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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李隆基对安禄山所请满口答应,安禄山此次共请从三品的将军一百人、正四品的中郎将二百人,李隆基令有司将空着名字的告身交付安禄山,由其回军中后自行授予。
  此行其实破坏了大唐的授封规制,李隆基近年来不愿署理繁杂庶务,授官时仅对五品以上官员勾画而已。安禄山此行将朝廷的恩威变成自己的私恩,使被授任者仅对安禄山忠诚,却与皇帝李隆基没有什么干系了。
  安禄山离京前一日,李隆基又在花萼楼赐宴送行,并令百官第二日将安禄山送出上春门。
  此时满朝文武官员皆被李林甫调理得乖觉恭顺,昔日动辄上言的谏官早成了温顺的“立仗马”,绝不会发声奏事。凡李隆基的一言一行皆为至理,群臣整齐划一拥护。如安禄山得如此殊遇,他们皆视为正常,唯听旨奉承而已。
  高力士此时也摸准了李隆基的性子,不敢妄发议论,这日瞧着李隆基的心情甚好,就大着胆子想再进言一回。
  李隆基阅罢一道奏书,起身笑眯眯地踱步,转对侍立一旁的高力士说道:“不空自从入了鸿胪寺,已译出佛经一百一十部,计一百四十三卷。好呀,不空译经甚多,堪与玄奘法师媲美,亦为我朝一件盛事了。”
  佛学此时广播天下,若以受众而论,朝廷奉道学为第一国教,而道教信众难及佛学信众十之有一。李隆基起初对佛学不感兴趣,像普润为禅宗首领普寂之师弟,李隆基与普润交往甚密,却对禅宗没有修习;然善无畏于天竺那烂陀寺修习密宗回国,李隆基从此对佛学密宗大有兴趣,将此时最盛的佛学禅宗弃置一边,封善无畏为“教主”;善无畏圆寂后,李隆基又封曾经赴五印度和狮子国修习密宗的不空为“国师”,并将其迎入鸿胪寺译经。不空由此与鸠摩罗什、真谛和玄奘并列,被称为中国佛学史上的“四大译师”。佛学密宗之所以传入中国并得到发展,李隆基功不可没。密宗教义与佛学其他教派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将女性作为修学密法不可缺少的伴侣。其宣称“随诸众生种种性欲,令得欢喜”,由此大得李隆基赏识,还亲从不空法师受“五部灌顶法”,可见密宗独得朝廷殊遇。
  高力士衷心答道:“太宗皇帝昔日礼遇玄奘法师,今陛下又对不空法师优礼有加,遂使他们成为译经大家,实为盛世佳话。”
  李隆基此时不乏自诩之情,笑道:“朕于开元之初倡言依贞观故事,高将军,今日天下殷富安定,此盛景当与贞观盛世相媲美了吧?”
  “以天下人口及财富而论,此时应当优于贞观年间,此为陛下之功啊。”
  李隆基闻言心中得意,仅微笑不语。
  高力士此时进言道:“陛下,所谓居安思危,臣近日有一些担心。如今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
  李隆基闻言收起笑容,凝视高力士道:“哦,你是替他人转言?还是心中自有是思?”
  高力士躬身答道:“臣也是一时想起。陛下,自从府兵制废弛后,京中禁军及宿卫之兵不足十万,边关却屯集重兵。若某边将生有异心,然后恃兵生乱,京畿之兵难以一时平叛,臣由是忧心。”
  “你以为哪员边将有异心呢?以各镇兵力而论,自以安禄山、哥舒翰和高仙芝拥兵最多,他们皆忠心无比,怎么会有异心呢?”
  “陛下,臣非是疑心这些边将,只是以为如今形成了内弱外强的格局,由此堪忧。”
  李隆基笑道:“罢了,高将军,好好地随朕在京中享乐吧,你有些杞人忧天了。朕待边将以满腔关爱,他们如何会有异心呢?哼,朕为皇帝,只怕有异心之人还一时未生出来。”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目光坚定,说话甚为决绝,也就不敢继续此话题了。
  深秋过后,日子一日比一日寒冷起来,一场寒风席卷而来,气温为之陡降,又苦苦撑持数月的李林甫终于熬不下去了。天宝十一载十一月十二日,一直以中书令或右相专掌朝政达十六年之久的李林甫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李林甫一生姬妾盈房,有子女各二十五人,子婿中有十人为三品以上大员。其在平康坊宅第发丧之际,宅中守灵者众,前来祭拜者络绎不绝。李隆基赠李林甫为太尉、扬州大都督,给予班剑、羽褒鼓吹之器,李林甫之哀荣可谓极矣。
  李林甫死后五日,李隆基授杨国忠为右相,并兼知吏部尚书。李隆基起初欲授陈希烈为右相、杨国忠为左相,奈何陈希烈坚辞,杨国忠方能上位。
  朝野之人闻听杨国忠成为右相,皆大为感叹。有官阶之人感叹一位蜀中闲汉竟然一跃成为右相,心中虽不屑,毕竟不敢吭声;至于庶民百姓,将杨国忠能够上位归功于其有一个贵妃妹妹,遂又重复“生男不如生女”之感慨了。
  杨国忠入李林甫宅中致祭的时候,李林甫的子婿们知道杨国忠如今得圣眷甚隆,遂模样恭谨,前后侍候。杨国忠看到李府中人头攒动,心中暗暗想道:“这个老家伙,生前权倾天下,死后又哀荣无限,实为好命啊。”
  杨国忠顺口问李林甫灵柩的归葬之期,李儒回答说因墓地营造尚未完工,估计灵柩还要在宅中供祭一段时日。杨国忠就责怪道:“李公生前病重多日,如坟地营造早该建好,你为李公长子,难辞其咎。”
  李儒道:“禀杨大人,先父坟墓早已造好,此次圣上新赠先父为太尉,则坟茔就要稍作改动。”
  杨国忠恍然大悟,说道:“是呀,李公因此为一品衔了。”李林甫此前为正二品,按制其茔地为方八十步,坟高一丈六尺,如今成为一品之职,茔地也要改为方九十步,坟高一丈八尺了。
  杨国忠凝视李林甫那黑沉沉的灵柩,想起自己差点被他赶出京中的事儿,就对他棺中的尸体充满了怨恨:“奶奶的,一生玩弄阴谋诡计,还不是一样到阴间为鬼吗?哼,只不过这个老鬼终老而死,又享尽哀荣,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
  他在这里愤恨不已,所谓心灵通神,杨国忠刚刚被授为右相,一件与李林甫有关的案情就送到他的面前。
  李献忠所率的同罗骁骑被安禄山打散,李献忠仅带数十人亲随向西逃逸。他不敢到朔方招纳部众,只好逃往昔日相熟的葛逻禄部栖身。
  葛逻禄部居于庭郡之北,北庭都护程千里得知李献忠逃窜入葛逻禄部,遂派人知会葛逻禄部首领,逼迫其交出李献忠。葛逻禄部系东突厥的一支,这些年与大唐相处融洽,断不会因李献忠与大唐反目成仇,于是很快将李献忠一行捆绑起来交给程千里。
  杨国忠得知李献忠被执入京,忽然想起李献忠昔为朔方节度副使,而当时的朔方节度使由李林甫遥领,那么李献忠叛逃,是否与李林甫有干系呢?杨国忠现在虽为右相,然此前所兼的四十余使包括京兆尹并未卸下,他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令人将李献忠拘入京兆府狱中,再令那一班人严加审讯。
  数日后,杨国忠如获至宝,入宫面见李隆基,眉飞色舞道:“陛下,好大一桩奸谋,险被李林甫遮掩下去。”
  李隆基大惑不解:“李林甫已在病榻上躺了数月,又逝去不久,他又如何行遮掩之事了?”
  “陛下当初待李献忠恩情似海,李献忠却忘了圣恩,背叛逃逸。臣当时就大惑不解,好端端的,他为何要逃呢?此次程千里将李献忠递解入京,臣稍稍一审,顿时大吃一惊,原来李林甫与李献忠早就约为父子。”
  李隆基脸色顿时凝重,沉声问道:“此事确实吗?”李隆基最忌朝臣与边将过往甚密,昔日皇甫惟明一案,李林甫正是瞧准了皇甫惟明以边将之身妄与韦坚、李适之过往甚密,皇帝为之震怒,才得以构陷成功。那么李林甫遥领朔方节度使,毕竟为朝中宰相,如何能与番将约为父子呢?仅此一点就可看出李林甫的不臣之心。
  杨国忠双手呈出数道伏辩,说道:“陛下,李献忠亲口承认与李林甫约为父子,且有李林甫之婿杨齐宣的佐证。请陛下御览。”
  李隆基无言细阅伏辩,其翻看完毕,脸色十分难看,说道:“看来李林甫死早一些,还是对国事有利。”
  国家公器,务须公平公正,否则一旦走偏,使用者许是会一时得益,终归会反噬其身。李隆基于开元之初摈除酷吏之风,而李林甫为保相位,势必要翦除异己,由此“吉网罗钳”横行天下,李林甫恃之接连拿下皇甫惟明、韦坚、李适之和王忠嗣等人,太子李亨也险些被废除,至于没名气的小人物,更是不计其数。李林甫现在尸骨未寒,他躺在棺内根本想不到,杨国忠用他的法儿搬掉王鉷之后,现在又在打他的主意了。
  杨国忠既然认为李林甫与李献忠有干系,那么何种干系最为牢固呢?当然假父假子了。杨国忠令刑讯之人告诉李献忠,若他承认为李林甫的假子,既可免除眼前的皮肉之苦,又可借此立功举动,由杨右相向皇帝请求减罪,许是能保下命来。
  李献忠当初被安禄山紧逼,由此冲冠一怒带兵出走,不料还是沦为朝廷的阶下囚。他此时心中再无所求,唯保命而已。现在凭空有了一条救命之索,他焉能放手?
  狱吏手持李献忠的伏辩来见杨国忠,杨国忠阅罢喜形于色,说道:“好呀,看来本官预想得不错,李林甫果然与李献忠为父子。有此伏辩,本官就可找圣上禀报了。”
  此狱吏此前为罗希奭的刑狱好手,手头不知审过多少案子,他知道仅凭这一道伏辩太过单薄,遂建言道:“杨大人,小可以为,李林甫与李献忠约为父子当避外人耳目,他们私下交往肯定不避家人。若其家人能证此事,圣上定会确信无疑。”
  杨国忠闻言觉得有理,遂赞道:“好主意。本官再容你几日,速速将此事访查清楚,再向圣上禀报。”
  这位狱吏实有好手段,他事后就睁大眼睛搜寻能为佐证的李林甫家人。李林甫的儿子是时居丧,若将之抓来屈打成招,动静既大又未必能成,他于是将目光盯在李林甫众多的女婿身上。李林甫的第十七个女婿杨齐宣进入其视线之中,这个狱吏将之邀到狱中谈话一回,事儿果然很轻松就成了。
  李隆基多年来一直倚重李林甫,对其信任有加,待王鉷案过后,李隆基的心思方有了一些改变,这也正是杨国忠能够骤升的根本原因。他现在又乍闻李林甫与李献忠约为父子的讯息,深悔自己对李林甫毫无警惕之心,若非李林甫现在死了,许是会有谋逆的举动。
  京中禁军由陈玄礼掌控,宫中还有一支三千余人的飞龙军由高力士亲掌,李隆基相信这二人对自己的忠心。李林甫之所以与边将勾结,知道自己在京中无隙可乘,转而向外结交了。
  李隆基现在既然这样认为,就对躺在棺中的李林甫怀有愤怒之心了。数日后,李隆基颁下《削李林甫官秩诏》,其中指斥李林甫“外表廉慎,内怀凶险,筹谋不轨,觊觎非望。呢比庸细,谮害忠良,悖德反经”,将李林甫废为庶人。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闯入李林甫宅中,他们剖开灵柩,拿走李林甫嘴中所含宝珠,剥去其身上的紫衣金鱼袋,令其家人更换小棺,速将李林甫以庶人礼藏之。李林甫入土后,其儿子们也皆被罢官流入岭南,一个显赫一时的家族从此衰微。
  李献忠指诬李林甫,妄图保下命来,最终也成为虚妄。数日后即被斩首,其妻也没为娼女。
  李林甫仕宦一生,把持朝政十六年之久(若加上与张九龄同时为相时间,其任宰相职共十九年)。在其为相过程中,多少厉害人物皆被其踏在脚下,他至死都不会相信,一个闲汉出身的杨国忠能将他起于棺中,废为庶人,且全家流放。
  李隆基此前对有功宰相甚为宽宏,虽罢其职,依旧礼数有加。李林甫一生劣迹斑斑,毕竟能够娴熟地驾驭着这个庞大的帝国,且能每事过慎、动循格令、增修纲纪,藉以条理众务。他此次被人从棺中扒出,大违李隆基行事常法。事发之后,天下人议论纷纷,皆认为皇帝此行有些过火,李林甫有些冤屈。更有人说道,想来皇帝受了杨国忠的蛊惑,方有此事。
  李隆基现在基本上不行朝会之议,能近其身边禀报之人仅为寥寥几人,言官与朝臣又被李林甫整治得规规矩矩。外人言说皇帝受了杨国忠的蛊惑,确实有道理。因为如此处置李林甫,颇有杨国忠行事之风韵。
  陈希烈因忌惮杨国忠之势,极力在皇帝面前推荐杨国忠,如此就保有了自己左相的位置。如今杨国忠上位为右相,陈希烈待之依旧唯唯诺诺,与当初待李林甫之态毫无二致,杨国忠上得皇帝信任,下面又毫无阻碍,由此可以大展拳脚施展一番了。
  按照朝廷旧制,宰相须午后六刻始出归第。李林甫为相时,看到李隆基废除了早朝之制,遂向李隆基奏言天下无事,每时巳牌之时即还第。从此军国机务填委,皆决于私家。杨国忠如今为右相,除了入宫面见皇帝或有廷议之事外,其余事体皆在宅中决议,大小官员须入其宅中奏事。
  陈希烈这日入杨宅中奏事,二人叙话毕,杨国忠问道:“陈左相,国忠初为宰辅,不知朝中当前大事为何?”
  陈希烈答道:“如今新年刚过,则吏部诠选授任为头等大事。往岁吏部经‘三注三唱’,再经门下省审核,须自春至夏,方能将此事办妥。”
  杨国忠不以为然道:“不过例行的诠选授任,又如何成为头等大事了?也罢,这些事儿此前皆是李林甫亲为,你为我详述一遍吧。”
  “自从李林甫为相之后,一直循资格授任。十余年来,吏部建有相应的格令条例,再依个人考功评绩,依序而为。”陈希烈为求详细,将诠选之制逐条解释。
  杨国忠听得头昏脑涨,打断其话头道:“罢了,这些格令太过烦琐。既然循资格授任,又搞那么多的条例干什么?譬如人品一节,竟然有二十条之多。”若循资格授任,须以考功评语为辅,像人品高下,条例中规定有二十种,某人资格足够,然人品低下,一样不能授任。
  陈希烈道:“天下官吏众多,且良莠不齐,只有以成序格令套之,方有统一规矩。”
  杨国忠斥道:“哼,李林甫此前果然循资格授任吗?他用此名义蒙蔽圣上,再以这些格令暗自调之,那么授任何人,皆有他李林甫一人定之了。”
  李林甫用人,固然安插亲信,然总体上还依规矩。陈希烈随侍李林甫多年,还是赞同他的做法。现在杨国忠大为光火,陈希烈知道替前任辩解,无疑自找没趣,遂缄口不言。
  杨国忠稍一思索,即说道:“也罢,自今日始,我们就将那些烦琐格令废除,用人无问贤不肖,选深者留之,依资据阙注官。陈左相,如此一来,天下人定会欢呼鼓舞,赞扬其公平公正了。”
  陈希烈有些瞠目结舌之感,又在杨国忠面前不敢露出半分诧异之态。只好连声赞道:“杨右相所言甚是,从此就可化繁为简,且公平正直。”
  历来选官,既重人品,又重才识,杨国忠却提出“用人无问贤不肖”,不管是好人坏人,只要资格有之,即可授官。如此授官标准,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杨国忠又得意扬扬地说道:“不过一件简单的事儿,却让李林甫弄得复杂无比,竟然要春去夏来才能搞成。陈左相,你且看我的手段若何?”
  杨国忠的手段确实简单无比,他先令吏部侍郎带领属吏入己宅中,不过一个时辰就将授官名单勾画出来,然后就带领他们入了尚书部堂。
  陈希烈已闻唤带领门下省给事中、诸司长官在堂中等候。
  杨国忠在堂中坐定,然后笑对陈希烈道:“陈左相,今日我等二人主持,又唤来门下省、吏部诸员,就将授任一事定下来吧。”
  陈希烈不知杨国忠闹什么玄虚,只好恭顺地答道:“全凭杨右相吩咐。”
  杨国忠就目视吏部侍郎道:“好吧,我们这就开始吧,你将那名单读上一遍。”
  吏部侍郎于是展开名单宣读。
  按照此前规制,此名单例由吏部侍郎召集吏部司封郎中、考功郎中及员外郎,加上一应主事,计有近二十人初评。他们依授任之制,再依个人资格及考功评语逐人审核,提出名单后经过“三注三唱”,方敢将名单呈于吏部尚书。这日由杨国忠主持,不过用了一个时辰即勾画而成,堪称神速。
  吏部侍郎读过名单,杨国忠道:“陈左相,此为呈送门下省审核的名单。今日门下省相关人员皆集于此,你们若无异议,就可呈送圣上过目了。”
  门下省属吏面面相觑,他们此前对吏部送呈名单须拿来人员的履历和考功评语一一复核,最少也需月余乃成,哪儿能须臾即成呢?刚才吏部侍郎仅读了一堆人名儿,他们又如何知道这些人到底如何呢?
  陈希烈现任左相,即为门下省之首。看到属吏皆为一片惊愕的神色,他心中慨叹果然见识了杨国忠的手段,遂拱手说道:“杨左相行事快捷,吾等心悦诚服。吏部所唱名单,定依朝廷规制精选而出,自是万分妥当的,吾等没有异议。”
  陈希烈既然发声赞同,那些门下省的属官虽心存不满,又有哪一个人敢吭声呢?于是昔日的“三注三唱”选官之制,以及门下省复核之举皆废其实,变成杨国忠一个人自弹自唱,当然变得简捷无比了。
  杨国忠哈哈大笑道:“好呀,此事既罢,本官就要上覆圣上了。哈哈,你们往岁忙碌数月,想不到竟能一日就可议定吧?今后诸位署理朝事,务必如今日这样去繁就简,也可腾出些时辰多办一些事儿。”
  朝政之事中,授任官吏实为重要。朝廷官吏向来万众瞩目,人人皆想跻身官途,由此来博得富贵。杨国忠不识授吏实为万众仰望之重,先发出“用人无问贤不肖”之谬论,再以轻狂之态破坏慎重选人的程序,由此流毒天下。
  李隆基看到欲授任名单,既不知人名为何人,也不知他们因何被授任,却对杨国忠能够快捷办妥此事大为赞赏,当即提笔签署。
  鲜于仲通回到蜀中任剑南节度使,云南王阁罗凤闻知,当即备礼入蜀拜望。鲜于仲通想起杨国忠临行前的嘱咐,少不了虎着脸将阁罗凤呵斥一回。阁罗凤年轻气盛,当即与鲜于仲通顶撞,恼得鲜于仲通当场令人将其驱出官衙。
  阁罗凤只好黯然返回南诏。
  及至杨国忠成为右相的讯息传到蜀中,鲜于仲通闻讯大喜,即在锦云楼里大摆宴席,邀属吏和蜀中豪富之人共饮庆贺。其宴酣之际,忽得快马来报:云南王阁罗凤率兵反了大唐,已然攻下姚郡,并擒杀云南太守张虔陀。
  此事其实有其根由。阁罗凤某日携礼拜会云南太守张虔陀,一行人入了姚郡城,即入衙请见。张虔陀此时已知鲜于仲通待阁罗凤的态度,待阁罗凤入衙之后,他坐在案前,竟然不肯起身相迎,完全将阁罗凤视为属下。与阁罗凤说话,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他看到阁罗凤随行之人中,有三名皮肤白皙之女甚是艳丽,心中暗想,这三女莫非是阁罗凤奉献给自己的吗?待阁罗凤一行人入馆舍居住之后,即派人前去索要。
  白蛮之女生得皮肤白皙,由此与中土女子相比显得艳丽无比。张虔陀属意这三名女子实在犯了大错,因为她们非为奉献之人,恰恰为阁罗凤随带的妾姬!
  阁罗凤向来将南诏视为大唐的藩国,不想这日却遭受了一个太守的鸟气,他回到旅舍就在那里詈骂不已,不想这个鸟太守又瞧上了自己的女人!他的心间一横,令属下将女人送出,第二日一早即带从人返回南诏。
  阁罗凤再来姚郡的时候,身边率领着大队人马。这些南诏之兵多年来战斗频繁,皆为善战之人,一个小小的姚郡不在话下。他们并未硬攻,先领小队人马占领大门之后,方才纵马入城砍杀。张虔陀尚未识尽白蛮女的滋味之时,首身已然分离。
  鲜于仲通闻讯大怒,即驱剑南军三万人前往掩杀。两军对阵之时,阁罗凤独马走出阵列,请求与鲜于仲通说话。
  鲜于仲通在数十人护持下走出阵列。
  阁罗凤欠身说道:“鲜于大使,本王心向大唐,雅不愿与大唐为敌。此次张虔陀待本王无礼,更欺辱本王亲眷,方有此祸。”
  鲜于仲通道:“你攻我城池,杀我大唐命官,难道还能巧辩不与大唐为敌吗?”
  阁罗凤道:“为消弥此祸,本王愿罢兵退回南诏地面,并出财帛予以赔偿。”
  “哼,你兴兵作乱之心已非一日,老夫已隐忍多时了。你想罢兵也可,从此南诏不复为国,须成为大唐的郡县,老夫再奏请圣上,容你入京为藩王。”
  阁罗凤哈哈大笑道:“我慕大唐之势,却不怕你的这些破兵。哼,你隐忍多时,却不知我忍你们的鸟气也多时了。”
  大唐承平多年,除了东北境与西北境有战事,大唐将士在那里得到战斗磨炼之外,其他地方少有战事,已成承平将士。剑南军的这三万兵马看似雄壮,如何是能征善战的南诏兵对手?双方对阵冲杀数番后,唐军将士早被冲杀得七零八落。唐军大败扎营,又被趁着夜色前来偷营的南诏兵偷袭成功。
  鲜于仲通携带的三万兵马只剩下不到一万,他只好带领残兵退回成都。
  按照大唐规制,边将遭此大败实为大罪。鲜于仲通心知肚明,他一面令属下设法阻止兵败讯息外传,一面传令选出健壮脚力,他要紧急入京向杨国忠讨要主意。
  鲜于仲通风尘仆仆入京,是时夜色已至,他趁着夜色径入杨国忠府中,一片惶恐之色向杨国忠禀报了详情。
  杨国忠闻言大怒,骂道:“这个该死的阁罗凤,竟然敢与我作对!鲜于兄,他是不是与李林甫颇有渊源呀?莫非他得知李林甫被废为庶人,就想来替李林甫报仇吗?哼,若果然如此,我定然禀报圣上,还要加罪于李林甫!”
  鲜于仲通见杨国忠如此思虑,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敢说张虔陀掳人妇女,因而激变,只好附和道:“杨大人所言甚是,当初李林甫想让大人离开京城,许是与阁罗凤暗通声气,二人遥相呼应,由此来陷害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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