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

  傅如雪的事,lisa是知道的。
  他带傅如雪去过公司,她很粘人,抱着他的腿不准他去开会。
  lisa过来催他时见到他坐在地毯上,浅笑晏晏,认认真真帮一个小姑娘拼乐高。
  小姑娘娇俏可爱,笑起来有两个酒窝,lisa的手抚了抚爱马仕丝巾,看着她呆立在原地。
  “是·······小雪吗?”
  她已经老了,她做基金改造时已经六十多岁了,容颜也停留在六十多岁的时候。
  她真的进了董事会,真的在江北买了楼,真的像小雪说的那样,买得起任何她想买的东西,成为了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个人。
  何君酒的目光没有从傅如雪身上挪开。
  “你还记得她。”
  他的目光温柔,桃花眼里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傅如雪专注地盯着自己的乐高大业,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lisa心里五味陈杂,何总一直没有娶妻生子。
  对傅如雪的事闭口不谈。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竟然真的等到了。
  傍晚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办公室的地毯上。
  她穿着小裙子,站在温暖的光晕里,沉浸在她的玩具里。
  好像全世界都在这里,他爱的人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人的心浸在温泉里,暖暖的很舒服。
  何君酒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
  她从一个小女孩,慢慢长成少女。
  十三岁那年,她月经初潮。
  半夜拧开了他的门,爬上了他的床。
  何君酒被她吓了一跳,起身拉开床头的台灯,问她怎么了。
  她在被子里抱紧了他,把自己埋在他怀里,身子哆嗦。
  何君酒想起当初带她回家,她也是这样半夜拧开门爬上了他的床。
  他身子僵硬,少女的馨香冲进他的鼻腔,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紧紧贴在他身上,刚刚发育的身体有着不容忽视的弧度,柔嫩软绵。
  他的手心出了汗,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小雪?”
  她带着哭腔:“我肚子疼!”
  他的胳膊抱紧了她,叫了医疗机器人。
  她来月经了,他看到她腿间红色的血丝,想起了那年她满身是血,从他怀里消失。
  头晕目眩。
  医疗机器人给她止痛镇定,她很快睡着了。
  何君酒给她盖好被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手给她轻轻揉肚子。
  她的腰很细,肚子很小,只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
  他的手规规矩矩的,没往上摸,也没往下伸。
  掌心温热,熨帖着她。
  她睡得很沉。
  也是十三岁那年,抱着他的胳膊问他,什么时候娶她啊。
  他讶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
  她记起来了吗。
  不,这只是青春期的恶作剧。
  他已经老了。
  她是个美人胚子,还没完全张开的容颜已经非常明艳,酒窝浅浅,缠在他身上:“爸爸不老。”
  他又笑了,推开了她:“爸爸不能和女儿在一起的。”
  虽然没有对外声明,但他这个年纪收养她,默认是养了女儿。
  总不能是童养媳吧。
  她说的没错,他会给她买城堡,陪她去迪士尼,把自己的财产留都给她。
  傅如雪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你又不是我爸爸。”
  那又怎样——
  他真的老了。
  基因崩溃随时可能发生,他已经85岁了。
  傅如雪瞪大了眼睛,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对,他已经85岁了。
  她才13岁。
  他们怎么在一起啊。
  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也是十三岁那年,她谈恋爱了。
  学校请他过去,他见到了她,和她的小男朋友。
  卓家的儿子,卓旭。
  他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很扎眼,傅如雪小时候就喜欢和卓旭一起玩。
  他们是很般配,年纪相当,家世相当,青梅竹马——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当初说喜欢他,是不是真的。
  要他娶她,都是骗人的吗。
  但他已经不能这样问了,没资格,没立场,没机会。
  最终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她养着小脸,酒窝深深:“是又怎样?”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好像被人迎面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热辣胀痛。
  怼着胸口开了一枪,心被轰得连碎渣都没剩下,他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李医生很严肃地告诉他,在昏迷期间给他做了全身扫描。
  他的基因崩溃开始了,死神敲响了他的门。
  原本已经好转的脑神经急转直下,李医生把投影怼到他面前:“看看这些被侵蚀的神经,没关系,反正基因崩溃了,也没几年了,说不定变傻之前人先没了。”
  “她在哪儿?”
  何君酒不想听他说这些,他想见到傅如雪。
  “小姑娘魂儿快被你吓没了,在外面走廊哭了一晚上。”李医生把投影收了,八卦地撩头发,“听说小姑娘早恋把你气着了?哎难免的嘛,豆蔻年华,花儿一样的年纪,不谈恋爱多浪费啊·········”
  何君酒懒得理他:“出去。”
  李医生拎着文件夹走出去,小姑娘迎面追过来:“李医生·······我爸爸醒了吗?”
  小姑娘真可爱,唇红齿白,粉面桃腮,哭得眼睛像桃仁,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啊,醒了。你知不知道他死守着不想忘了的是什么·······”
  小姑娘听见醒了就往里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李医生讪讪地用文件夹扇了扇风:“········明明切了记忆还能活个几十年,他这基因崩溃来的也太突然了,真好奇,什么人死都不想忘。”
  她撞开门跑进来,走到他床边。
  何君酒抬起那只没吊点滴的手,给她擦眼泪:“吓着你了。”
  不就是谈恋爱吗——
  他心里麻木地想,迟早有这一天。
  她大叫着:“不许你死!”
  他又有些委屈地想,不死,等着看你结婚吗。
  他好像没有那个肚量。
  可她还没长大,何君酒笑了笑,哄她:“好,我不死。”
  她很没大没小,骂他是臭老头,她说何君酒,你要是死了,我才不给你送终!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二十二岁那年,她拿走了他的心,在她十三岁这年,把他的心摔烂了。
  时间太久了,久到他有些恍惚。
  也许当初只是他一厢情愿,傅如雪从没有爱过他。
  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来找他。
  “5月28日,多云。
  小雪,吓到你了。
  我真的老了。
  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挺年轻的。
  为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笔记本,目光茫然。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来找他,为什么骗他,为什么要爱上别人。
  为什么明明不能在一起,要他等一辈子。
  他记不清了,也许她从来没说过要他等,是他自作多情。
  他不记得她说过喜欢他了,是他等太久了,产生了错觉吗。
  是他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是他自欺欺人,傅如雪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给他发过信息吧,发过吗?
  他的头很疼,他放下笔,把纸折好,装进信封里。
  他要寄给谁呢——
  他又困惑地拆开了,小雪——
  一张笑脸闯进他的脑海中。
  他想起来了,他要寄给小雪,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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