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梁珏没吭声,只是用手指沾了些许杯中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梁荣睁大眼:“你的意思是,上次的事情是她?”
  梁珏点点头,简要地把事情都提了一下,也没有忘记提沈孟的那位杜芷表弟。后者却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确定没有查错,不大可能吧,咱们家和她也没有仇啊。梁府一直很谨慎的。而且沈孟不是和她关系不错吗,她为何要针对你?”
  “这个就需要长姐你去查了,我手上的势力有限,再查下去只会打草惊蛇。到底对方是什么用意,是不是她,就得劳烦你了。”
  梁荣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查,不在府上叨扰你了。”她面带焦虑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等着心里接受了这个消息,这才推开门走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和梁珏说一声:“既然你不方便再查,就不要再管这事情了,那杜芷的事情我会让爹爹帮你办好。他老人家最有分寸,肯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说完了这个,她便匆匆走了,在走廊上,正好撞见拿着书过来的沈孟。后者见她过来,便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不过梁荣压根没有理会她,只形色匆匆地飞快走了出去,像是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追赶一样。
  上辈子她是常常遭受这大姑子的白眼和冷淡的,这辈子梁荣的态度好些,但沈孟反倒更是习惯她的冷漠,一时间倒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失礼之处。
  兴许是梁珏同她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沈孟只这样想着,并不打算回去问梁珏。毕竟她是无法做到完全对梁珏坦诚的,而她对梁珏的感情,还没有到强烈到要知道他每一个秘密的地步。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果她今天问一问,可能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是哪里来得那么多如果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权臣还更,只是最近忙得太厉害,今天还来了大姨妈qaq
  ☆、017
  梁珏嫁进来之后,属于沈孟的产业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一世的时候没有沈孟帮衬,他都把事情完成的非常出色,这次她站在梁珏身后,那些个店铺的掌柜各个都是猴精,至少明面上没有敢和他过不去的,一个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让他少了上一世最初时遭遇的轻蔑和冷遇。
  人的态度变了,结果却没有怎么变化,沈孟把那些事情交由到他手里大约一个月的工夫 ,他就给她列了张长长的清单,甚至比上辈子还要长,里头标明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也清清楚楚地标明了账务出了什么问题。
  梁珏把清单和账本递上来,试探她对这些人的看法:“都是老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到沈家时间不长,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安置来得好。”
  沈孟仔细地扫了一遍,提笔在上头写下几道批注,一面开口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
  她回忆了一遍梁珏处理的那些事,又对照了一下梁珏的找出来的内容,惊讶对方漏下来最重要的那一项:“城东那家布庄你查过没有,那里的王掌柜,你觉得人怎么样?”
  梁珏问她:“王掌柜为人挺和善的,这账本也做得不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孟用朱笔在账本上圈出几个圆圈,又将账本推到梁珏的面前:“你自己再仔细看看。”
  梁珏打起精神,又仔细地把沈孟圈出来的地方看了几遍。他紧紧绷着一张脸,唇也抿着,看上去格外严肃,再看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看第二遍,还是没有,正想询问自家妻主是不是在考验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想通了,一拍桌子,声音都扬了起来:“这些布的账目不对!我记得它是皇家贡品,应当是早就被销出去的,怎么现在账上还记了一笔。”
  沈孟问他:“你除了看账本,挑这里头的错处,还有没有到店里去考察过。”
  梁珏摇头,神色有几分懊恼:“这段时间着实忙碌了些,我也就未曾去店里的仓库看过,只寻思这从账本看出问题来,便疏忽了这一些。”
  沈孟安抚他:“你毕竟刚入沈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被蒙蔽也是难免的事。即使没找出来也别着急,横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上一世梁珏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因为那些铺子的掌柜欺他刚来,什么资源没有,什么都不懂,可劲地糊弄他。但越这样,梁珏就越花心思把这件事情做好,到最后雷厉风行地一并处置了。
  像这次这个王掌柜的事情,就是上一世梁珏讲给她听的,因为后头连带着扯出来不少事情,沈孟印象尤其深刻。这一世梁珏没查出来,她讲给他听,结果还是一样,这就够了。
  妻夫两个就这账本的事情又讨论了一番,感情也更是融洽了几分,这边的屋内点着银丝碳,屋内还烧着地龙,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氛都是暖融融的,让人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子暖意。
  而远在皇城中的那座华丽的宫殿中,虽然有些地方温暖如春,但人的心却是冷似寒铁。
  当今圣上膝下三女二子,元后早逝,旁贵君独揽后宫大权,世人都觉得旁贵君坐定了君后的那个位置,但只有宫内的人都清楚,皇帝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立君后了,因为她心里头能够坐上那位置的人已经死了。
  旁贵君的摘星殿里,宫殿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燃着地龙,虽然人不多,但空气里暖融融的。可即使殿内温暖如春,跪在雪白的羊毛毯上为他修剪指甲的宫人还是流了一身的冷汗。
  等着面前的指甲修剪完毕,那宫人才不自觉松了口气,收起专门负责修剪指甲的小剪子迅速地退了下去。
  他往外退,正好有旁贵君贴身的宫人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就见那宫人凑到旁贵君跟前,小声地开口:“千岁,三殿下他,他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火车,我先去睡觉,反正后天我肯定会努力更够榜单字数的
  希望你们能对男配的属性做好心理准备
  ☆、018
  旁贵妃将纤纤十指并在一起,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寇红,漫不经心地问:“三殿下,三皇女不是一直在宫里吗,她下朝回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宫人脸上冒着汗,气息还很乱,说话都有些喘:“哎呀,我的贵君,不是三皇女。说得是三殿下,排行第三的三殿下。”
  当今圣上有三皇女两皇子,但是排在第三位的却不是三皇女,而是一位皇子,只是平日里那位不在宫里,这宫里的新人眼里的三殿下都是三皇女,可一旦那位回来了,三皇女的名位也得往后退一退。
  旁贵君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差点整个人没从软榻上滑落到地下,还是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他容色太过狼狈。
  心有余悸地在软榻上坐好,他声音都有些打颤:“那个妖孽不是早就死在外头了,怎么又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回来?!”
  那宫人忙作势用手去捂住他的嘴:“我的主子呀,您这话可别乱说。”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多余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说:“主子您要记得,这宫里不会再有君后,只要抓住了陛下的心,就是抓住了权势。他的爹莲贵君活的时候就是陛下的心头血,死了更是不容亵渎的存在,您别忘了怜贵人的下场。”
  庞贵君从花瓶中取了一朵牡丹,揉烂了手心的花,愤然道:“人都死了,那贱人的种还要来碍我的眼,难不成我说两句话,陛下还要罢了我这个贵君之位不成。”
  那宫人叹了口气:“君心难测,便是庞家也承受不起天子之怒,更何况是依仗着陛下的您呢。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您也没有必要和死人争,涂惹陛下不悦,让别人看了您的笑话。”
  旁贵君的胸脯一起一伏,闭了闭眼才道:“本宫尽量。”
  三殿下要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宫殿,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利益不相干的人则无动于衷。
  上流圈子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互相牵扯的,宫里出了这么个变动,那些和皇家沾亲带故,或者是处在相关利益集团的人也一个个知道了消息。
  沈孟这个时候还在翰林院待着,消息自然来得不如她那作为礼部侍郎的娘亲快。
  过了三四日,沈孟应了卯回家用晚膳的时候,沈侍郎就在餐桌上提了这件事:“我听说三殿下回宫了,各方人马都在想办法给他送礼,后日马尚书的正君开赏花会,听说邀请到了三殿下。你不是和他相熟吗,弄个拜帖来,带着梁珏一起过去,和人家打好关系,再不济,也要送份礼过去,表表心意。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府上当家的男眷做的事,沈李氏想也没想就应了好,等着吃了两口菜,他才反应过来,问自己妻主:“三皇女不是一直在宫里吗?怎么突然要送礼,而且她不是早就娶了正夫,难道她要纳侧室了?可是咱们香儿早就相看了人家,而且香儿这性子,怎么也不像是能够进皇家的人啊。”
  连珠炮一般的发问让沈侍郎愣了一会,沈香也眼泪汪汪地跟着凑热闹:“娘,我不想嫁给三皇女做侧室,我喜欢的是高姐姐。”
  “胡说八道什么呢!”沈侍郎呵斥了一下沈李氏,“我说的三殿下,就是当年丢了又被找回来,然后这些年为了他的平安一直养在外头的那位。他现在成年了,过了菩提大师说的劫难,自然要回来了。他是个男的!怎么会娶香儿。”
  说完了夫郎,她又点了点沈香的额头:“你也不省心,尽跟着你爹胡闹。”
  这一家子位置坐在一起,气氛也格外融洽,相比之下沈孟和梁珏简直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不过梁珏并不在意这些,沈李氏本来就不是沈孟的亲爹,再偏心他也不会心里不平衡。
  沈侍郎要是给不了沈孟足够的关心,他会双倍的给上,他愿意给她很多很多,只要她能开心。
  有这种的心思,吃饭的时候梁珏眼神也是一点没有离开沈孟。他当然也就注意到,沈侍郎说到三殿下的时候,沈孟手抖了一下,筷子夹的菜都落到碗里,虽然她很快低下头掩饰了面上的表情,但梁珏还是发现了她的不自在。
  在沈李氏和沈香说话的时候,他就低声问她:“怎么了?”
  沈孟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不小心吃辣椒,辣到了一下。”
  梁珏看了眼她刚刚夹的菜,麻辣水煮鱼,里头飘着红艳艳的朝天椒,要是不小心咬一口辣椒确实受不了。
  沈孟接下来的反应都很正常,他也就相信了这个借口。毕竟那位三殿下一直在宫外生活,不可能和沈孟有什么牵扯。
  见他们妻夫两个不在状态,沈侍郎说完了沈李氏和沈香又提醒她们:“沈孟,你年纪大了,有主见,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但沈家过得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跟你夫郎好好把事情做好,这也对你的仕途有好处。”
  沈侍郎在朝中地位是不如梁家的,作为长辈,她却不好正面和梁珏杠,只好教训自己女儿了,反正沈孟是她血脉,做娘的,说什么都不为过。
  沈孟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句,算是替梁珏把事情应承下来。
  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有些苦恼起来。这辈子和上辈子,在大事走向上虽然没变,但小事上,她的改变也引起了不小的变化。
  就比如这次三殿下薛宁回来,上辈子可没有沈侍郎要她的夫郎去马尚书家里这一出。
  她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府上因为梁珏处理账务动静闹的不小,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折腾完,当然不可能出去让外人见了笑话。当然府上似乎还是送了一份礼出去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往来,她也没有在意。
  梁珏见她神色,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可是觉得那位三殿下有什么不妥?”
  沈孟没有直说,只反问他:“你清楚那位三殿下的情况吗?”
  梁珏想了想:“宫里那几位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这位三殿下单字名宁,幼年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导致流落宫外,当时的莲贵君为此一病不起,后来他被寻回来,据说受了不少罪过。陛下请了菩提大师为他批命,说是三殿下命中有两劫,在宫中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虞,便一直在外养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娘亲说过陛下很是宠爱三殿下,这几年几次南下,听说都是为了这位殿下。”
  沈孟“嗯”了一声,又开口说:“你这次跟着去就是,父亲虽然并非我亲生爹亲,但还没有糊涂到底,不会在这个时候在外头让你失了面子。他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权当耳边风就是。不是不让你和他争,只是他作为长辈占着理,赢了也没好处。”
  梁珏点头答应:“这个你放心,我懂得分寸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沈孟抿了抿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叮嘱梁珏,“三殿下那边,你不需要刻意奉承他。我听说他这个人不大好相处,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离他远一点,没必要委屈自己还讨不了好。”
  梁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自家妻主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内情。不过沈孟的要求他几乎是拒绝不了的,当下便应了下来。
  沈孟稍稍松了口气,梁珏做事情一向很稳,应下来的事情应该都会做得到。而且现在上一世后面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她不该想太多的。
  虽然这么想着,两日后她在翰林院里待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恍惚。现在这个时辰梁珏应该已经和沈李氏一起到了马尚书的府上。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那两个人甚至还没有见过面,上辈子的前夫和后来的正君对上,应该不会有事情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旁贵君不是男配…不要误会。你们就记得前夫,上辈子还有个夫郎呢
  ☆、019
  兴许是因为沈侍郎和沈李氏说了些什么,对方这次从嫁妆里拿出来一件压箱底的宝贝,打算用来做那三殿下薛宁的赠礼。
  皇家不缺珍奇异宝,特别是这种深蒙圣宠的皇子,但拿的珍贵越代表献宝人的心意,沈李氏能够舍得这样大手笔,足见他对这次与薛宁结交的重视。
  虽然是一同赴约,但公婿两个还是分做两俩马车。沈李氏和尚在闺阁中的沈香坐在前一辆马车,梁珏待的马车紧跟其后。
  虽然贴身的小厮免不了又为沈李氏的偏心抱怨一顿:“家主明明只说了让您来就够了,他还非得带个香少爷。带了自己的儿子,他更顾不上您了。”
  梁珏的手指轻轻一捻,抽掉了表层看完的信纸,语气却是平平:“待会你不用跟我进去了,直接回去吧。先跟着夏老五待段时间,等什么时候能够管得住自己这张嘴了再回来。”
  平日里靠着一张甜嘴讨巧的小厮一下子就懵了,那夏老五是府上的花匠,但修剪花这类的事情他是不会给别人做的,跟着他做事,那就是和脏兮兮的泥土打交道,辛苦还不说,还特别无聊。
  因为夏老五其他没啥毛病,就是不能说话,是个
  只会“啊啊啊”还不好看的哑巴。这小厮的豆泡眼里立马蓄了一层雾水。梁珏一抬起头来,他的眼泪珠子立马断了线的往下掉:“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留在主子您身边。”
  梁珏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无:“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你若是嫌弃夏老五不会说话,把你变成和他一样也不是很浪费时间。”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森冷和不耐烦。兴许是因为他在沈孟的身边表现的实在太温润无害了,连着他身边的人都有些不识分寸起来。
  那小厮被他的态度所震慑,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在眼圈里打着转愣是没落下来。实在眼睛酸了,就用袖子干脆利落地擦干净,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是他想的岔了,这主子处理起那些女掌柜的时候一点也不见退让的,对着沈李氏和稀泥那也是顾全大局,都是他对沈孟的态度太软乎了些,竟让他忘了这主子可不是什么面团做的软乎人。梁珏从来就不是软面团子,哪里是随便一个人两句话就能拿捏的。
  车妇在寒风里赶着车,那边马尚书府却是早就热热闹闹的。
  腊梅园里的花都开了,透明的花蕊散发着沁人的幽香。一众娇客坐在腊梅园的赏梅亭中叽叽喳喳地说着时下有意思的话题,几个畏冷的把自己包裹成粽子,有些怀里还抱着精巧的手炉。
  这些容貌各有风采的少年今日都放弃了艳丽的打扮,不过是长相艳丽还是端庄的,都着了素色的衣衫,为的就是担心抢了主角的风采,惹了最该讨好的人不快。
  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人谦让,梁珏一进来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瞧见他们中间那个穿着大红色斗篷的年轻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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