从我的手心传到了我心里。
  小阳儿!阳儿小少爷!你在哪儿?奶娘来找你啦,快出来,再不回去,你爷爷和爹爹会一起打你屁股哦。
  我奶娘来找我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吧。我爷爷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鼻子的,受欺负了就要想办法变强然后反击。就算,就算,你说话不利索,也要勇敢哦。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要保密哦,其实我现在都还尿床呢,可我还是个能打倒坏人的小勇士,所以你也要努力哦。对了,这肉包子给你,多吃点肉肉,可以变高高。
  说完,就把他怀里揣着的那个已经压得很瘪的肉包子塞进我手里,然后弯着眼睛冲我笑了笑,就冲着他奶娘声音的方向屁颠屁颠地跑了。
  阳儿啊,你一个四岁的小屁孩,就敢闹着去阎王庙抓鬼,你不怕啊。
  我才不是小屁孩呢!
  不是小屁孩,还尿床啊。
  哼,奶娘就爱揭人短。
  听着他和他奶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我竟已经开始期待再次与他相见了。
  我打开包包子的油纸,把他送我的肉包,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虽然舍不得吃完,但是如果不现在吃完,回去后,这剩下的肉包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不!不!我不能再这么窝囊,不能再做一个可悲到连肉包子都保不住的窝囊废了,阳儿说的对,受欺负了就要想办法变强然后反击。
  回去后,我大着胆子溜去厨房偷吃了一只烤鸡,吃饱后洗了澡换上我最得体的衣服,在父亲书房门口跪了三天,终于在一个雨夜,他答应了我跟着他的顶级护卫习武,他还大发慈悲地把他书房一堆有些页面已经发黑发黄的书籍赏给了我,说若是家中给嫡妹上课的夫子得空,我可去请教一二,不要光当个不识字的武夫,丢侯府的脸。
  真好,都是阳儿给我的勇气,仿佛从吃了他的肉包子那天开始,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了。我甚至都有点感谢厉万琏了,要不是他,我也遇不到阳儿。厉万琏之后也没有再来找我麻烦了,听说下人议论,父亲送他和我那便宜表兄去书院念书了,可他俩竟趁着去书院念书的空档,在外面偷偷养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娈/童,自然是不会惦记上我了。
  那些下人嚼舌根的时候,我正躲在假山后面看书。他们讨论到娈/童时,说了很多淫/秽/污/浊的话,我终于完全明白了他那天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了,我突然感觉非常恶心,我想起那天他好像弄过一些什么液体在我的背上,他还拿嘴舔过我,猛地一下,我把中午吃的青菜豆腐汤全都呕了出来,吐得满身都是。察觉到假山后有人,那些下人就作鸟兽散了。
  我赶忙从假山后出来,跑到已经荒废了的后院,用冰冷的井水淋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到了天黑时,我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体烫得很吓人了,我的神智也变得不清醒,可我还是感觉没有洗干净我身上的污秽,我觉得......我,脏了。
  不知道笑起来如阳光般干净灿烂的阳儿会不会嫌弃我。之后我也时常去那附近等他,想碰碰运气,说不定他又会心血来潮跑来捉鬼呢,虽然去那儿总会让我想起那些恶心的回忆,但我想见他,迫切地想见他,想看着他笑,他一笑,整个世界都会亮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再也没有碰到过他,他是不是后来也知道了,我当时在被厉万琏做什么,他是不是也嫌我脏了。
  不会的,不会的,阳儿不是这样的人。不,说不定会呢,毕竟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了,从那儿以后,我就开始迷上了穿一身白衣,总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我看起来比较干净。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吧,终于在六年后,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他,虽然他已经长高了很多,脸上的肉肉也少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个清秀的小少年了,但我还是认出他了,他眼里的神采,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我的阳儿,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
  呵呵,就连出场台词都一模一样。你才王八羔子呢,你全家都是王八羔子!
  是的,他又在路见不平了,只是这次他没有拔石相助,他竟赤手空拳就把我那正在调戏民女的表兄直接打趴下了。我那表兄王萧当年武功可是不弱的,虽说国公府在武状元选拔时给他疏通了关系,但那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以防万一有黑马杀出而已。
  六年,也就六年而已,阳儿就已经成长到我无法企及的高度了,我要更加努力才行了。
  我本来是想和他相认的,可是他把王萧打趴下之后,瞟了厉万琏、我,还有几个王萧的狐朋狗友一眼,鄙夷地说了一句:一丘之貉!然后就带着那个受惊的姑娘扬长而去了。
  是啊,在他眼里,我和王萧是一伙的,而且我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声不吭,可不就是一丘之貉吗。我本是不愿来的,是娘亲硬逼我去喝王萧的庆祝酒的,她叮嘱我要和表兄搞好关系。我知道她是念着她姐姐对她的恩情,当年千夜门那个老头本来是要抢她去当老婆的,后来她姐姐是为了掩护她逃走,才被千夜门的人抓走了。
  我不能让阳儿在这种情形下认识我,我不愿他认为我是个坏人。还好,我终于打听到了他的身份,他是定国侯府的嫡次子公孙青阳,一个在阳光里长大的小少年,美好的少年。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正式认识我。不行,还是不行,我现在仍然一无是处,仍然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等到我变强,变得有能力反击,变得有资格与耀眼的青阳并肩,我再去和他相认好了。
  喝了庆祝酒回来后,教我习武的护卫师父说他要请辞回武当山了,问我愿不愿同他一起去,若是我能得了他大师兄的指点,武功必定能更上一层楼。我心动了,精进武艺本就是我今日在见了阳儿之后变得很迫切的一个想法,只不过偶尔偷偷去定国侯府门口看看他的打算只能作罢了,没关系,六年我都等了,来日方长,我厉万琛一定要听阳儿的话好好努力变强。于是,又是一个三天三夜,父亲同意了我随师父去武当山精进武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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