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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醉酒 第20节

  “可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皇兄说晚点也来永和宫为我接风!”
  难得,在亲缘浅薄的皇家,尉迟暄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甚是照顾,衣食住行皆亲自过问,又派暗卫在皇陵保护。三年之期一到,便将人召了回来。
  “四表姐可是在酿酒呀?” 慈徽进院时,小安子等人正将洗好的花瓣装在坛子里。
  “慈儿也懂酿酒?”
  “懂的呀!” 慈徽一双不谙世事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笑起来与沈明娇一样,嘴边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母妃在时也会这样做,然后再将坛子埋在后院的大树下!”
  沈明娇闻言错愕不已,在她的印象中,姑母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遑论在宫里酿酒。又柔声问慈徽道:“姑母也会酿酒?”
  “是啊!” 慈徽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推门拉着沈明娇向后院走去。“就在这树下!母妃还说,是特地为了四表姐准备的呢!”
  沈明娇如坠迷雾之中,想起姑母的遗言:日后若有皇命召你进宫…再将此信展开…
  她是沈家最常进宫的孩子,性情受姑母影响极大…
  姑母是算准了她会提前打开那封信,知道凭她的性子,只要是看了那首诗,无论有无皇命都一定会想法设法入宫。
  所以…今日站在这里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可永和宫若是住了旁人呢?除非…姑母确认她会入主永和宫。
  隐约记得,姑母每每说起尉迟暄的生母袁皇后时,总是十分感念...那么,尉迟暄将她放在永和宫,还是巧合吗?
  姑母如此煞费苦心将她送到这里…树下埋着的,到底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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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心意 [v]
  朱墙、灯辉、玉砖、锦榻,这些物件,在后宫里,大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若是到了酉时,哪个宫里还能热闹着,大概是最惹人艳羡的事儿了。
  “我在昭陵时,最想念的便是四表姐做的菜了!” 慈徽看着沈明娇花一下午时间掂对出来的佳肴,食指大动,心意喜悦道。
  “慢慢吃!别噎着了!” 沈明娇一遍遍嘱咐她用慢些,手上又不停给她添菜。在外,宫人再怎么用心侍候,也比不得宫里细致,何况昭陵清苦。端详着慈徽清减了许多,她也十分心疼。“如今回了家里,你若喜欢,我日日做给你吃!”
  回家…尉迟暄闻言怔了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家这个字眼,他乍然听到却觉得陌生得很。抬眼看着殷勤体贴照顾着慈徽的沈明娇,仍是惯有的温和浅笑模样,似乎哪里又多了些不同,较平日添了许多真意。
  鬼使神差地,尉迟暄端起玉盏,亲自盛了碗鸡茸莼羹放到她面前,朗声带笑道:“莫要只顾着她,晚上又和朕闹着要吃宵夜。”
  她接过汤碗,眼睛里的光晕像是藏了两颗星星似的,笑盈盈道:“知道啦!”
  “四表姐这次在宫里住久些好不好呀?” 慈徽不懂事,只当沈明娇还是向从前一样进宫小住,心里不舍,期待地看着她。
  “我…” 沈明娇一时语塞,还未想好如何解释…
  “娇娇不走了,以后慈儿可以日日见到你的四表姐了。” 尉迟暄轻笑一声,话是对慈徽说的,却挑眉看向灯下秀面绯红的美人儿。
  私下里这样叫她便也罢了,如今当着慈徽的面,从他口中说出的娇娇二字,沈明娇平白地听出了几分缠绵来。圆长的媚眼似嗔似怪地瞪了一眼尉迟暄。
  “四表姐是与皇兄成亲了吗?” 慈徽闻言,小鹿似的眼睛瞪得滚圆,在他二人之间左顾右盼。
  “是,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尉迟暄对待慈徽的耐心极好,是个极温和宠溺的兄长。
  “慈儿真是大姑娘了,竟也知道成亲了。” 沈明娇一直以来都将与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慈徽,看作是小妹妹,如今乍然听到这话,竟是十分惊喜欣慰。
  “是啊!清姑姑说过,成亲就是男子和女子互相托付了终身,再…再一起养娃娃!” 慈徽会想着清姑姑说过的话,期盼着看向他二人,殷切道:“永和宫要添娃娃了吗?”
  热闹的气氛好像忽然冷了下来,尉迟暄笑意淡了几分,专注吃着东西。
  他有自己的考量,前朝不稳,后宫暗流涌动,永靖侯府他也用得将信将疑,她若是再有了孩子,只会让已是抱火卧薪的局势更加危险。
  当年留下兰昭仪和慧妃的孩子,是为了堵上悠悠众口,稳住东宫之位。他亲眼见过父皇后宫倾轧的手段,是以登基之后,在前朝后宫未稳之时,除了皇后,余下各宫嫔妃侍寝后皆会赐下避子汤。
  何况,在她进宫以前,他一月留宿后宫的时间,还不及这几日在永和宫多。所以如今子嗣不多,也算是他有意为之。
  这些日子侍寝过后,沈明娇依着规矩,乖觉着不怨不提,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喝着。
  “慈徽可有心上人了?” 沈明娇调笑着岔开了话题。见尉迟暄缄默,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嘴角,抬手夹了一块口味偏甜梅汁渍鸡到他碟中,左手在桌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就好像…他们就孩子的事达成过什么默契一般。
  “我…” 慈徽的脸忽然红了几分,支支吾吾。
  沈明娇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此时再看着慈徽的神情,可不就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喜出望外道:“我们慈儿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是该议亲了!” 纵然慈徽相较寻常女子情智弱了许多,可她与姑母皆是希望,若是老天见怜,有朝一日也能让慈儿如寻常人一样体验美满齐全的一生。
  尉迟暄闻言倒是眉心紧蹙,担心慈徽单纯,被哪家的浪荡子欺负。转念又怕自己太过严肃吓到她,调整表情松弛了几分。
  ”慈儿在昭陵时,认识了一个书生,他…极好,隔着墙壁为我读书。” 慈徽脸色红得如同飞霞般,眸中水光潋滟,攀着尉迟暄的手臂,期盼问道:“皇兄也能将他召进宫,日日与我在一处吗?”
  “慈儿先用膳,晚些表姐与你皇兄好好商量看看,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有福气。” 沈明娇见他的表情郑重,怕吓到了懵懵懂懂的慈徽,开口打起了圆场。
  用过了晚膳,尉迟暄与沈明娇一起,散着步,亲自将慈徽送回了她的徽元宫。
  眼看着便要到八月十五秋节,朗月如玉盘,和灿烂的灿星交织在一起,相映生辉。御花园小径边的虫鸣繁密如落雨,间或一只草莺起起落落相合嘘啭着夜曲。各色繁花的香气借微风飘散着,让人嗅之微醺。
  “皇上怎么打算慈儿的事?” 二人从徽元宫回来,并肩走在明月灯火相照的小径上。入秋的夜风清凉冷硬,她畏寒往人身侧躲了躲,尉迟暄也自然地将人收在怀里。
  “书生?先派人去查查底细吧!” 此事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想,处置重了怕慈徽伤心,若是轻易允了赐婚,又担心是别有用心之人害了她终生。“如此可妥当?娇娇以为如何?”
  “臣妾…想谢谢皇上!”
  “哦?娇娇想谢朕什么?”
  “姑母早逝,慈儿…又过于单纯,纵有外祖家记挂着,可到底永靖侯府能力有限只顾得上宫外,却顾不了宫里。” 沈明娇将自己的手钻进他温润的手掌中,凑在一处暖着,诚挚道:“臣妾想替姑母谢谢皇上,护着慈儿,将慈儿照顾得这样无忧快活!” 她与尉迟暄之间的相互试探也好,算计利用也罢,至少在对待慈徽这件事上,她是真心感激他的相护之情。
  尉迟暄倾斜着的薄唇,泄露了真心。想起慈徽方才的话,垂头看着她蝴蝶似的长睫,白瓷似的脸蛋儿,脑海中忽然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影子,长得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或许是夜色撩人,月光温和让人卸下了防备,他脱口而出道:“娇娇可想养个孩子?”
  “什么?” 她的心绪似乎还沉浸在慈柔的事里,抬眼迷茫看着他,似乎没听清,又问道:“皇上说什么?”
  “没什么…” 尉迟暄见不远处的凉亭正好能在御花园的葱葱郁郁之中窥见月色,心情颇好地提议道:“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月色正好,娇娇可愿与朕共赏?”
  “臣妾听祖母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皇上听过吗?” 沈明娇头靠着他的肩膀,轻声慢语。
  “自然。” 尉迟暄笑她娇憨幼稚,“娇娇此言,像是把朕当作孩子在哄。”
  “小孩子可听不得接下来的话。” 分明是隔着夜色掩盖,他好像还是能看见她春浓娇媚的面庞。任她凑过来,带着温度吐气如兰在自己的耳边道:“还有一段儿,是这样的…嫦娥玉宫寂寞,怜情众生,便赐下福祉…保佑在秋节时相偕望月的有情人,白头偕老。” 话落,她姣羞着又缩回自己臂弯之中,温情灼人。
  尉迟暄想起那张字条儿、那对儿玉雁,还有,更久远的事…唇边含笑,静默着,任暧昧情愫发酵。
  “臣妾今天酿了酒。” 沈明娇望着月亮,兴致勃勃地同他说起今日的小事儿。“用秋菊酿的,想要埋在后院的树下,明年这个时候,再拿出来与皇上月下共酌。”
  “今日萧承徽去娇娇宫里了?” 尉迟暄想起萧氏女那个跋扈的脾性便觉头疼,本意是担心她到永和宫找不痛快。可话脱口而出就变了味,倒像是他监视试探…“咳,朕是说…”
  “臣妾正想与皇上抱怨呢!” 沈明娇恍若未觉,蹙着秀眉,脸皱成一团,俏生生地同他撒娇卖乖道:“萧承徽好生可怜,眼泪多得险些将永和宫淹了!我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手足无措的!”
  “哦?萧承徽何事与娇娇哭诉?” 尉迟暄听她说得生动有趣,也有了几分兴趣。
  “还不是萧家的官司!听说是萧承徽那个不好相与的庶妹也要进宫来,萧承徽当然心里不舒服,就想约臣妾一起,等明儿那人进了宫,不痛不痒地捉弄一番出出气!”
  尉迟暄哪里想到,这个傻姑娘竟将萧承徽拉拢她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而且听她的语气,完全没意识到萧家此举的用意,还不痛不痒捉弄一番?就凭萧家人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她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永靖侯是怎么教女儿的,这般心思澄澈也敢送到宫里来?
  在心里轻叹一声,捏了捏怀里小白兔的柔滑脸蛋儿,问道:“那娇娇是如何回应的?” 打定主意自己要多替她留神儿些,可别被后宫那些鬼魅魍魉生吞了。
  “臣妾答应她啦!” 沈明娇声音雀跃着,又往人怀里蹭了蹭,浑不在意道:“萧承徽说她那庶妹狠毒极了,又是害人性命,又是烧房子的,臣妾听着都觉心惊!我到觉得萧承徽性情直爽,好相处些,帮一帮她也没什么…”
  “娇娇还是…” 尉迟暄想说点什么提醒她小心掉进了萧家人的圈套,又不忍乱了她这副水晶心肠,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明日让宋诚去查查这个庶女的底细便罢了。
  “太皇太后那边…娇娇勤谨些!” 尉迟暄想了想近日前朝后宫诸事,出言提醒道。对于太皇太后偏帮萧家的种种,他素来都是念着祖孙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涉科举,乃大周之根基要计,太皇太后竟如此的不明事理,只知一味袒护,让他惊怒失望的同时,更是不解。
  “还有一件要紧事,臣妾遇到了难处…”
  “说来听听?” 不过片刻,再抬眼时,云层便遮住了半个月亮。
  “桂初查到,丹柔的乳母身上有两张萧家票号所出的银票,与慧妃姐姐之前派人出宫到萧家票号取的面额是一样的…” 沈明娇斟酌着,像是自言自语分析道:“这样的话,慧妃姐姐便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她怎会忍心推自己的女儿入水呢?”
  “御鉴司已经先一步差个水落石出了,朕心里有数,只是尚未到发落的时候,娇娇不必再查了。”
  尉迟暄让她插手去查此事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试探永靖侯府在宫中的钉子,可这些日子她只用了桂初,若不是他有意从手里漏出点线索,怕是连眼下这些都查不出来;二是为了让她醒醒神儿,不要被人拿旧情利用了。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想把她拉进这趟浑水里。
  “不查了?”
  “是。” 尉迟暄安抚着揉了揉她的长发,“娇娇若是好奇,朕明日让宋诚送御鉴司的折子给你。”
  “原本臣妾也是心疼丹柔,如今既是有了结论,皇上知会慧妃姐姐一声便好。” 她的样子,倒真是如释重负。
  “若是有朝一日,左相之流与永靖侯府发生了冲突,娇娇如何自处?” 尉迟暄忽然问起了此前慧妃也问过她的话。
  “臣妾想想…” 沈明娇显然是未料到他这一问,皱着眉头念念有词道:“臣妾是沈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先同沈家站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么?”
  “臣妾是皇上的人。” 怀中的人忽然抬头看向他,黛眉弯弯,眼中皆是面对心爱之人的依赖欣喜。“若定要取舍,出嫁从夫,臣妾自然是要与皇上站在一头。”
  尉迟暄心下微动,似是不忍再看她眼里涌动的爱意,伸手虚掩住她的眸子,稳了稳心神。
  “娇娇最得朕心。” 横抱起怀中宜喜宜嗔的美人儿,回了永和宫。
  软玉帐中拥,云雨事难穷。粉汗如珠,一室生春。
  次日卯正时分,红罗帐中,美人儿长发覆肩,虚虚掩住春光乍泄,满面羞红娇声娇气同人抱怨道:“下次再不许皇上在臣妾肩颈作恶!如今这样…还怎么见人去!”
  ……
  “皇上,奴才进来侍候了。” 宋诚听见房中的欢声笑语,带着侍候洗漱的奴才进了内室服侍尉早朝。个个头垂得极低,半点眼风不敢看向帐间。
  “皇上、主子,正阳宫的沧伈姑姑来了。” 观棋入内禀报道。
  沈明娇闻声也忍着腰肢酸软,在帐中穿戴整齐。“这么早,定是要紧事儿。”
  “召人进来。” 尉迟暄对宋诚道。搭眼看着沈明娇长发和脖颈之间的暧昧痕迹,轻咳一声,对观棋道:“将屏风拉上,只让她在外间回话吧。”
  “奴婢给皇上、懿主子请安!” 沧伈进来,见屏风挡着内室,心里也觉得奇怪,微微抬头向里看了两眼。
  “何事?”
  “皇上大喜!皇后娘娘诊出了喜脉,已两月有余!” 沧伈言语之间皆是喜气,自打六年前皇后娘娘小产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总算是盼来了!
  “李太医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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