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无碍,只是一小会儿,没那么容易着凉的,而且是我自己不加衣裳就出门,怪不得霜降的,白露你别说她了……”楚妗心下愧疚,是自己不懂规矩,如今倒害得霜降责骂。
  “小姐,您不必为她说情,便是一会儿,她也要时刻备好斗篷,如今让您在寒风里吹着,这是她的失责。好在院子里没有管事嬷嬷,若是被管事嬷嬷捉到了,轻则挨几板子,重则发卖了也是有的。”白露严肃着脸,替楚妗解释道。不怪她小题大做,大户人家规矩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万事以主子的安康为主,千金小姐身子大多娇贵,受不得寒,若是生病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奴才便是要受责罚的。
  霜降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是奴婢愚钝,思虑不周,望小姐责罚!”霜降这是实打实地磕在地上,小姐为人和善,待人宽厚,自己如今在小姐身边伺候,已是天大的福气,自己竟然还是如此粗心大意,置小姐的安康于不顾。
  楚妗扶起她,低声道:“我没怪你,此事不用再提了……”她下次不会再这样任性了,再也不会随心所欲了,以后她不是一个人,万事还要多注意了。
  白露看了眼楚妗,见她秀眉微蹙,满是自责,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样单纯良善的性子,适不适合待在这旋涡深重的国公府。
  楚妗本想亲自将花搬回屋子里,可是白露与霜降先她一步抱起了花盆,楚妗袖着手站在一旁,又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身份早已与以前不一样了,如今她只需要一个命令,便有仆从替她忙前忙后。
  最后楚妗空着手回了屋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让她们将花拜访在了内室。内室烧了炭,她想着屋子里暖和一些,说不定那花就活过来了。
  白日买了许多种花要用的东西,楚妗兴致勃勃地拿了工具,替花松了松土,再撒了些花肥,直到府外隐隐传来打更声,白露柔声提醒楚妗到了睡觉的时辰,楚妗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然这样晚了。
  霜降端了热水来替楚妗净手,楚妗抹了香胰子,接过干帕子一边擦干水分,一边对着她们说道,“你们也去休息吧,我要歇息了。”
  白露霜降屈膝告退,瞬间屋子里只余下楚妗一人。她缓缓放松下来,脑袋靠在床栏上,目光直愣愣的,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白日里所见到的人,不知道为何,明明那些人对她很是和蔼亲切,可她却觉得,她与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纱,朦胧不真切,所发生的的事情也恍若虚假的事物一般。
  她忍不住摇摇头,嘲笑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那些人都是她的亲人,便是她与他们十多年未见,他们之间的血脉总归是无法改变的,血浓于水,怕是他们对她还不是很熟悉,难免生疏,到时候相处久了,便也会其乐融融。
  她满含期待,轻柔的将玉佩放在枕边,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也就没有看到那盆快要死了的花,冒着微弱的白光。
  ——
  “小姐,该起了,今日要去老夫人那里敬茶呢!”
  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楚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夏至正动作迅速地将床幔用银钩勾住,霎时,窗外的阳光洒进了这温暖的帐内,锦被上面的金丝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楚妗一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昨日里家训中便提到了,每日里家中小辈都要去老夫人的院里晨昏定省,请安敬茶。
  她急忙掀开被子,打算找衣服穿,眼角无意识瞥了一眼桌上的花,发现昨日还焉哒哒的叶子今日稍微有了些水分,挺立了起来,瞧着像是有了些生机。
  她感叹,果真是生命力顽强啊!若是自己昨日没有买回它,它可能今日就要零落成泥了。自从知道植物也是拥有意识的生命,她总是想要将它们当做同等的存在,如今救活一盆花,让她有种救了一个人的满足。
  霜降从红木衣柜里找出了一件玉白色的如意云雾烟罗裙,笑呵呵地说道:“今日是您第一次以嫡小姐的身份去福寿院,必要穿得庄重一些,这样不会失了身份,也不会被其他小姐比下去。”
  楚妗回神,注意力被今日的请安转移走。楚妗对于衣裳的穿搭,一直是随丫鬟们去的,她们挑了什么,楚妗就穿什么。
  得了楚妗的首肯,霜降欢欢喜喜地帮她更衣打扮,楚妗任由她折腾,只是抽空看了一眼敞开的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华贵的衣裙,只昨日一天的功夫,楚怀璟就帮她置办了一柜子的衣物。楚妗想到兄长,心下欢喜,嘴角微微翘起。
  丫鬟们在一旁看着,心下也忍不住欢喜,小姐能够得到世子的宠爱,总归是在府里有个依靠的。她们这些天可是瞧得明明白白,世子对小姐,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像是要把小姐丢失这些年缺失的宠爱全部补回来一般。
  不多一会儿,楚妗便收拾妥当了,带着丫鬟便往福寿院去了,长乐苑在西南方向,老夫人的福寿院在国公府的中央位置,便是步行而去,也要几盏茶的功夫。好在楚妗自小上山砍柴,习惯了长途跋涉,这段距离于她而言,并不算长。
  “这是几日前回来的二小姐吗?”
  “好像是呀,长得像天仙儿一般美呢!”
  ……
  “但是我听说她很坏呀!府里的人都在说她欺压姐妹,蛮横无理呢!”楚妗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望向了角落里的花。国公府勋贵人家,自然注重园艺,一路上种植了许多珍贵品种的花卉。自从她不再害怕这些奇异的事情之后,对于耳边时常出现的声音也不在意了,反倒有些享受这独属于她的小秘密。
  她顿住脚步后,疑惑地盯着那株花,它刚刚说什么?她……欺压姐妹,蛮横无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自来到国公府,足够谨小慎微了,楚蔷挑衅她都是一笑置之,忍了好几次,如果非要说欺压姐妹,那也是楚蔷吧?与她何干?
  第11章
  “小姐?”夏至皱了皱眉,疑惑唤道。方才走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下了脚步,还直勾勾的盯着花园里的花,很是奇怪。
  楚妗收回目光,回首朝着夏至笑了笑,“无事,只是忽然觉得园子里的花开的极好,心下喜欢,便驻足多看了几眼,我们走吧!”
  她不清楚怎么她一回府,府里就传出这样的话呢?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是没有对那个姐妹态度不好。
  脑海里浮现起楚蔷的脸,是不是她在污蔑她?
  接下来的路上,楚妗都在想方才听到的话,按理说她刚回国公府,与人接触的也不多,除了楚蔷,便是楚静姝……
  “二妹妹!”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楚妗的思绪被打断,凝神望去,原是楚静姝。她一袭红色的撒花百褶裙,头上戴着红宝石的步摇,一步一停之间,摇曳生辉。裙裾微动,端的是端庄大方,明艳动人。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以及两个娇俏的丫鬟,一行人往她这边走来。
  楚妗想起昨日她的善意,也朝她微笑道:“大姐姐。”
  “二小姐万安!”楚静姝身边的嬷嬷朝楚妗屈膝行礼,楚妗朝她望去,瞧清楚嬷嬷的脸之后,心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这嬷嬷年纪看着不大,半老徐娘一般,很有风韵,一双丹凤眼很是锐利,瞧着精明极了,虽说是奴仆,但是不卑不亢,说明在主子面前极为得宠。只是这容貌,她瞧着隐隐有些面熟。
  眼睛落在楚静姝脸上,才终于发觉,这熟悉的感觉的是哪里来的了,原来这嬷嬷与楚静姝有五分相像。
  楚妗心里很是疑惑,这嬷嬷是楚静姝的什么人吗?容貌如此相像,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楚静姝主动挽着她的手,挡住了楚妗的目光,手里使了点力,领着她往前走,明艳的脸上满是笑意,“你也是去福寿院同祖母请安的吧?那我们正好可以结伴而去。”
  楚妗收回探究的目光,手上的力道看上去轻轻柔柔的,却容不得她推拒,她只能同她一起往福寿院走去。她第一次与人这样亲近,本该不自在,可是楚静姝举止温柔,让人生不出厌恶,这样手挽着手,仿佛两人真的相处了许多年,是十分亲密的姐妹一般,她看了一眼臂弯里芊芊如玉的手,唇角扯出了一个柔软的弧度,楚静姝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姐姐呢!
  楚静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楚妗脸上的神情,脸上是和煦温柔的笑意,心底却嘲讽地勾起一抹笑,真是愚昧无知啊,自己当初还很是担忧,如果楚妗回了府,自己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呢!原来真的是高估她了,这个人除了一张脸能看,大字不识,一丝心计也没有,假装对她好,她便感激涕零,不知所谓。
  两人心思各异,表面上很是融洽的来到了福寿院。
  老夫人年纪大了,起得早,她们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诵经念佛,邓嬷嬷将她们引到了正屋,“大小姐,二小姐,还请稍等片刻,待老奴去禀告老夫人。”
  楚静姝笑着道:“劳烦嬷嬷了,我前些日子去了寺庙,可是替祖母求了个平安玉扣,如今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送给祖母呢!”
  邓嬷嬷严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老夫人今日刚起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大小姐,如今知晓了大小姐这样的孝心,必定会心里熨帖不已。”说完,就往小隔间去了。
  楚妗站在一旁,看着她惧怕不已的邓嬷嬷对待楚静姝很是和蔼,着实羡慕,楚静姝就有这样的本事,轻易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
  她失神间,门外又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说笑声,原是荷珠领着其他姐妹往正屋走来。
  楚蔷性子活泼,在一众声音里,她的声音极为明显,楚蔷甫一掀开帘子,就直直对上楚妗的视线,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愤愤的甩了帘子,随即看到了一旁的楚静姝,复又快步走到了楚静姝面前,欢快喊道,“大姐姐!”
  楚静姝冲着她点点头,点了点她的鼻子,不赞同道,“怎的只向我打招呼,你二姐姐坐在那里呢!”
  楚蔷别开头,第一次不理会楚静姝的话,小声道:“我可不认她是我姐姐!”
  楚妗耳尖,自是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许是她自小缺爱,她希望她能与所有的亲人相处融洽,但是人家不喜欢她,她也不能硬逼着人家非要喜欢她吧?摁着牛喝水,牛还不乐意呢!有些东西也强求不来,她也便看淡了。只要父母兄长能够与她好好的,其他的,她也不奢求。
  楚静姝却蓦然沉下脸,一改平日里的温柔,低声呵斥道:“六妹如今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二妹妹身为府中嫡小姐,身份尊贵,你见了她不行礼便罢了,如今出言不逊,夫子是这样教你的?”
  楚蔷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大姐姐这话,可真是重了。本朝最重嫡庶,是因为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险些被妃嫔之子戕害,自登基之后,对于嫡庶很是注重,国公府为勋贵世家,自然更要谨遵圣意。她虽得宠,但是庶女的身份一直是自己的痛脚。以前府中没有嫡小姐,她在府中很是恣意,如今楚妗回来了,她再也不复以往荣光!见到楚妗都要朝她行礼问安,这也是她极为厌恶楚妗的一点。
  她咬着唇,一双眼睛红红地瞪着楚妗,心里暗恨,大姐姐向来对她极好,若不是楚妗,大姐姐怎么会同她说这样重的话?都是楚妗……
  她的手指甲嵌入手心,碍于楚静姝的压力,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冲着楚妗屈膝行礼,“二姐姐!”
  楚妗淡淡地点了点头,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她也不乐意笑脸相陪。
  帘子复又掀开,那几位落后楚蔷的姐妹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这几位与她并未有过节,楚妗主动朝她们笑了笑,其他几房的姐妹也纷纷朝楚妗见礼,态度温和有礼。
  楚蔷在一旁看到她截然不同的态度,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乡下蛮子!
  小隔间传来拐杖声,邓嬷嬷搀扶着老夫人从小佛堂里出来了,老夫人今日穿着一袭宝蓝色绣福对襟裙衫,头上戴着同色的宝石抹额,缓步走到了上首坐下。
  邓嬷嬷贴心地在她身后垫了一个引枕,让老夫人能够靠得舒服一些。
  “老夫人万福!”屋子里霎时全是行礼问安的声音。老夫人抬了抬手,“都起来罢。”她捧着茶啜饮了一口,忽然问道,“二姑娘在京城住的可还习惯?”
  楚妗一愣,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她,她受宠若惊,连忙回道:“习惯的!”
  老夫人淡淡地掀了下眼皮,一双浑浊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才回了京城两日,楚妗便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换上了锦衣华服,略施粉黛,比之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还要美上几分,真真是神仙妃子一般的绝色。
  她满意地点点头,到时候好好教养,年纪到了,选一门身份尊贵的夫家,为国公府搭上一个家世显赫的亲家,也算是对得起她这样貌了。
  “习惯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讲,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府里断不会缺你短你的。”
  楚妗听了老夫人的关切话语,心下喜悦,楚静姝在一旁看着,心下冷笑,老夫人极为重利,前些日子都瞧不上楚妗,如今平白无故出言关心,怕是楚妗身上有足够的价值值得她这样做,偏偏楚妗分辨不出,委实愚笨。
  她敛眉,心底的石头彻彻底底的落了地,只是个没见识,没心机的村姑罢了,于她也构不成威胁。只是运气好,得了楚怀璟的宠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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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静姝:哼跟我斗,还嫩了点!
  楚妗:tat
  第12章
  “今日大姑娘怎的一声不吭?”老夫人望向楚静姝,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可是这几日在寺庙里没休息好?我早就同你母亲说了,早些回来,莫要待久了,山上寒凉,女子身子弱,不能长住,偏她不听……”
  楚静姝柔声道:“是我想要在寺庙里多待些日子,好为祖母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健康顺遂,母亲怜惜我的孝心,才陪我在寺庙里多待了些日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个精致的香囊,解开丝带,从里面取出一块莹润的玉扣,“孙女特意找寺里的主持替玉扣开了光,便打算回府就献给您,昨日里事务繁多,一时给耽搁了,这不,今日闲下来了,孙女可是立刻就拿来了呢!”她口中的事便是楚妗认祖归宗的事。
  老夫人接过玉扣,入手生温,她见识广,一下子便知道这玉材质珍贵,明白楚静姝是花了心思的,但她见多了好物件儿,一块玉罢了,她库房里多得是。
  “这玉是前些日子宫里的皇后娘娘赏赐的,是极品暖玉,我瞧着祖母冬日里畏寒,便差玉匠打了个玉扣,让祖母随身带着,冷的时候还能暖暖手。”楚静姝见老夫人兴致缺缺,知道老夫人最在意什么,特意提了一句,这玉是皇后娘娘赏的。果真,老夫人立马笑起来,苍老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玉扣。
  “你倒是有心了。”老夫人和蔼地冲楚静姝笑了笑,听说这玉是皇后娘娘赏的,更是心下满意,大姑娘也是个有造化的,与定王世子定了亲,到时候便是世子妃,又入了宫里皇后的眼,到时候身份尊贵,必定能帮衬着国公府。
  祖孙两人又说了些话,气氛很是融洽。
  “呀!”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众人望过去,楚妗正在手脚慌乱地整理衣袖,桌子上的茶盏倾倒在一侧,里面的茶水都溢了出来。
  楚妗咬着唇,手腕有些火辣辣的疼,茶是刚沏的,温度滚烫,浇在手上实在是不好受。
  府里行四的楚茉正满是歉意,慌张站起身,口中不停说道:“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没有看到这里放了一杯茶……”
  楚茉是一个长相秀雅的少女,不似楚静姝明艳,也不同于楚妗的清滟,她就像是一朵淡雅的莲花一般,纤弱文静。
  楚妗瞧她一脸愧疚,泫然欲泣,忍着痛刚打算开口安慰一番,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嗤:“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我都看到她是故意将茶盏往一旁推过去的!”
  楚妗嘴唇张了张,口中的话不自觉咽下去,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的那株腊梅。她丝毫不怀疑腊梅的话,因为它并不知道她能够听见它说话,犯不着撒谎,也就是说,楚茉,是故意将热茶泼在她手上的……
  楚茉心里很是忐忑,楚妗不会发现她是故意的吧?她仔细打量着楚妗的神色,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却见她美眸微垂,瞧不清楚眼底的神色,却不见怒意,想来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无事,只是衣袖打湿了,我去换身衣裳。”楚妗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说完,朝着老夫人道:“孙女去去就回。”
  楚妗不敢在福寿院与楚茉辩解,一来,她在老夫人面前印象本就不好,在老夫人心里,指不定还在嫌弃她笨手笨脚,二来,若是她说楚茉是故意泼她热水,以她初来乍到,他们肯定是更愿意相信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楚茉,旁人定然是以为她污蔑楚茉。
  老夫人沉着脸,随意地摆摆手,便让白露领她下去了。大清早就惹是生非,搅得她脑壳突突的疼。她在这后宅大半辈子,怎么看不出来这些小伎俩,定是四姑娘故意往二姑娘身上泼茶的,她对于这些姐妹之间的摩擦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她清楚地知道,这后宅,没有心机手段,那是存活不下去的。
  她只是恼恨楚妗方才的反应,简直是小家子气,被浇了热茶,还傻傻分不清下手的人,忍气吞声地就这样过去了!
  雨露走上前,引她往罩间去,这福寿院里时常备着小姐们的衣裳,便是为了应对突然的状况,楚妗同楚静姝身量差不多,应该可以换上楚静姝的衣服。
  老夫人扯下领子上挂着的玉珠串,一颗颗拨过去,沉声敲打道,“我这福寿院不是你们勾心斗角的地方,我年纪大了,喜欢清静,对于你们这些小心思不打算理会。二姑娘是府里的嫡小姐,代表着府里的脸面,身份你们比不得,凡事都要有个度,若是你们为了心底那些小算计,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到时候不要怪我这个祖母的,不念及祖孙情意……”
  楚茉咬了咬唇,一双眼睛泪眼盈盈,楚楚可怜地屈膝应是。心底却是暗喜,她本就没想瞒过祖母的眼睛,只是为了试探而已,看祖母这态度,也就是不打算责罚她了。也就是说,祖母默认了她们可以算计楚妗,只要不涉及国公府的脸面,不要闹大了便好。
  老夫人泰然自若地闭着眼,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玉珠串,满屋寂静,只有玉石相碰的声音,她忽然睁开眼,起身说道,“我也乏了,今日便到这吧,都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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