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得知女子身
落尘见他眼中一片凄迷绝色,心里也不好受,想到自己要杀的是他的妻子,多少还是对不住他,可是那又有甚么法子呢?如今能饶恕这孩子的罪过已是最大的恩德,自己岂能一念存慈放过这心肠狠毒的曲疏,若那般做了,恐怕军中将士也会不服。
既然如此,两人此后相见终是尴尬伤情的,清远既然要走也算妥帖,所以落尘也就未开口挽留,只是让他好生照顾孩子还有干娘。
这曲疏本以为这婴儿早就被清远杀害了,所以这几日既是高兴又是癫狂,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疯癫,但纵然如此,不管她是病也好疯也好痴也罢终将一个月后也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所以也就无人问津,就连清远也不曾去探望她,怕无法面对她的斥责与嘶喊。
清远只想着,将这个孩子悉心抚养长大,便算作是全了他们二人的夫妻之情,也算全了她想留下血脉的遗愿。
落尘生产后,调养了一些时日,身体也慢慢复原,她便时而去看望牧荑,却见牧荑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想了过不了多久便又会添一喜事,心中便十分欢喜,想着牧荑姐姐将来有孩子相伴,想必也就不孤单了,多少会减几分对聂大哥的忆思之苦。
牧荑时常逗弄一下小尚宁,心情也渐渐舒展开来,不曾像往昔般愁云惨淡,但想到以后,不免心生不舍,道:“待孩子出世后,我便打算归隐山林,此后不能照拂妹妹,还请见谅!”
“姐姐也要走么?”落尘有些惊讶也十分的不舍。
“世人皆有轮回转世,不瞒妹妹,我想等聂大哥,待他重回世间,我便带上孩子去寻他,不管多久,我都愿等!”牧荑想到聂臻,面上虽漾着笑容,可眼眶却还是渐地红了。
“姐姐说什么?大哥就算轮回转世,他也不记得前世所有,并且容貌也变,你如何能寻得他,就算万幸寻得了,他也不记得姐姐你了,你又何必如此自苦?”落尘以为牧荑渐渐放下了聂大哥,却没想到她心里却还存了这么个想法,让她有些惶惑也有些猝不及防。
牧荑却是轻描淡写地一笑,心中仿佛有了这个寄托希望便更加的云淡风轻了些般,只道:“我没有妹妹那般的胸襟,要这天下安宁富足,我心中只有我的夫君,他便是我的天下,如今没了他了,我曾经觉得我的天下便坍塌了,可我现在明白了,只要我的心未死,便总是有希望的,所以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寒霜酷暑,我都会找到他,就算找不到,我便带着孩子游历天下四方,将来有朝一日若能再与他相见,我也能告诉她我的见闻,那他想必也十分欢喜!”
落尘听着听着,却忍不住落泪下来,她原本想拦,可此刻却又不愿拦了,或许这个心念是维持牧荑活下去的希望,自己又何必强留于她呢?只要她高兴就好,自己又何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呢?落尘握着牧荑手,柔声道:“那姐姐要好生照顾身体,以后天大地大,随时可回来找我,将你的所见所闻也说于我听听,我如今被困于此,想去游历山川四海,却也不得,将来姐姐便是我的眼我的手我的脚,如此说,姐姐不会生气吧!”
“怎会?那说好了,以后我每隔一年便会回来瞧瞧妹妹,希望那时妹妹已坐上王座之位,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牧荑回握着落尘手,对她给予了深切的希望。
落尘想着往事,犹如白驹过隙刹那而过,走过满山荆棘,可是走着走着,当面前充满荆棘的道路一点点地变得平坦时,却回现曾经陪自己挥剑斩棘的同伴一个个地离开,先是聂大哥再是清远如今连牧荑都要走了,落尘心里一片寥落,走回宫殿的那一路之上,步履沉重,当她回到宫殿口时,却见璟尧站在殿门口,来回踱步,似乎一直在此等候,落尘见到璟尧,突然泪水滑落面庞,她疾步而前,便拥入了璟尧的怀抱。
璟尧为落尘这突然的举动有些疑惑,但很快温柔一笑,将她揽入怀中,环保住,故意笑话起来:“夫人离开这一小会儿便舍不得夫君了,夫人变得这么黏人可叫为夫有些受宠若惊呢!”
落尘将头埋在璟尧胸膛口,泪水濡湿了璟尧的长袍,道:“以后我不想任何人再离开我,都说王位高处不胜寒,我害怕有朝一日我所拥有的都离我而去,以后不管刀剑火海,还是沙场征战,我都要与你在一处,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可好?”
“好,红尘再苦有你便觉滋味甜美,世间再乱有你便可拨乱反正,我只需携夫人之手,平这世间战火,建这昌隆盛世!”璟尧将落尘紧紧抱住,想到此生挚爱能一生相守,却也是一生的缘法。
可背后却幽幽地传来一个女子之声,声音软魅入骨,“大哥,我来看望我这刚出世的小侄儿,不知大哥可否应许?”
落尘听得这声音,心口不由得突地跳了一跳,她离开璟尧怀抱,回过身来朝来者方向看去,当见到这个声音娇媚的女子时,手却不由得一抖,因为面前这个人女装打扮,立于月下,正是无名。
“你…你…你身为男子异装而行,在这城廷之中成何体统,还不快去换装?”虽嘴上这么呵责,可落尘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面前这个人虽还是无名的容貌,可她的眉眼他的体态她的声音却已经完全跟女子无异,落尘心头打了一个激灵,哪怕觉得自己所思太过荒谬可也觉得并不为虚。
璟尧曾明令过让无名此后依然男装打扮,不要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可她此刻居然直接女装装扮,显然是来跟落尘示威的,璟尧心下十分生气,可又不能过分责备,只怒斥道:“宁儿今日困乏已睡下了,白弟还是请回吧,并且白弟请牢记我夫人的话,此乃城廷,不要易装而行,以免招惹流言蜚语!”
无名听得璟尧当着落尘的面如此呵责他,心头也是楚楚生疼,她淡淡一笑,道:“原来大哥还未跟公主说明,既然如此,我今夜便跟公主说了吧!”
“白弟,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璟尧厉声打断他的话语,不希望他言出顶撞,惹恼了尘儿。
无名面色冷了下来,可却不得不听命,朝璟尧欠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落尘想追,却被璟尧拉住袖袍,不让她去,以免两人起任何冲突。
可突然遇到如此荒唐之事,落尘怎不心疑,面对璟尧冷目而对,这眼中的愤怒之意让璟尧都觉有些气竭。落尘直言问道:“为何他会身着女子之装?别告诉我他本就便有易装之癖?”
“可能白弟觉得好玩罢了,你不必过虑!”璟尧不想落尘疑问,以免生出无谓的事端。
“你老实跟我说,在北周城你们到底生了何事?为何他男装去却是女装回?”璟尧很少对自己撒谎,如今他公然维护无名,落尘心里自是不是滋味,便厉色呵责。
“并无何事生,尘儿,你只需信我一句话,此生我绝未做一件有负于你的事!”璟尧说得信誓旦旦,落尘也并不是不信他,只是有时候一个人若嫉恨起来见缝插针,所以这无名不得不防,落尘也不想就这般饶过璟尧,若非是他处事不当,对这无名一再心慈手软,也不会生出今日之事,因此她进了殿内,璟尧想跟进去,她却用灵力一挥便紧紧将殿门阖上,周遭还布下结界,让璟尧闯入不得。
璟尧没想到落尘会生这般大的气,顿时有些颓丧,一旁的侍卫侍女瞧见,也觉面上挂不住,便想她一时生气罢了,待明日好生劝慰几句想必也是好了,因此换侧殿安歇。
落尘见璟尧已走,便让侍女传唤在无名殿阁中服侍的侍女前来问话,很快那侍女便带了来,落尘面对这侍女,威严厉色道:“本主吩咐你去办一件事,你若办得好以后你便可来本主殿中伺候!”
这侍女冰儿一听,甚是欢喜,毕竟这落尘公主很可能会成为将来的王,若能随侍左右,也免不得是一番荣宠,只是跪下听令:“公主有何吩咐,奴婢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落尘听得此言,却是淡淡一笑:“不必甚么粉身碎骨,只需你侍奉无名公子更衣沐浴时,注意下对方身体,看是否有伤?若有速来禀报,你可知?”落尘未有直言让侍女查看无名是男身还是女身,毕竟被侍女知道自己欲查探此事,恐怕会被议论。
这冰儿倒觉得此事再是容易不过,因此立刻应承了下来,退出后便回到‘品英阁’侍候无名,而无名正好叫侍女伺候沐浴,平日里无名只是让侍女备水备衣,准备好后便让他们在外等候,不让他们相助洗漱,可今夜无名却仿佛想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是女儿身一般,竟主动让侍女替她擦洗身体。
冰儿自然喜不自禁,立刻奉命伺候,可替无名脱下褥衣后,映入眼帘的确实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形,冰儿吓的‘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却不料因为惊吓过度脚下湿滑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冰儿顿觉失礼,惶恐不安地跪倒在无名身前,请罪道:“奴婢失礼,请公子,哦,不,请姑娘恕罪!”冰儿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男子为何突然变成了女子,难不成之前一直都是故作男装打扮,所以才会如此?
无名见她那失态的模样,却并没有见怪,而是温柔一笑,道:“起来吧,之前我只是故意扮做男子,这样在军中行走才更为方便,此事你不可告知旁人,以免多生事端,若是敢不尊命令,你要知道我的手段!”
冰儿自是不敢违背,叩首答谢,随后起身继续伺候无名沐浴,待沐浴后又伺候他歇息,随后趁无名入睡后便前往‘凤栖殿’向落尘公主回禀。
“你看得仔细了?”落尘见她办事伶俐,这般快便来复命,因此颇为赞许。
“奴婢看得真切了,公子,哦,不,是无名姑娘身上并没有伤!”冰儿不知道为何公主要查看无名是否有伤,想必是担心她战场受伤怕会隐瞒伤及性命吧!
落尘听得姑娘二字,心抖了一抖,面色也突然猝变,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再次确认道:“哦?无名妹妹果真未曾受伤么?她这人性格一向好强,我就怕她又强自忍着,会久伤不愈!”
冰儿一听公主唤无名为妹妹,心想原来公主也知道无名是女子,看来方才倒是自己多疑了,“奴婢看得十分真切,无名姑娘身上半无伤口,并且看姑娘气色,也并不曾受何内伤,所以公主不必忧心!”
落尘心仿佛被人生生剜了一刀般,她不想让这冰儿知道自己神色有异,便让她退了出去,当侍女尽退后,落尘独自一人待在这殿宇之中,孤独而怅惘,犹如高高悬挂于空的星突然坠落在荒野,片刻绚烂后便归于尘土,失去任何的归依,她到放在床畔前的婴儿小床中睡得香甜的宁儿,心中一片冰凉,她不知道在北周城到底生了什么,为何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突然之间变成了女子,而璟尧为何要隐瞒,为何又要维护,他当真如他所言不曾有任何异心么?可是这无名来者不善,若长留于此地只会给自己遭来祸端,若是以前倒是无所谓,可如今自己有了孩子,便不能再坐以待毙,她纵然不能取她性命,但却必须让她离开。
落尘一夜未眠,心头也烦乱得紧,也伤心得紧,但无论怎样,她这次都不能再忍让,有时候软弱只会让自己失去更为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一次,落尘必须守护自己的爱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