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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定义的吻印在那个夜晚之后,陈舍觉得每天见到她都会脸红。
  唯一一次变了脸色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怎么没看见你的妈妈呀。”
  每一个音调像刺刀插过薄弱的心脏。
  陈舍猛地起身,冷下神情居高临下地看她,“关你什么事。”
  她不明所以,张了张嘴巴。
  然后抽泣起来,“我……你……”
  陈舍头一次放任她哭,重新坐回椅子,一眼也不看她。
  为了不听到她的声音,他伸手捂住了双耳。
  “哇……”她越哭越厉害,也跟着他坐上椅子。
  辫子不停地蹭过他的胳膊。
  陈舍再一次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可余光忍不住瞟了一眼长椅上的人。
  怎么……哭成这样。
  “对不起。”陈舍又坐回她身边,伸手给她擦眼泪,“我没有妈妈了。”
  这下轮到抽泣的小女孩软软地摸着他的眼睛,一边抽噎一边说:“我……我不知道……”
  “嗯……”
  陈舍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我……”她用肉肉的脸蛋蹭上他的额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可以像妈妈一样对你好。可以每天给你吃好多东西。”
  陈舍忽然也跟着她哭起来。
  但他不是没有吃的了。
  他是没有妈妈了。
  “不要哭了……送给你。”她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条红绳,上面系着平安结。
  她伸出肥肥的手将红绳交到他手上,“不骗你……”
  眼泪砸在红绳上,陈舍握紧了手心里的平安结。
  七岁时的诺言会记多久呢。
  他不知道她的记忆是多久,但他一定会记一辈子。
  因为他的记忆是永远。
  “忘了问你叫什么。”陈舍红着眼看她。
  “我……”同样红着眼的小女孩顿了顿,“我应该叫宝宝……我妈妈叫我宝宝。”
  “笨蛋!”陈舍忍回眼泪,用手指捏她软软的脸蛋,“这是乳名。”
  “不是!”她撅嘴,“我就是叫宝宝!”
  “……那好吧。”陈舍刮下她的泪痕,“宝宝……”
  宝宝很乖。
  也很守信。
  她遵守着承诺,每天的好吃的她都会给陈舍留一份。
  每每这个时候,宝宝会蹭他的胸口。陈舍觉得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这一刻。
  他们在公园从夏天相处到第一片落叶归根。
  宝宝有一次玩秋千把辫子弄散了。
  陈舍把她带回长椅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抓起散开的头发专心地给她编辫子。
  秋风带着落叶送到他们身边,宝宝拾起一片落叶,问身旁的人:“为什么叶子会变成这样呀。”
  陈舍的目光一直都在快要成功的辫子上,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我不知道。”
  其实人也会变成这样。
  他们都会落叶归根。
  陈舍想说,叶子会枯萎,人也会的。
  但他觉得宝宝肯定不懂。
  可是下一秒,宝宝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这样的叶子,你一定要找到我哦。”
  枯萎从来不是生命的终结。
  枯萎是生命的进程。
  “编好啦!”陈舍把辫子放回她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会找到你的。”
  初雪莅临的那天,宝宝来得非常晚。
  陈舍等得鼻尖通红才看见她的身影。
  笨拙的、傻傻的身影。
  细长的辫子在身后飞了起来。
  就像天使的翅膀。
  宝宝从羽绒服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猪存钱罐,大口大口地喘气着,然后塞进他的怀里,“我可能要走了,我的钱都给你。”
  陈舍愣住了,今天的初雪让他们的身上都镀上了银白色。
  寒风灌进他的身体里,他机械式地伸手拍着她的背,“下次不要跑这么快啦。”
  “呼……”宝宝冻得脸蛋红了一圈,她搓了搓自己的脸,脸颊两边的肉都溢出了她的掌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陈舍忽然觉得鼻尖一酸,傻傻地点头。等回过神来,他连忙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玉坠给她戴上。
  宝宝摸了摸玉坠的形状,“这是什么呀。”
  “是佛祖。佛祖会保佑你的。”
  “那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呀。”
  “宝宝会保佑我。”
  “嗯!宝宝保佑你,拜拜噢。”
  “拜拜……”陈舍喃喃道,告别的话都忘了说,宝宝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张了张口,可银白色的人迅速逐渐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圆点,他又合上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这天的雪下得太大了,掩埋了所有的痕迹。陈舍傻站在原地握着那个金色的小猪被时间和风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而公园里的落叶究竟归没归根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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