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

  宣判
  再次见到路薇，是在4个月后。
  那时候刚刚进入冬天，音乐广场外的喷泉因为天气的变化 ，已经许久喷涌。
  陈植路过的时候，还能看到白色大理石雕塑下方难以觉察的一抹红色。回想起那个灰蒙蒙的早晨，就好像做梦一样。
  事实上，陈植把人从玻璃房地下室救出后，就没再见过路薇。
  他害怕见到她，见到她脸上的苦楚，见到她异于同龄人的腹部。
  在同一间咖啡屋里，在相同的位置，陈植再次见到那个女孩。即便穿着宽松的裙子，她依旧漂亮，在人群中无法忽视的亮眼的存在。
  她的脸很是苍白 ，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这对于一个孕妇来说不是以什么好事。
  距上一次与她在同一件咖啡店见面，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她的一只手戴着一串湖绿色琉璃手链，抚在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她仿佛随时就要生产。
  见到来人，路薇不由得眼中亮起叁分，身形笨拙地调整坐姿。
  这一瞬间的变换，让陈植有些晃神。
  “陈警官。”
  “怎么样？”
  陈植看着她眼里瞬间燃起的希望，有些刺眼。
  他让她不要乱动，以免动胎气。随后，沉默半晌，看向女孩 。
  “他说，他不想见你。”
  女孩充满希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压抑不住的泪意在眼眶里翻涌。
  在他看来，路生不想见到路薇，是很自然的事情。在昨日的法庭上，检察方铺陈了路生过往的罪行，其中优先的人证里，就包括的路薇的证词。即便在罄竹难书的罪行里，强奸罪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但足以让路生有限的人生里对这个唯一的亲人恨之入骨。
  他对于自相残杀的兄妹，感到无言的悲哀。
  这种悲哀在见到女孩依旧清澈的面庞时，更加强烈。
  他想不通的是，路薇竟会想要再见他面。
  “这是他自己的造化 ，路薇，你不需要感到自责。”
  他只得这样安慰道。
  就在昨天，法院宣读了判决。
  那个男人，镣铐禁锢他的双手。陈植坐在后满，只能看到高大挺拔的背影。
  没有辩解，没有抗议，没有上诉。他就那样，平静的接受法庭对他当庭宣判死刑。
  枪刑七天后执行。
  但，陈植能感到那个男人身上的气焰消解了一些。他说不清楚，一开始他以为那个背影，是恐惧，是挣扎。
  可后来回过头想，那更像是一种遗憾。
  他不知道路生在得知生命即将走尽头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对自己滔天的罪行是否感到悔恨，想着什么人 ，有没有回顾他过往的短暂的前半生，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好人。
  陈植抱着这样的心态，在监狱里，隔着铁闸门看向无比平静的男人。
  “路薇想要见你。”
  人之将至，其言也善。陈植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路生只是笑了笑 。然后仰起头，靠在斑驳的墙皮上，从鼻尖的方向看向穿着工整制服的刑警。
  “你赢了。”
  他说道，莫名其妙地。
  随即收起笑容，声音冷然。
  “你告诉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与这样的人，没有感情，没有道德， 心中没有牵挂的人，使得他们在违背法理、犯下罪过的时候毫无顾忌。
  他高估了人性。
  几乎是没有犹豫，他转身就要出去。
  “我很羡慕你。”
  这样的话，让陈植感到奇怪 。
  “陈警官，我有一个请求。”
  回忆到这里，陈植开口道。
  “路薇，不敢怎么样，往后的生后，要好好活下去。”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女孩沉浸在无法言语的悲伤当中，并未留意到警官话里的温度。
  陈植随后， 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美丽的光泽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这是路生的愿望，希望我把这个，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