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灯光照在袁静花青紫的脸上,她的头发就像一窝乱草,没有一点光泽,半腐的左脸颊上,已经露出了白骨,反射着森森的寒光。右脸上被烧的那一块看起来更吓人,扭缩在了一起,牵动下面的嘴唇也往上翻,露出里面焦黄的牙齿。白天时,赵欣验完尸体以后,把她的眼睛又给闭合上了,不然我可没胆量看她。看样子,袁静花并没有变成行尸,不然没这么容易对付,动也不动任人宰割。那么,她的魂魄到底跑去了哪里,昨晚上听到的说话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向风说他也想不明白,我摇了摇头,一口一口抿着烧酒,不一会儿,带来的烧酒就被我喝光了,却没有丝毫醉意,只是心理渐渐放松了下来,由于白天没怎么睡觉,倦意开始一阵一阵的侵袭大脑。
我觉得脖子似乎越来越重,终于垂了下去,朦朦胧胧间,我看到躺在那里的袁静花,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活体婴尸(1)
我吓了一跳,急忙抬起了头,只见袁静花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风小了很多。
“阿冷。”向风看了看我,“你醒了。”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向风告诉我说,已经后半夜了,我这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了。
“还没动静吗?”我问。
向风摇了摇头,“可能不会来了吧。”
我朝洞外望了一眼,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必竟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向风痴痴的盯着煤油灯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小丫吗?”我问。
向风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没有,在想我妹妹。”
我心里一痛。
“她是一个特别招人喜欢,特别善良的女孩儿。”向风痴痴的说,“我刚出生时害过大病,所以,我小时候体质很不好,山里却没有什么营养滋补的东西,老道士好酒,根本没钱给我们。妹妹就去山里挖野菜,然后走很远很远的山路去镇上卖,把卖得的钱一分一厘的攒起来给我买营养品,却舍不得给自己买上一件衣服。有一天回来,我见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淤肿,就问她怎么回事,开始她说是摔的,被我问的急了,她才告诉我实情,原来,那些镇上的小孩儿看她穿的破旧,骂她是山里的野丫头,没爹没妈的孩子,还把她打了一顿…
“我当时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她却忍着眼泪,强笑着安慰我,不哭啊哥哥,娟儿给哥哥买好吃的,等哥哥身体好了,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娟儿了呀…可是,娟儿,哥哥长大了,却没能保护你,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说着,向风声音越来越低,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我扭过头,擦了擦眼睛。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快亮了,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那东西不会来了。
“呵呵。”向风抽了抽鼻子,“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勉强笑了笑,“你妹妹叫什么?”
“向娟。”
“嗯。”
“阿冷。”向风道。
“嗯?”我一愣。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向风目光闪烁的看着我。
“什么?”
“帮我查一下小娟的下落,如果你找到她,就告诉她说,哥哥想她。”
“你…”我疑惑的看向他。
向风避开我的目光,幽幽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可能在社会上飘的久了,尝遍了人情冷暖,所以,我很会看人,看事也比较透彻。”
“什么预感?”我问。
向风低声说:“我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我可能活不久了…”
“别胡说!我们都不会死,你死了,小丫怎么办?!”
向风看着我,轻轻笑了笑,说:“阿冷,你果然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把我装傻的秘密告诉你,我没有看错你。”
“呵呵,可是,在这个世道上,好人不一定有好下场。”
“不。”向风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阿冷,你走吧,我帮你找到袁本兴的魂魄,然后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卷进袁村的诅咒里,我之所以留下,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是为了小丫,而你呢?”
“为了道义。”
向风怔怔的看着我。
我‘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时候,我觉得洞里好像起了某种变化,‘咦’的一声四处一望,我忽然发现,袁静花的尸体不见了!
刚才我们聊的入神,根本没有注意身后,而现在,袁静花躺尸的地方空空的。
我和向风面面相觑,朝山洞深处望了一眼,难道她爬到里面去了?…
我提起煤油灯,正准备去找时,就听外面传来一种‘嘤嘤咦咦’的声音,就像是野猫的叫声,诡异中带着凄厉,却又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位,仿佛丝线一般一缕一缕的传进洞里来。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腰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震动,伸手一摸,是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拔出来一看,那古刀的刀刃上散发着一层青光,阵阵寒意扑面而来。
古刀有反应,可见来的这个东西非同小可。这时候我发现,向风的表情十分平静,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我心里一惊,看样子,向风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和那鬼胎同归于尽。
“拿着!”我冲上前,把古刀塞进了他手里。
“你?!”
我拾起地上的桃木剑:“别废话!拿着!我有我师父的功力,邪物不敢近身…”
师父跟我说的是一般的邪物,至于外面来的这个东西,绝对不在这个范畴。
然而,等我们摆好架式以后,那种声音却消失了,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差不多五六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我的冷汗‘嗖嗖’的顺着脊梁骨往下流,直觉告诉我,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煤油灯晃动的火光下,我和向风各拿法器,浑身都绷的紧紧的。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迫感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洞口处站着一个黑黑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一丁点大,浑身一丝不挂,黑乎乎的,头上鼓起很多小包,就像长了一颗颗瘤子,它的眼睛只有中间一星黑点,也不知目光射向哪里,看的我浑身起毛,难道,这就是害死那黄三妹一家的鬼胎?…
短暂的几秒钟过后,向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一惊之下,我也跟着冲上了前。然而,我们却扑了个空,那孩子不见了,就这么的,凭空不见了,我和向风谁也没看到它是怎么消失的…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我听到山洞深处隐约传来‘嘤嘤’的声音。
提着煤油灯过去一照,我看到了令我毕生难忘的一幕,那袁静花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绳子,就像活人一样坐在洞里,正一抖一抖的抱着那孩子喂奶!
我吓得往后一退,被向风伸手扶住了。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跟它们拼了!”向风一咬牙说。
随后,他抬手一刀朝袁静花砍了过去,这一刀砍在了袁静花的头上,我听到‘喀’的一声响,那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向风砍完这一刀以后,立马退到了我旁边。我看到,袁静花的头上被砍出了一个豁口,露出了里面的骨头。瞬间,袁静花停止了抖动,那孩子一下子从她怀里蹿了出来,头上的那些包突然裂开了,那根本就不是包,而是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头脑中电光一闪,这个不是什么鬼胎,而是‘活体婴尸’,被陈阿旺养来的‘活体婴尸’!陈木升就是被它给吓死的!
那婴尸裂开嘴,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牙齿,仰头一声怪叫。
“快走!”向风拉起正在发呆的我,朝洞口退去。
一股阴风扑面袭来,那婴尸只一跃,便袭到了近前,张口向我咬来,眼看就要咬中我的胳膊,向风眼疾手快,将手里的刀横着塞进了它嘴里。就听‘咯’的一声,婴尸发出一声怪叫,飞了出去,而那刀上却被咬出了一排牙印子。
“快到阵里去!”
我和向风之前在洞里把所有避邪的东西摆放在了一起,中间空出来,就像一个阵,也不知这阵有没有用。我们跳进去以后,那婴尸飞到近前停下来,脑袋转来转去,那些眼睛一眨一一眨的,似乎在寻找我们的位置。它刚才被那古刀‘咯’了一下,嘴巴看起来受了伤,一滴一滴的黑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和向风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那婴尸转了几圈,‘嗖’的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还没喘过气,我听到山洞深处传来‘嗵嗵’的声音,就像地震一样。惊呆间,只见袁静花从里面一跳一跳的跃了出来,她的肚子似乎比原来大了许多,仔细一看,那婴尸钻进了她肚子里!
袁静花跳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听到一种细弱蚊蝇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
“你们伤了我的孩子…要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的…”
随后,袁静花一跳一跳的出了山洞,那声音也随着她越去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但是,那句‘要付出代价的…’,似乎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过了很久,我和向风才回过神,两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阿冷,你之前干嘛在洞里发呆,幸亏我拉你。”向风说。
“那个东西不是鬼胎,而是‘活体婴尸’,看样子,是有人将它弄到这里来的,说不定就是那死去的袁阿七,害死黄三妹一家的,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听完我的叙述,向风愣了很久。
“可是,那袁静花又是个什么东西呢?”我疑惑的道。
“我想起来了!”向风说,“我那道士师父曾经讲过,在巴蜀地区,有些养小鬼的邪术师,喜欢收集刚死之人的魂魄,把魂魄里的精元分离出来喂给小鬼…”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婴尸吸的是袁静花魄魄里的精元,她把精元喂给婴尸以后,能量不足,所以,才要吃活物来补充…糟了…”
“怎么了?”向风问。
我突然想到,师父说,行尸是有一定的思维的,那么,在这一天中,我们的所作所为她肯定看在了眼里,也就是说,她知道赵欣和晨星…
“快回村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活体婴尸(2)
胎死的婴儿,没成形的魂魄会留在尸体里,无法转世轮回,所以,它们有极重的怨气。但是,还有一种怨气更重的东西,那就是‘活体婴尸’,故名思意,‘活体婴尸’是在幼胎时被活活从母体中取出而养成的,师父说,这种东西比厉鬼还要可怕,一旦成形,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住它。
因此,当我发现我们所等的‘鬼胎’是‘活体婴尸’时,我的心情并不轻松。如果害死黄三妹一家的是这个东西,那么,‘鬼胎’又在哪里,它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和向风刚才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想想身上仍然冷汗直冒。然而,刚喘过一口气,我就想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那就是,和婴尸‘联体’的袁静花很有可能知道赵欣和晨星,而去找她们了。
想到这里,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似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急慌慌就要往外跑,被向风给拉住了。
“别慌。”向风冷静的说,“她们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我们一下子是追不上的,纵然加上我们两个,也根本对付不了她们母子,那婴尸刚才闯不进我们布的‘阵’里,说明这其中有使它害怕的东西…”
说着,向风‘忽啦’一下子展开来时包东西的那块布,迅速从地上拣起一件件东西往里面扔。
那个‘阵’是由很多零杂的东西组成的,最大的是那口钟,其它的,像破镜子,烂八卦…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一只旧时候的铁尿壶,鬼才知道它害怕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那口钟?白天好几个村民帮忙运过来的,我们两个可抬不动!
一想到晨星有难,我就急的想哭,脑子里完全乱了套。片刻,向风已经拣了一大堆东西进布里,地上还剩一小半。
“管它有没有用,就这些了!”说着,向风迅速打了个结,扛在了肩上,“阿冷,我们走!”
“啊?”我愣愣的看着向风,被他拉起来就出了洞,来到外面,我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向风后头。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我们就像被包裹进了黑黑的墨汁里,四下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风在呜咽,勉强能够分辨出脚下的道路。
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来到村里,我的思维才勉强恢复正常。向风扛着一个大包,已经累得快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