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骨肉难割舍
“尚宁?宁儿!这名字很好,就依你的意思!”落尘怀抱着婴孩儿,盈盈而笑,十分温柔,没了往日那份冷漠与倨傲之气。
璟尧从虚空中召唤出一块通体碧绿的上等玉佩,用灵力在玉佩上刻了个宁字,然后为婴孩佩戴上,便道:“这块玉通体温润,希望能温养宁儿身体,让他平安长大!”
落尘看着宁儿黑溜溜的大眼睛,心头柔情无限,这一刻看着这个弱小的生命心便变得犹如水一般轻柔绵长,又如那高山峻岭一般变得坚韧不移,她想为了这个孩儿,自己定要夺回这天下,让他再不用过满是硝烟战火的日子。
桂医长抱着药篮没有回医署,而是直奔关押曲疏的宫殿,她来到殿内,将落尘的孩儿交给曲疏,再三叮嘱道:“公主的孩子我交给你,但是你必须好生照养她,如若你敢暗害这孩儿性命,我便告诉公主真相,那时你的孩儿也休想活命!”
曲疏将这孩子抱了过来,见是个女婴,生得雪白可爱,心头生起阵阵恨意,心想:“你落尘再有本事能赢得所有男人的爱,可是却没想到你的孩子会落入我的手中,自此后我想让她生就生,我若想她死便死,这就是对你的报应,报应!”
曲疏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和颜悦色地应允道:“你放心,我自然会将她当做我女儿一样对待的,我还要靠她来保我自己的命呢,又岂会狠心杀害她!”顿了一顿,优思道:“不过现在必须还得让你帮我忙,帮我告诉我丈夫清远我马上就要生了,只需告诉他就好,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节外生枝!”
桂医长不知道这曲疏又要做什么,但想她要生产找自己丈夫过来可能是想赢得自己夫君的同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不疑有他,便做好假装要替她接生的准备,然后去请清远,正在练功的清远听得这桂医长来通报曲疏即将生产,不免十分惊异,急问道:“她应该还有一个多月才临产,怎的现在就要生了?”
“可能是要早产了,曲疏姑娘这段时日身体极为虚弱,又不思茶饭,所以肚中孩儿不稳,便有了早产迹象,因为她是罪囚之身,我也就不敢惊动公主,便先来告知公子你,也是曲疏姑娘让我请公子过去,她说定要你在她才心中不害怕!”桂医长说得合情合理,让人半分也无疑,清远自然也不疑有他,急切地立刻跟随桂医长前往曲疏处所,他本想进入殿内去守护着曲疏,但却被桂医长拦在门外,道:“妇人生产有血气,男子近前对你不利对孩儿也不利,公子就在外守候便好!”
清远见里屋除了桂医长一人,连个其他的相助的女灵医都没有,心头担心,急道:“怎的没其他大夫来帮忙?”
“公子,曲疏姑娘是重囚,能让我这个宫中最好的接生灵医来替她接生已是恩德,还敢有何求?其他女灵医都在替公主熬药补身体,哪曾有空,公子别再多问了,便请在此静候即可!”桂医长说完后便将殿门阖上,紧接着传来的便是曲疏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清远本十分担心曲疏安慰,可方才桂医长提到落尘,这一提仿佛给他头上浇了一盆冰水一般,又立刻让他冷静了下来,顿时才明白自己有何资格去担心曲疏,她是罪囚,是杀害聂臻大哥还有陷害尘儿的人,正因为她对落尘下毒,所以才导致尘儿生产时血崩差点殒命,若非少君沧旻相助恐怕尘儿难保性命。
也正是因为此,其他弟子都前去殿外守候,独独他不敢去,因为实在没有颜面去见落尘,直到现在,自己都不敢去恭贺落尘喜得贵子,此刻自己的孩子即将出世,他虽也有些期待,可是这样的孩子有资格活在这世间么?
杀害聂大哥陷害落尘差点导致五万大军都丧命战场的罪人的孩子,有资格活在这世间么?自己又脸去求落尘饶他一命么?清远凄苦一笑,顿时委顿地坐在殿前台阶上,心里无比的纠结痛苦,他好想就此如这被乌云遮蔽的圆月,躲在云层中,只是俯瞰着世间,收敛所有的光华,只待日出时,自己便退而立场,永不相见。
但是不行,煎熬了一个时辰之久,却见桂医长出殿门唤道:“公子,已经生了,是个女孩儿,公子要不进来看看!”
清远伸出右脚,可却凝固在空中了般,一直无法踏过门槛,他攥紧袖袍,紧绷的心在微微颤抖,身体也犹如电闪一般有些酥麻。桂医长见他如此情态,很是不解,忙得一把带着血的手抓来,便将他拉进了殿内。
清远进了殿,却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而在那白色裹布中,有个手舞足蹈咿呀哭着的孩子躺在曲疏的身前,曲疏见到清远,撑坐起来,面色惨白,道:“远哥哥,你来了,你看,我们的孩子乖不乖,是个女孩儿,长大了你说她会像谁?”
床褥上还残留着血,可这些血并非是曲疏的血,而是这桂医长用鸡血泼在床榻上伪装而成的,清远自然也察觉不出异常来,更重要的是他也没那心情特意去察觉。
桂医长见自己已完成任务,便不愿待在此,想着这曲疏既然已诞下子嗣,恐怕接下来便会被处死,那他们夫妻恐怕也是最后相聚时刻了,自己也不忍心打扰,只要在她处死前拿到解药即可!相信她不敢不给!
桂医长离开后,清远才将这孩子抱在怀中,哽咽颤声道:“长大?她恐怕活不到那时了!”
“你想做甚么?远哥哥!”曲疏惊恐地看着清远,可清远却闭上了眼睛,退后一步,防止曲疏来夺走手中婴孩,他眼眶已是湿润,声音嘶哑,“因为你死了那么多人,这孩子有何资格来到这世间?不要怪我,曲疏,你作的孽人可恕可天难恕!”
“你要杀了她么?她可是你的孩子啊,是你此生唯一的子嗣,你狠得下心么?你抱着她去求那落尘,是你们碧落峰将她养大的,你求她的话她一定不会为难孩子的,要杀我就冲我就好,你别伤害他!”曲疏之所以要偷龙转凤,就是怕孩子一降世不仅这些仇视她的人要孩子的性命,还有自己此生心系的人孩子的亲生父亲也要她的性命,所以才想出了这个计策,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孩儿,留下一条血脉,虽然清远怀中抱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想到自己的丈夫果真如自己所料,连孩子都不肯放过,也哀痛憎恨不已,所以那眼泪是真的,并非是她伪装,而是真对清远失望到了极点。
“我有什么资格去求尘儿,就算尘儿愿留下她性命,可那军中数万将士能同意么?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清远抱着婴孩便欲出殿阁,却被身后倒下床榻,声嘶力竭哭喊着的曲疏叫住:“尘儿,尘儿,到现在你心里还是只有她,清远,我恨你,我曲疏纵然是死都会恨你,你这一生不曾爱过我,护过我,就连我们的孩子,你居然都狠心到要杀了他,好,你杀吧,杀啊,你杀啊!”喊到最后已近癫狂,哭声与笑声混合在一起,让殿外的侍卫听着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也顿时心生怜悯,可也觉得这女子可恨,但一个癫狂的女人,就算引来他人的同情,又如何引得来别人真心相助?
殿门缓缓阖上,清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像一场梦,在你清醒的那一刻便如云烟消散。
曲疏突然冷笑起来,笑得凄厉又狰狞,她心中想着:“我要你亲手杀了那落尘的孩子,当有一天你知道你手上沾染了她孩子鲜血时,我看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她,这是你负我该受的报应!”怨毒的眸子犹如蛇的眸光,在幽暗的黑夜里射出寒冷的光芒,一声冷笑将这充满血腥气的宫殿显得更是邪魅,那心中的恨形成血光缠绕着她的躯体,仿佛将她拖向地狱,又仿佛要将她重生。
清远抱着怀中孩儿,站在庭院之中,脚步蹒跚,仿佛这一路犹如千里之路,无论如何走都走不到头,他停下脚步,走在那株梨花树下,可梨树已成枯树,在这秋夜里显得萧瑟孤寂。
前面不远处便是落尘的寝殿了,清远低首看着这个正睡得香甜的孩儿,心头既是不舍又是害怕,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右手朝孩子的细嫩脖颈掐了过去,他闭上眼,不敢再看,害怕自己看着这么乖巧婴孩会忍不住,可颤抖的指尖刚一触及孩子脖颈时,那孩子仿佛感受到危险将近一般,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两只小手挠来挠去,一碰到清远宽实的手掌便如抓到了最安心之物般,竟不再哭泣,而是睁开眼睛看着夜光下清俊的清远,格格而笑。
这笑容瞬间融化了清远坚硬无比的心,他眼中含泪,将扼住婴孩脖颈的手慢慢挪开,无比自责而悔恨地一拳砸向梨树,顿时树颤枝落,树干竟也砸出个洞来。
他的拳头也顿时鲜血淋漓,血一点点地落在地面,氤氲成一片血气,怀中婴孩受到震动,又开始哇哇地大哭起来。
清远心一紧,便朝落尘宫殿门口走去,刚一进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住,道:“公子,公主已就寝歇下,请公子有事明日再来!”
清远却不管不顾,在殿门口跪下,将婴孩呈于殿门前,道:“烦请两位侍卫去通报公主,就说清远携罪妻之子请公主裁决!”
侍卫见到殿门口那婴孩,不敢怠慢,立刻去禀奏,没过片刻,便见落尘和璟尧出了殿门,见到清远跪首在此,而他的面前还放着一个嗷嗷哭闹的婴孩时,两人都有些惊讶,落尘也仿佛猜到了般,问道:“曲疏早产了么?”
清远不敢抬头去看落尘一眼,只道:“罪人之子,本死不足惜,我本应该提着罪妻的人头和这婴孩的尸体前来,但是稚子无罪,我清远愿用自己的性命为偿还罪妻的罪孽,还请公主和圣君成全!”
落尘瞧着清远,瞧着这个跟她一同长大的他,两人情感早就如兄妹一般,她又怎么可能会要他的性命,但是曲疏杀害聂大哥害数万将士殒命,此罪岂能轻饶,只得道:“你说得对,稚子无罪,并且他是清远你唯一的血脉,所以我不会要这孩子性命,但是曲疏罪大恶极,虽死不能抵其罪,若不杀她我也无法跟牧荑姐姐交待,但念在她初为人母,也算是为我孩子积一点功德的份上,便一个月后赐她毒酒,便算了结吧!”
清远听得落尘饶恕这孩子性命,心头感激,可又无颜再见,他朝落尘叩首道:“我替孩儿谢公主不杀之恩!”他扶起身来,将孩子抱在怀中站了起来,面向落尘,道:“这孩子本该无缘来到这世间,是公主仁慈饶她性命让她能活于这世间,所以还请公主为她赐名,也好让她时刻牢记公主的恩德!”
落尘侧头看了璟尧一眼,璟尧点了点头,落尘才思忖片刻,道:“她的母亲罪孽深重,一生为情所困,为情入魔道,只盼这孩子将来长大后做个知恩图报之人,不入情魔,不被情苦,我的孩子取名为尚宁,她便叫尚恩吧!”落尘记得自己认了韵竹为干娘,那自己与清远便算是兄妹,所以在给他们的孩子取名时都以尚为字,算是对这段情意的纪念。
清远点了点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多谢公主赐名,待我一月后料理完曲疏后事,便打算带着我母亲回天玄门,此后公主征战沙场,请事事小心,恕大哥无法再照料左右!”
落尘将清远扶起,道:“我既认韵竹师嫂为干娘,你与我便以兄妹相称即可!”
清远犹如秋虹一般的眸子闪了一闪,在夜中犹如萤火一般,点亮了他心中的希望,他淡淡一笑,欣慰道:“尘儿妹妹,此后你多保重,当你重主王权那一天我必到平都相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