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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后座挤着半张脸吉斯、小丑特里、小白脸乔治和爱娃。严格来说这肯定是超载,不过以中国国情来说,一个十二岁小女孩倒不算什么额外负荷。乔治脸色苍白地靠在玻璃窗上,闭着眼睛,小萝莉担心道:“他坚持不了太久,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特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坐在副驾驶位的顾铁转头打个响指。经过扎门乌德一战后,他顺理成章地取得了这个小团体的控制权,爱娃本人对此似乎也没什么异议。
  “好。”小丑摆弄摆弄卫星天线,很愉快地闭上眼睛。短短几分钟后,他睁开琥珀色的双眼:“沿这条道路向东南方两百公里,巴彦淖尔盟五原县公安局对面的新美丽宾馆,是监控和扫黄打非的死角,历史上从未遭到警察临检,是个理想的场所。”
  顾铁一脸黑线道:“你倒是融入国情很快嘛,你知道‘扫黄打非’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丑呆呆地反问。
  “算了算了。”中国人苦笑着摆摆手。
  现在光荣马戏团的成员们都经过了化妆,巧手的络腮胡尽力把日耳曼、斯拉夫、拉丁人种改变成蒙古人种的样貌,小萝莉一头金色的长发被染成了恶俗的咖啡色,烫得蓬蓬松松,看起来很符合过分早熟的中国少女形态,半张脸的老兄贴了一脸白胡子变成老大爷,头上扣顶棉帽子遮住左脸的伤痕,乔治和特里经过垫高颧骨、以化妆技巧凸出眼窝、戴隐形眼镜等处理,基本变为中国乡镇无聊男青年,络腮胡自己剃了个光头,皮肤涂得黑黑的像个不修边幅的长途车司机。一行人远远望去几乎挑不出破绽,不过语言是个大问题。
  能熟练使用中文的有爱娃、博特和特里,能让人听不出拉丁语系口音的只有爱娃一个人。顾铁下了死命令:小萝莉可以随便开口,博特和特里尽量少说话,其他人干脆装哑巴。昏迷不醒的乔治么……继续装昏迷不醒就好了。
  至于顾铁自己,天生具有高超语言天分的他花了半个小时就掌握了蒙古普通话的发音要领,实际内蒙西部人说话口音基本接近山西北部,找到鼻音的吐字的诀窍就能学得惟妙惟肖。在休息区补充给养时,顾铁把小卖部老板侃得晕晕乎乎,毫不怀疑地收下了这帮人递出的欧元。回到车上,中国人对博特说:“到了那个什么五原县以后找个地方换点人民币,总这样会有麻烦的。”
  “没问题,我有黑市的探测器。”清道夫指着自己亮晶晶的大光头回答。
  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平稳行驶,底盘传来的振动让顾铁有点昏昏欲睡,忽然一个信号蹦了出来,在视野右上角的一闪一闪。这是专为组织内的几位伙伴设置的联络信号,顾铁立刻登陆量子网络,挥手降临净土。一只黝黑硕大的帝王大角金龟子嗡嗡地在空中盘旋,顾铁抬起手臂,金龟子降落在他手背上,背壳爆裂成一句以法语书写的留言:方便吗?有事找你。不方便也得找你,不找你不知道找谁。看到的话联系我。
  “马特里尔这家伙……”中国人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坐在黑色大地上,冲着雷云翻滚的天空喊了一声:“来吧,我是不方便,可谁让你那么死皮赖脸呢。”
  空间敞开了入口,穿着粉色条纹睡衣、带着粉色条纹睡帽,睡帽上还有个大大的绒球颤颤悠悠的小个子黑人笑嘻嘻地走了出来,端着装满蒸馏酒的黄色马克杯,抬手打个招呼:“亚当,你好吗?”
  “好个屁。”顾铁没好气地嗤道,“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中非共和国总统很熟练地接了后半句,“好的,很简短地说:战争开始了。”
  “哦。……啥?”顾铁猛地蹦了起来。
  马特里尔喝了一口酒,一屁股哦坐了下去:“我跟你说过的啊,gtc给乍得提供了无息贷款,乍得人找到了一个大得吓人的铌钛铀矿,矿脉在两国的国境线上,所以他们就找了个理由开战了……”
  “我知道这些!告诉我怎么开战的!”顾铁恶狠狠盯着这个不靠谱的总统。
  马特里尔小声说:“他们用大炮射击了我们这边的哨所,所以就开战了呗。”
  “放你娘的印度洋大屁!”中国人骂道,“gtc再没脑子,还能主动挑起一场国际战争授人以柄?准是你这个战争狂忍不住开火了!”
  马特里尔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又被你猜到了!战争不是乍得人挑起的,事情有些蹊跷,率先开火的是乍得的反政府武装‘哈萨卡人线’,他们莫名其妙地袭击了马萨拉河流域的几个村庄,把政府公派的村长绑起来烧死了。乍得政府军围剿的时候他们丢下五百具尸体,剩下的人逃到了国境线这边,乍得人穷追不舍,我就借这个理由开战了。不过我没想明白哈萨卡人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宗旨不属于激进派,多年来很少发生流血事件。”
  顾铁摸摸鼻子,“背后有人操纵?谁会在一场战争中受益呢,除了你这个欲求不满的变态狂。对了,联合国那边怎么说?”
  “强烈抗议呗。不过常任理事国中有为我说话的人,毕竟这算是‘自卫反击战’吧。”中非总统满不在乎地说,“还处于局部战争阶段,我和乍得人都只投入了两千名士兵、五十辆坦克和几架飞机,查可查·吉姆特特卡中将似乎也有点犹豫。”
  “就像你说的,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场绝对ipu国家和绝对gtc国家之间的战争,没人能说清它将对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中国人忧心忡忡道,“一年之后的倒数日是否与此有关呢?”
  马特里尔哈哈大笑:“你说我们的战争最终演变成核大战,导致世界毁灭?哈哈哈,要是那样的话,你现在把我杀掉就可以阻止世界末日到来呢!……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不会真的这样想来着吧……”他的话语声变得越来越微弱,小心翼翼瞅着脸色不善的中国人。
  顾铁上下打量非洲人几眼,慢慢放松捏紧的拳头:“也只是想想而已。尽量别让事态扩大太快吧,我办完手中的事情就去找你,——带着阿齐薇一起。”
  “你要去日本救她?你根本不知道将面对什么。”马特里尔喝了一口酒。
  “我已经完全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了,身边发生的事情正变得越来越诡异,走一步算一步吧。”顾铁抢过非洲人手中的酒杯,将阿布贾蒸馏酒一饮而尽,吐出一口迷惘的浊气。
  第187章 改变之风(中)
  老旧的桑塔纳轿车顺利走完200公里的距离,在进入五原县县城之后彻底趴窝。顾铁把车子丢在一家小修理厂,带着一行人走进小丑选定的“新美丽”宾馆,浓妆艳抹的老板娘一句话都没有问,接过五十欧元,扔出三把房间钥匙,顾铁专门往乔治身上倒了点白酒把小白脸伪装成醉汉,结果根本没有对博特背上昏迷不醒的家伙报以半点好奇,“真是白费功夫……”中国人嘟囔着,走上三层楼梯,进入房间。
  与此同时,一架特别订制的湾流xii型喷气式飞机降落在蒙古国南戈壁省达兰扎达嘎德机场,作为并不发达省份的国内机场,这个机场的空管和地勤人员从未见到国际客机未经成吉思汗国际机场而直接在此降落的情况,这里甚至没有海关人员,无法执行必要的入境登记手续。
  纯白色的湾流飞机缓缓停下,舱门开启,一个穿着非常合身的意大利手工西装、扎着红色丝绸领带的金发男人快步走下舷梯,穿着蓝色制服的机场管理人员恭谨地迎上前去,用蹩脚的英语说:“欢迎光临蒙古国,先生。请麻烦跟我到达兰扎达嘎德市移民局做一下登记,还要麻烦机长先生到航空管理局补充申报一下航线,完成一些例行的文件,先生。”
  “机长先生就在你面前,这是你的登记表格。”德沃鲁根本没有改变步频和步幅,一叠厚厚的欧元推开了蒙古官僚,“手续非常完备,先生,祝您在蒙古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现在正在举行国际马戏节,全国各地都有非常精彩的表演,还有知名的马戏团在流动演出……”机场官员的手腕一转,欧元已经消失无踪,他满脸堆笑地让开道路。
  “谢谢,你的鞋带开了。”金发男人淡淡地说。
  “哦,谢谢,先生!”蒙古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鞋,再抬起头,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破旧的跑道、低矮的航站楼和狭窄的停机库静静无语,除了身后的飞机之外,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证据。
  “嗤,欧洲阔佬。”官员见怪不怪地拍拍胸脯,内袋里的钞票厚实饱满,感觉好极了。
  德沃鲁独自走出达兰扎达嘎德机场,一辆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开启引擎停在路边,“特派员先生。”穿西装的男人鞠躬施礼,“我的名字叫做……”
  “不必了,苍蝇之王的观察员,你没有进入机场迎接我,说明你是个过分骄傲的家伙,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不用自我介绍了。”金发男人挥挥手,“车子给我吧,你可以退下了。”
  皮肤黝黑、留着短短黑发的东方男人眉头不引人注意地一皱,“德沃鲁先生,圣殿荆棘十字团对贝鲁赛巴布并无实质管辖权利,你这样对待我,恐怕执事长大人那里会有点说不过去……”
  德沃鲁不为所动地走向驾驶室,拉开车门,“苍蝇之王虽然排位比我高,但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角色来对排名第十一名的我说教。别忘了,兄弟会法典里明确指出排名差距五十位以上的逆上行为是可以不经裁判所直接制裁的。”金发男人轻轻丢下一句话,坐进了驾驶席。
  黑发男人面沉似水,手搭在门框上俯下身子,盯着特派员的眼睛:“听着,德沃鲁,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刚从俄罗斯赶来的贝鲁赛巴布高级执事,‘先知’系统的第二祭祀,时刻维持着五级疼痛、将来会接任执事长大人位置的男人!如果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德沃鲁的左手中指以快到看不清残影的速度在他右耳下方轻轻一触,“蜇击!”金发男人叹息似的吐出这一击的名字,慢慢收回手指,修长的手指尖端还有金黄色的电弧在噼噼啪啪闪烁,“我的体质可以激发最高一万四千伏特的瞬间电压,经过我精确控制的电弧可以深入人体对内部组织进行破坏,就像蜜蜂的蛰刺一样。既然你是可以承受五级疼痛的男人,那么经受一下三叉神经痛的洗礼或许还是件好事。”
  黑发男人的身体僵直了,在他的意识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器官已经无意识地崩溃了,唾液、鼻涕、口水和尿液同时涌出,考究的西裤下摆流出黄色液体,他的结膜开始充血,嘴唇外翻露出牙龈,鼻孔扩大,一切征兆显示巨大的疼痛正在像海啸一样袭来。
  “或许你不知道,三叉神经是负责将脸部、口腔、鼻腔和咀嚼肌的感觉信号送往大脑的面部神经,它传递的痛觉信号能够非常直接地到达痛觉中枢,带来闪电、刀割、燃烧、撕裂种种精彩的痛觉感受。”德沃鲁轻轻推开对方,以防四溢的体液弄脏自己的裤子,“一般三叉神经痛是不能以外因诱发的,但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扳机点’,只要加以合适的刺激就能引发剧痛。……回头告诉你们的执事长大人,别再让这样的废物玷污贝鲁赛巴布的名声了。”他拿手比划了一把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耳朵下方,“……砰!”
  就像真的被子弹击中一样,黑发男人整个身体弹了起来砰然倒地,双手抱头发出凄厉的惨叫。德沃鲁关上车门,发动电动沃尔沃轿车驶向前方,后视镜里,那条人影像离水的鱼一样翻滚、弹跳,扭曲地挣扎着,浑身沾满了腥臭的尿液。“又要被议长大人训斥了,唉。”金发男人叹口气,调整一下后视镜,深深踩下油门。
  一个小时后,沃尔沃s80轿车缓缓停在扎门乌德市的大街上,德沃鲁走下汽车,四处打量。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这里的戒严还没有解除,每一个主要出入口都设有哨卡,只让进、不让出。车一停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围拢过来,谨慎地盯着这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证件?”一名士兵伸出手。
  德沃鲁的眼神向远方飘去,士兵们不由自主地随他回头望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等回过头来,眼前已经失去了人影,身材完美的金发男人已经不知所终。“混蛋……”士兵立刻拿起对讲机向主官汇报,在通讯装甲车中待命的少校军官不敢耽搁,当下拨通了负责此次行动的军区副司令的电话,“唔,唔,明白……”在军用电话中答应了几句,少校放下听筒:“通讯兵,向所有士兵传达命令,关于一名身高1.85米左右、金色长发的日耳曼人……”
  此时来自欧洲的特派员不紧不慢地走过那家蒙古餐馆,沿着小巷拐到餐馆的后门,他在一扇打破的玻璃窗前停留了一下,伸手抚摸窗棂上模糊不清的脚印,微小的电弧噼里啪啦在掌底闪现,一线青烟升起,德沃鲁鼻子抽动两下,点了点头。
  他开始沿着贫民区破败的小巷前进。此时是下午四点左右,由于戒严,所有居民都回到了自己的窝棚,贫民窟变得嘈杂、喧闹,空气里充满高度烧酒、劣质卷烟和酸羊奶的味道,混合着垃圾的臭气,像毒气一样令人眩晕。一名醉汉摇摇晃晃从巷子那端走来,肥胖的体形几乎堵满整个小巷,“让开。”德沃鲁简短地命令道。
  醉汉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朝他挤过来。
  “让开。”德沃鲁重复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他放开了身体表面的电荷屏障。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味,来自各种表面分泌物和荷尔蒙激素的独特味道能够体现人的身体状态,是无法抹去的天然气味指纹。德沃鲁的体表时刻覆盖着一层电荷,创造出薄薄的电离层,藉此将自己的气味分子破坏、稀释,消除于无形。当然,在某些场合——比如现在——就没有这样自我保护的必要了。
  潜藏在基因里的恐惧占据了流浪汉的身体,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被酒精扭曲的视野完全模糊,现在这名蒙古人唯一能想到是事情就是逃跑,丢下酒瓶,跑得愈远愈好。来自远古狩猎时代的恐惧,面对无法战胜的强大野兽的恐惧,为了尽可能延长生命而激发的有益的恐惧……尽管现代人已经抛弃了野兽的身份,但已经钝化的狩猎基因有时还是会自动出现,保护懵懂无知的文明人类。
  面前穿着合体西服的并不是人类,而是怪兽,洪荒时代的可怖怪兽……流浪汉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双腿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在满地垃圾里蠕动着后退,他充血的眼睛看不清德沃鲁的样子,视野里却充满无比巨大的捕食者形象。
  “省了很多麻烦。”金发男人微微一笑,抬脚从他身上迈过。窗子砰砰地连续关闭,四周变得安静起来,贫民窟的居民们嗅到了不详的味道,开始瑟缩在狭窄的斗室里闭上眼睛,等待噩运从身边经过。不知谁家的孩子发出一声哭叫,母亲立刻捂住孩子的嘴巴,把哭声扼在掌中。
  当狼冲入羊群的时候,绵羊不会四散奔逃,恐惧让它们无法挪动身体,只能静静等待捕食者选择猎物,并祈祷那个猎物不是自己。人类如同这种被圈养太久的动物一样,在绝对强大的存在面前,根本消失了反抗的勇气。
  “这边吗?”德沃鲁拾起一粒黄铜弹壳,抬头望着前方。
  第188章 改变之风(下)
  “嗯?”
  顾铁从拉面碗上抬起头来,一边嚼着爽滑筋道的牛肉拉面,一面疑惑地望着北方。他的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顾铁偷眼瞧瞧身边的伙伴,光荣马戏团的团员们正试着用筷子夹起滑溜溜的面条,动作笨拙得让人不忍卒视。
  幸亏是打包回来吃饭,要不然明明是中国人长相却不会用筷子的怪胎们还不被众人围观了?顾铁淅沥呼噜吧剩下的面条吸进嘴巴,端起面碗把汤一饮而尽,抹抹嘴长叹一声:“还是中国饭的味道对啊……”
  爱娃恼羞成怒地丢下筷子,小手冲着博特一伸:“叉子!”跟小叮当一样的络腮胡立刻从外套里掏出五把餐叉分给大家,斜靠在硬板床上的乔治笑道:“早这样不就得了?入乡随俗什么的……咳咳……”
  “不想死就少说话!”中国人一瞪眼,吓得小白脸闭上嘴巴。这家伙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现在烧也退了、精神也好多了,从昏迷中一醒来就嚷着要吃东西,让小萝莉喂他吃了一大碗牛肉拉面还嫌不够,叫嚷着要吃肉,害顾铁又下楼给他打包了一份大碗牛肉,自己吧唧吧唧全吃了下去,连一滴肉汤都不剩。此刻乔治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不知是便携血浆的作用,还是炖得软烂无比的牛肉的功劳。
  顾铁放下面碗掏出中南海香烟来甩给博特一根,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伸了个惬意无比的懒腰。“谁来分析一下局势?刚吃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吐出一个又圆又大的眼圈,说。
  爱娃丢下叉子,严肃地开口:“在蒙古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们一定被贝鲁赛巴布盯上了。幸运的是,兄弟会在蒙古国和中国都不具有绝对话语权,他们只能利用一些高层关系谨慎行事,苍蝇之王的观察员现在一定在扎门乌德聚集起来了,随时可能追着我们留下的线索查到中国,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顾铁一看小萝莉的样子就想乐,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加上满头褐色大波浪,如果穿上黑丝袜、小短裙的话就是中国农村乡镇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失学少女模样,走在路上毫无违和感,不得不说络腮胡博特是个很有天赋的化妆师。“一会儿我们去黑市补充一下给养,换一些现钞,明天换辆车继续赶路。”顾铁忍住笑意,点了点头,“对了,你们跟兄弟会的人斗了这么久,能不能描述一下他们的作战方式?很厉害么?”
  爱娃与半张脸吉斯对视了一眼。半张脸的家伙已经拔掉了引流管,看起来没有大碍,他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你相信异能的存在吗,顾铁?”小萝莉犹豫地问。
  “……异能?你说隔空取物、透视、耳朵听字这些气功师的把戏?”中国人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老外也相信啊?我以为只有中国的老头老太太才会上当呢!”
  爱娃怒道:“什么叫把戏啊!我说真的!就是某些超出人体机能的特殊能力,就像……就像在某方面进化了一样。”
  顾铁止住笑意,正色道:“说实话,我是相信某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存在的,我亲眼见过一位七十七岁的八极拳前辈在赶集时教训村子里的小流氓,手轻轻一碰,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子就飞出去七八米远,老赵说这是武术的境界,不过在世人眼里,这根本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吧……
  爱娃举起两根手指:“两个。我们见到过两名具有异能的敌人,一名是圣殿荆棘十字团的成员,在爱沙尼亚的那场……”说到这里,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小丑,小丑特里根本没注意大家在说什么,一个人望着窗外想着心事。小萝莉放低音量:“在爱沙尼亚的那场激战里,这名圆桌议会的议员空手杀死了四名全副武装的幽灵右手成员,死者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后来经过解剖才发现,他们的大脑变成了一腔粘稠的糊状物,沟回和神经结构完全消失了,法医官没能说出是什么样的攻击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
  中国人悚然坐正,“大脑被抹杀了?对了,爱沙尼亚……你说那是四、五个国家的幽灵左手支部联合进行的行动,最后被选者被暗杀了……我知道你在骗我,小丑特里就是那名被选者,但由于某种原因,他身上的某种因素消失了,你们和兄弟会都放弃了他的被选者身份。无处可去的他选择加入你们的组织。”
  小萝莉摇摇头,显然对他能猜出这个事实毫不惊讶:“这件事我没有权利告诉你详情,不过你说的对,特里身上的‘可能性’消失了,类似的情况以前也曾出现过,一旦这种变化发生,‘聆听者’会指示我们放弃这名被选者,兄弟会的贝鲁赛巴布也不会再继续追捕。——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名荆棘十字团的议员在杀掉四名战士之后,被重火力逼退了,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脸上的表情,——无论喜悦还是悲伤都非常虚假的表情,像戴着真实皮肤组成的假面具一样。”
  “隔着颅骨打坏大脑,这种事情在中国倒不是神话。”顾铁思忖道,“在内家拳中有这样的说法,用特殊的手法击打前额,将冲击力透过骨头传递给大脑,脑子会像搅拌机中的混凝土一样来回震荡,不断碰撞颅骨内侧,直至变成一滩糨糊。不过这只是传说而已,就连老赵也没见过这样的内家拳高手……”
  “可能是声波武器。”络腮胡抽着烟插嘴道,“一定频率的定向声波引起大脑的震动、高热,造成组织损伤。”
  “不。”爱娃语声坚决地说,“那不是武术或者武器,而是不属于人类的特殊能力,只要站在他对面,就能感觉到那种从自己身体传来的不自觉的颤抖,那个男人明明长相很英俊,却总有一种异类的感觉,彷佛,不属于人类……”
  顾铁皱一皱眉头,“好吧,这件事先搁下,你见过的另外一个呢?”
  小萝莉无意识地把玩着银色餐叉,“另一个是在六年前。那时博特、乔治和特里还都没有加入,波兰支部一共有十二名成员,吉斯是资深成员,我是个新人,还在学习当中。‘聆听者’传来指示,在琴斯托霍瓦(波兰南部城市,琴斯托霍瓦省省府)发现了被选者的信号,队长带着我们开始行动。那是波兰国内第一次出现被选者的踪迹,我们都很兴奋,队长……队长还笑着说终于可结束无所事事的日子了,挽起袖子想大干一场呢……”
  半张脸吉斯忽然站了起来,佝偻着身体慢慢走出房间:“我出去巡查一下,很快回来。铁先生,爱娃。”
  “那么,吉斯就是在那时候受了重伤,失去了半个头颅。”顾铁叹口气,说。
  “我们的队长叫做安杰伊·瓦兹诺沙华,是一个非常英俊又富有正义感的男人,我很喜欢他,但他只把我当做小孩。”爱娃坦率地说出几年前的往事,“在琴斯托霍瓦我们找到了被选者,将他保护起来,按照规程,接下来应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依照被选者的自主意志行动,不过那次的被选者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家伙,我们在波兰境内多停留了几天,结果被贝鲁赛巴布嗅探到了,苍蝇之王的观察员们很快蜂拥而至。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异类’,——我是这样称呼这种恐怖的异能者的——安杰伊队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异类。波兰支部的十二名队员用默契的配合打退了敌人的一次次进攻,在即将逃离波兰边境的时候,异类出现了,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潜入我们之间,趁独处的时机一个又一个地杀死我们的伙伴,吉斯曾说过,在刀子刺进身体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敌人的存在,而奇怪的是,完全无法激起一点敌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离开身体,被杀死仿佛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顾铁移开目光,不忍看小萝莉坚强的表情和眼角的泪光,“如果丧失警戒性的话,应该是空气传播的某种毒气或者……”
  “费洛蒙。”小萝莉轻轻地说,“很久以后我们才找到原因,所有生物体都会散发的天然外激素,源于体内的类固醇,从汗腺及皮肤表层细胞发散。那个异类散发的强烈费洛蒙传达着平静、无害的化学信息,让我们不由自主地丧失警惕。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队长引爆了身上的防御手榴弹与异类同归于尽,吉斯为了掩护我,带着浑身的刀伤覆盖在我身上,被弹片消掉了半块头盖骨。就是这样,我没有欺骗你,顾铁,赤枭兄弟会拥有这种可怕的异类,我们手中的枪炮有时显得非常无力,非常无力……”
  烟头灼痛了手指,中国人后背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赤枭兄弟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第189章 魔王之名(上)
  “啪啪啪啪。”细密的金黄色电弧在指尖和皮肤之间闪动,躺在解剖台上的冰冷尸体微微抽搐着,仿佛即将从长眠中醒来的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奇怪……”德沃鲁自言自语着收回手指,“死亡时间还很短,可完全提取不到记忆,难道是太长时间的低劣生活损坏了脑部机能,导致脑细胞活性下降?”他疑惑地观察着卓力格图的尸体,长年累月的贫民窟生活让他变得骨瘦如柴,解剖台旁边屏幕的数据显示他的体重只有四十七公斤,劣质酒精已经彻底毁掉了这名兄弟会前研究员的肝脏。
  “死因……这是什么?”德沃鲁从一旁的托盘中拈起一根细长的黑色金属棒,“……撞针?”他瞧瞧手中的断针,针的直径与死者额头的致命伤口一致,伤口周围没有灼伤,显示撞针并非由火药武器抵近射出。
  金发男人思考了片刻,小心地跨过地上昏迷不醒的法医官的身体,来到另一张解剖台前,台上躺着一具胸部已经做了y字型切开的男尸,黝黑的皮肤和发达的肌肉显示他是一位经过训练的战士。尸体喉结处有一个深邃的孔洞,伤口几乎贯穿整条脖颈,切断了脊髓,让士兵瞬间毙命。“武器被回收了吗?看起来是……针?”德沃鲁没有在旁边的托盘里找到造成这种伤口的相应武器。
  他慢慢探出手指,接近男尸的额头,电火花闪现,尸体的眼轮匝肌受到刺激,开始不停地眨着眼睛,空气从喉部的洞口涌出变成令人胆寒的凄厉呼号。“找到你了,东方人。”一个微笑从特派员的嘴角浮现,“挺高明的化妆,有点迫不及待想撕开假面具,看到你的真面目呢……既然有了你的味道,那就再也甩不掉我了,朋友……”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军靴碾过大理石地板的杂乱脚步声响起,“发现了吗?”金发男人轻轻叹息,收回纤长的手指,慢慢隐在解剖室门旁的黑暗中。
  五分钟后,蒙古军队包围了扎门乌德市警察局,摄像头显示有人袭击了位于地下一层的法医办公室和太平间,但信号受到电波干扰,并未看清闯入者的形象。士兵们在解剖室找到了三名昏迷在地的法医,他们身上并无明显外伤,房间里也没有遭到破坏或物品丢失的痕迹。蒙古军人拿起步话机向指挥车汇报了情况,得到的命令是:“不必继续追查,回到布防点待命。”
  二十五分钟后,火车站附近商业街一栋闲置已久的楼房出现了人影,穿西装的金发男人慢悠悠地登上楼梯,在二楼巡视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墙壁,低头观察指尖沾到的黏液,接着用手按住混凝土墙发出电流,“流网!”电荷覆盖了整个房间的所有表面,材质、位置和形状不同造成的电位差在特派员脑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虚拟模型,墙上一圈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切口出现了。金发男人用指尖发出高热电弧沿着圆形缺口切开,混凝土块轰隆一声掉了下来,他迈步穿过墙洞来到隔壁房间,若有所思地摆弄着领带结:“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是吗,接下来去哪里呢?幸好没有下雨,电离后的气味分子应该还是足够的吧……不要趁这段时间跑太远哦。”
  四十分钟后,扎门乌德市海帛尔大酒店的一间客房内传来惨叫声,叫声很快消失了,服务员并未报警,而是告诉了值班经理,因为全城戒严,旅店很少见地住满了滞留的旅客,经理正在手忙脚乱地办理手续,答复“等一会儿,要是还有叫声的话再去查看。”服务员回到8层,做完两间客房的卫生后,再次听到804房间传来惨叫和呼救声,她打开房门,发现来自中国的张姓商人倒在地板上,浑身沾满了排泄物,手脚不停抽搐。直至救护车来到时,张姓商人一直不肯说出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只推说是自己的癫痫病发作,蒙古军人如实汇报了这一情况,得到的命令是:“不必继续追查,回到布防点待命。”
  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沃尔沃s80轿车来到第一公路南侧的海关附近要求离开扎门乌德,前往中国境内,士兵截停了车辆,发现坐在方向盘后的是一位身材健美、留着金色长发的欧洲人,立刻向长官汇报情况,“用尽一切方法留住他五分钟,我立刻就到!”少校军官在步话机那端怒吼道,“如果我赶到的时候他不在了,你就有大麻烦了,士官长!”
  士兵满脸冷汗地放下听筒,冲金发男人敬了一个军礼:“先、先生!我们的长官正在赶来的途中,他请您务必等待五分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先生。”
  “五分钟吗?”德沃鲁眼神扫过hud(抬头显示器)上显示的时间,“五分钟的话,是可以浪费掉的时间,我会老老实实等着。”他挪动一下身体,在柔软的驾驶座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但超过限期的话,你们要赔偿我的损失哦。”
  “谢谢您,先生……”士官长鞠躬后退,握着突击步枪的右手在颤抖不停,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死亡的威胁毫不陌生,但在枪林弹雨中都坚如磐石的手今天不由自主地剧烈震颤起来,他本能地想离这辆黑色轿车远一点,再远一点。
  三分钟后,一辆装有巨大的卫星天线的装甲通讯车高速驶来,没等车子停稳,少校就打开后门跳了下来,大吼一声:“所有人离开,一百码警戒区,撤掉监控设备,现在!”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关闭摄像头撤离岗哨,远远地围成圆形的警戒线,少校整理一下军装,抹去额头的汗珠,快步走到沃尔沃轿车的驾驶席车窗前“啪”地立正敬礼:“蒙古陆军第二摩托化步兵师特种独立团副团长哈斯额尔敦向您敬礼,……不,兄弟会三级外围人员哈斯额尔敦向您敬礼,议员大人!”
  “……你是谁?”德沃鲁有点奇怪地望着他,“不过很守时,我很赞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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