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胃里冰的难受,他毫无所觉,只伸手点着平板,一个一个看过她常用的app。
  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还有微博之类的社交软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连连看和部落冲突上面。
  他眯着眼在平板上玩着连连看,难得放下了啤酒罐子,好像认真了起来。点击的电流声从平板里传出,刺啦刺啦有点刺耳。他找的眼睛都酸,最后实在找不到了,便有些意兴阑珊。
  他在黑夜中想念起她玉葱般的手指,他还记得那纤纤玉指戳在身上的电流。他其实想告诉她,他根本不怕痒,他只是觉得麻,麻酥酥的教他心悸。
  纪磊沉默着关掉了连连看,又打开了部落冲突。他指挥着小兵去攻打别人的部落,赢了好几次,他终于开心,继续乘胜追击。
  奖杯等级高了起来,他打的开始费力,再也不是集中小兵就能轰了人家老巢的简单。最后输的全军覆没,纪磊撇嘴,关了游戏开始造兵。
  等他再上游戏,自己的老巢被打了个精光,观看战斗记录,人家东点一波兵西点一波兵,将将好将他蚕食殆尽,这憋屈可想而知。
  纪磊马上就要复仇,只是到了人家老窝看见层层叠叠的城墙又只能偃旗息鼓,这样还怎么玩?玩蛋去吧!
  心塞塞地放下了平板,纪磊又开始喝酒,晕乎乎的脑袋里满是林漪的影子,笑着的叫着的狼狈的难堪的……
  纪磊逃也似的打开网络电视,恰恰好是他和林漪的电视剧在放第一集。
  娇美的妖妃初次侍寝,她娇羞可人,妩媚十足,明眸善睐间皆是风情。年轻的帝王把持不住,将她压入了被褥。
  被翻红浪,红烛尽燃。两人自此骨血相融,爱的难舍难分。
  纪磊看着看着笑出了声儿……
  妖妃和帝王最后爱到了生同衾死同穴,而他和林漪只能分道扬镳。换了个人,她仍旧可以是别人的妖妃,而他却可能流落成普通的纨绔子弟。
  他的商业帝国即将倾覆,他注定会是孤独一人。
  男女之间的事儿不都是东风压倒西风吗?就像部落冲突,他想一鼓作气拿下林漪的本垒,最后却被她分散的柔情团团包围。他的心被啃食的连渣都不剩,而他只是尝到了皮毛就已经食髓知味。
  他输的一败涂地,却坚定得丝毫不悔。
  若是再来一次,他仍愿意做为她倾国的帝王,只要她对着他笑对着他勾勾手,他做什么都愿意,甚至愿意被她践踏到尘埃里。
  好没出息,却甘之如饴。
  纪磊笑得如痴如醉,猛灌了好几口酒,最后呛到了自己。他踉踉跄跄跑到卫生间去大吐特吐。
  酸臭的气息叫人清醒,纪磊却觉得自己醉的不轻,明明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却还对她的一切念念不忘。
  这样也好,她不必跟着他受苦受怕,他也不必为他们的以后焦头烂额,反正做再多都无济于事,何必再想那么多?
  此时,竟然庆幸她的玩玩而已,还好她只是玩玩而已。
  脱光了衣服草草冲洗,纪磊裸着上身出了卫生间。
  他目不斜视就要拐进房间,客厅的所有灯却突然亮了起来,亮得他眼晕,扶着墙有些挪不动步。
  林漪坐在沙发上看他,语调风轻云淡,“谁让你玩我的游戏哒?”
  “……”纪磊挑眉,往回走,“噢,忘记平板是你的了。”
  “……”
  林漪应该说什么?她上下围观了纪磊,将秀色可餐的美男看了个精光,最后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酒罐,几不可查地皱皱眉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喝了那么多酒,伤胃。”
  纪磊嗤笑,没有回话。
  林漪以为他是答应了,便立刻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不再是满满的食材,只有零星的鸡蛋牛奶和几片用剩下的菜叶子,她扶着冰箱转头问,“怎么没人来添菜?”
  “噢,辞了。”
  “……”
  林漪对他的情况还是了解的,虽然rg快要倒了,但是决计是不可能混到请不起佣人的地步的。他也不太会去坐牢,到时候只怕是有人顶包了。
  毕竟是个家大业大的纪家,也不是说倒就会倒的。到底,纪家最大的实权还握在纪老太爷的手里呢,以后迟早也是纪磊的。
  林漪叹着气拿出了鸡蛋和面,顺手把几片青菜叶子也洗了洗,最后给纪磊下了碗简单的青菜鸡蛋面,素得连荤腥都不见,纪磊却吃的狼吞虎咽,好像空落的胃都得到了安抚。
  吃饱喝足,纪磊端着碗去洗。冰凉的水教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如梦初醒,沉着声音问靠在门板上的林漪,“来这里干什么?拿回平板么?”
  林漪轻笑,慢吞吞地从后揽住了纪磊窄瘦的腰,“我说我来拿回你,你信不信?”
  纪磊一怔,手里的碗都险些落回了水池里,“这不好笑,林漪。”
  鲜少叫她的全名。
  林漪贴在纪磊的背脊上牵唇,“可是我真的是来拿我丢了的你的。”
  “有什么意思呢?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纪磊手里的碗终于掉回了水池,咕咚的声响,溅了他一身水。
  林漪的手背也被波及,她抽回手,洒洒水珠,“可是比起高高在上的你,我更喜欢现在的纪磊。”
  “呵,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我吗?”纪磊转回了身,双目猩红。
  “因为你一无所有,所以我才是你的全部。”林漪抬起了下颌和他对视,眸子亮得灼人,“我只想当你的全部,而不是当你捧在手里的脔宠。”
  “曾几何时你就是我的全部,可是你告诉我什么呢?玩玩而已,不要太当真。林漪,你是不是看我那么喜欢你,所以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
  纪磊失控地掌住了林漪的双肩,他的声音嘲讽得不像话,“谁给你的错觉呢?让你觉得可以左右我的一切,让你觉得,我可以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纪磊,你爱我。”林漪盯着他一瞬不瞬,然后娇柔地倚靠进了他的胸怀,一如当初侍寝的祸国妖妃,“你听,你的心脏都跳的好快,你在开心啊,纪磊……”
  纪磊的嘲讽终于到达到了顶峰,他嘲笑的不是林漪,而是卑微的自己。
  终于相信了那句俗语: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就是他的报应,他无数次的对别人说过不过是玩玩,可是到了现在他也只能被她玩玩。那是他最喜爱的姑娘,可他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怕的是,他还觉得欣喜。到了这个地步,她只是低声地对他说想把他捡回去,他就觉得欣喜。
  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纪磊再也拾不起往日的锋芒,他在她的身边卑微的像是她豢养的狗。
  “走吧,带着美好的回忆离开我好吗?”纪磊颤抖着唇吻上了林漪的发顶,虔诚地像是祈祷,“不要再找我,就这样走吧,带着我们的一切离开吧。没有我你可以活的更好,没有你我也可以撑的下去,这样就够了。我从不后悔爱过你,可是此时此刻,对你,我已经高攀不起……”
  “纪磊……”
  “我亲爱的姑娘,请带着我们最美好的回忆离开,不要再回头看我,我不想你看见我的狼狈。如果以后再相遇,请你当做没有见过我,一直往前走,然后装的若无其事,我只想你记得最美好的我,我不想听到你以后会带给我的指责。你有更好的一切,不要因为可怜我而选择怜悯。我承认我爱你,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爱你,可是,都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回头了,请你,千万不要再回头。”
  他的声音哽咽得近乎失声,头顶有灼热的湿意,林漪竟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直到了最后,他仍旧冷酷的教人心寒。
  林漪在他的拥抱中轻笑出声,能得到这一场风花雪月,她也算是不枉此生。
  此刻,再没有所谓的任务和攻略,她真心实意地爱着这个男人,愿意回应这个男人的一切。能卑微至此,有些东西,便是他应得的。
  林漪抬起头亲吻上他冰凉的唇,他不忍心推开她,他的身体诚实地回应着她的所有,牢牢的拥紧,只当是最后一次狂欢。
  疯狂燃烧了理智,他们吞噬着对方的热情,直到天方既白。
  翌日,林漪离开了他们同居过的屋子。
  等纪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难受,心头梗着的地方却已经通了。
  这样也好,这样就够了。
  他无声地安慰着自己,起床收拾好衣服,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整整齐齐。他想,也许这辈子,关于这个姑娘的一切,都该被封存了。
  然而,纪少的人生总是带着无边的尿性。
  当他开着车在路上接到王二少的电话就知道峰回路转又有了翻盘的机会。
  王二少在大洋的彼端困的眼皮打架,他的声音懒得不像话,却格外铿锵有力,“我说纪少,你也忒不把我当兄弟了,出了事儿怎么不找我呀?”
  “……”
  “要不是林大美人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呢。”王二少唉声叹气完,立马上道地说,“你放心,我给我们老爷子打个电话,到时候让他给你去说两句。”
  王二少可不像纪磊这样还紧着自己爷爷,该用的时候,简直分分钟坑爷爷都不带耽搁的。
  纪磊不知道该谢谢他还是如何,只沉默着听他说话。
  他说他也忒不怜香惜玉了,让个娇滴滴地大美人哭哭啼啼找他帮忙,还说要甩了她,再也不要看见她,叫自己怪心疼的。
  唠唠叨叨半天,王二少终于起了睡意,最后却还不忘嬉皮笑脸地冲他说,如果他是认真的,他倒不介意接手。
  还是这样的无赖,纪磊扶额笑,心头却变得涩意浓浓。
  简直天方夜谭,他明明就是求她把他甩了才是,她在说什么瞎话。
  等回到了公司,股票的回暖也让他跟着心头起伏,最近盯得他很紧的几家媒体也调头开始说起他的好话,好像之前压在头顶的乌云都被迎刃而解。
  他从谷底又回到了天堂,却还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到底是如何。
  再过了一个月,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偷税漏税是查出了公司财务部的内奸,性丑闻一样是竞争对手栽赃嫁祸,好像一切回到了风平浪静。
  只是,他的姑娘不见了。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好像和花花大少再也沾不上边,开始洁身自好,爱惜名声。
  他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他仍旧执拗地当她存在在他的生活里,心里头还有丁点微薄的希望,期待她会回来。
  午夜梦回,他一个人抱着被子坐在漆黑的卧室,后悔的感觉叫他遍体生寒,他在想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这样的哀求她,不该这样咄咄逼人,不然也许她也不会走,不然,她也许还能留下来,至少有些微的线索也好啊。
  可惜没有如果。
  茫茫人海,他根本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她,连出入境的记录都查不到。他和她失联了,彻彻底底失去了联系。
  王二少度假归来,又开始做东酒会,他被王二少帮了个大忙,少不得要去喝上两杯。
  王二少一如既往还是带着痞气,周遭的宾客也一如既往对他恭敬有礼。他没有带女伴,再踏入酒会,只觉得恍如隔世。
  衣香鬓影,他提不起应酬的兴致,也无人在这个当口来打扰他。
  台上响起了《红玫瑰》,熟悉的jazz,他没有抬头,独自喝着酒、
  直到台上的玫瑰唱出了第一句,他才心神震颤,踉跄着拨开人群奔到台前。
  他和她四目相交,眼神灼得发烫……
  他想,无论是红玫瑰还是蚊子血,只要是她,便都不重要了。
  她会是他的永恒,也会是他的唯一。
  “红玫瑰好听吗?”林漪站在台上笑着问他,语意嫣然。
  他猛力点头,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拉抱到怀里,连日来的思念汇成了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凝聚成了唯一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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