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170·莲子缠5
原来赵家也和当年白桥镇的惨案有关系,赵端所写的这些,四郎也大略都猜到了。
“赵家,白桥镇,采补邪术的妖道后面,必定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甚至牵动着天下的局势,而两个妖道也不过是棋子。如今妖道伏诛,可是赵老爷和那个皇甫公子却依旧逍遥法外。唉……”说道这里,四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爱管闲事,到底不是毫无心肝。
四郎情绪低落地继续说:“赵端的经历实在坎坷,年少时受后宅阴私之事拖累,被人贩子绑走,成为水鬼。千辛万苦重回人世,认识了能够让他放下仇恨的人,却又被父亲出卖,成为大人物们争夺天下的牺牲品。其实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早年那种和水生一起放鸭子打渔的生活而已吧。”
二哥安慰他:“好了,赵端虽然投胎投的不好,撞上那样的父兄,但是他的眼光不错,总算没有看错人。水生这么多年并没有放弃过寻找他。后来知道他被道士控制之后,更是千方百计的打听如何去破坏道士的法术,甚至不惜和鬼车联手。上次赵家那个少爷恰好在你醒过来之后,就从窗户上偷看到你也并不是偶然,而是被人引过来的。这样费尽心机将你拖进来,自然是为了引动我和那人出手。”
四郎听到这不满意了,很不服气地说:“对付道士,我也是出了力的好不?”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出力最多。道门中的败类以采生折割之法采活人魂魄,又用傀儡锁魂术控制住这些魂魄以供淫乐,这种法术吃香菜加上野猪肉可破。若不是你做的素斋滋味绝妙,叫道士分辨不出加了饮食忌讳之物,单凭着和尚的几坛子咸金枣也破不了那种拘魂的邪术。”二哥赶忙顺着毛摸。
奶白色的小猫也喵喵叫了几声,仿佛在赞同二哥的话。
“胖道士前些时候被雷劈了个半死,不过,他到底死透了没啊?还有还有,瘦道士被金龙抓走,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杀了。总之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四郎到底不是傻子,从二哥的言辞间,他也约莫猜测到了那天的那条金龙就是二哥,估计是自己离魂之后,二哥追过来找自己,顺便出手相助吧。
说起来,其实饕餮和陆师祖才是一类人吧。都辣么厉害辣么酷炫。四郎看看身边的二哥,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琢磨着:看他们两个那晚配合默契,以后一定能够成为朋友。这样,大家就可以愉快的在一起生活了\(^o^)/
二哥看他墨黑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活脱脱一只小狐狸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在那两片花瓣一样的水色唇瓣上亲一口。一个完全没有欲望的吻。
四郎莫名其妙的扭头看二哥,慢慢眨了下眼睛。后门的几株桃花开得极为烂漫,初春的山风里夹带着点点花瓣缓缓飘落。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可万年在室男陶二哥面对自家媳妇的时候,依旧常常有些初恋般的手足无措。但是二哥向来闷骚,一张冷面隐去了所有的情绪。因此,这时候四郎看他,他也冷着一张脸看回去。
一时无声胜有声。
半晌,二哥才控制住胸中沸腾的吞噬欲望,极漠然地开口道:“你放心,瘦道士已经被扔进了血池,日日受冤魂的撕咬,但是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不可能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所以被啃噬出的伤口第二日又会恢复如初。这样一直要到他采补得来的寿数耗尽的那一天,才会自然死亡,得到转世轮回的机会。不过,因为他此世作孽太多,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福报,从此永生永世轮入畜生道中。天一道门中的执法长老已经剥去他的法力、废去他的仙根,但是依旧让他保留着人的记忆,所以,瘦道士此后就只能以人的意识做猪狗,再也没有出来作乱的可能。不过,他所行之事,本来也和畜生没多大区别了。”
虽然听上去很惨,可四郎也不是无原则的好人,他半点都不同情瘦道士,只觉得以二道的作为,就是再惨一万倍都不过分。不过,把凶手交给被他害死的人去惩罚似乎也不错。
四郎满意的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继续问道:“那胖道士呢?被雷劈死实在便宜他了。还有,那些仙奴也不知道怎么样。道士们的法术一破,他们也恢复了自由。不知道是不是都去转世投胎了呢?还有就是赵端和水生。赵端不能轮回,他一个孤魂能去哪里呢?水生难道就打算做一辈子和尚,安安心心寻他的大道去了么?”四郎这事儿妈又开始发愁了。
“喵?”小白猫也跟着发出好似疑问的声音。用爪子扒拉着四郎的裤腿,妄图爬上去。
二哥看它一眼,只说:“这事的确很奇怪,雷雨夜后,那群仙奴和胖道士都失踪了。我派人去看过了,被达官显贵买去的仙奴有的已经投胎去了,有的却贪恋那些显贵人家里的富贵荣华不肯离去。唉,两个道士这样一搅和,不知道乱了多少人的宿命。到头来这因果也要算在他们的宗门天一道头上。不过你也别担心,胖道士虽然逃了出去,但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不足为虑。赵端再无用应该也不会继续受他的要挟了。如今我只担心赵端自作聪明,打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还有那个绿云。那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这回迦楞山大殿里的仙奴集体消失,胖道士逃出生天继续作乱,说不定其中便有她的手笔。”
四郎正待说话,忽然听见隔壁炒货店里传来瓜子西施温温柔柔的说话声和娇笑。
她怎么来了有味斋后院?
何不满倒是常常带着自家瓜子花生一类的炒货,出入于镇上的饮食店。不问酒徒食客买不买,上前便散与坐客,然后便问人要钱。这样做生意的法子谓之撒暂。镇上饮食店主人都不太喜欢他们家这样行事。只是瓜子西施颇会做人,他们又是孤儿寡母的,大家街坊领居在一起许多年,店家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唯独有味斋里的掌柜槐大是个心冷的,坚决不许何不满进店里叫卖,加上有味斋的伙计各个高头大膀,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是好亲近的人。因此何家一贯和有味斋没什么生意上的来往。
“这许多紫黑色的是什么肉,怎么我瞧着和家常的腊肉不同呢?”瓜子西施站在院子里看挂在那里晒的熏肉。
四郎想了想,把地上的小猫塞到二哥怀里。然后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笑道:“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和断桥镇上的腊肉制法自然是不同。熏肉选取的是新鲜的野味,剔去骨头,取净瘦肉切成方块,用盐,香叶,五香大料,加上火硝将肉腌制起来。约莫经过十天后取出来,吊在灶台上,用松木粉熏制。做出来的肉虽然外面是紫黑色,内里却鲜红柔嫩,并且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最适合做下酒的饭菜,食而不腻。”
“哎哟哟,难怪这几天镇上就数你家生意好,真真客流如云。有味斋可真是讲究,会做生意!而且你家东西又实在,怨不得吃过的客人都说好。”瓜子西施赞叹个没完。
四郎好脾气的笑了笑,转头吩咐灰鼠精:“给何家娘子取一条熏肉,他家小儿日日都要去春社里做生意,随身带几块煮熟的熏肉,夹在大馒头里,又方便又好吃。”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瓜子西施连连摆手,白皙的面孔上浮起一抹红晕,艳若桃李。
华阳接过灰鼠精送来的熏肉,也不管她推拒,硬是把裹在黄油纸里肉干塞到她手里。
瓜子西施收下了熏肉,却还是呆在院子里不走,只扭头四处打量,见地上堆着小山包似的腊肉,灰鼠精抬着一大筐往外走,她没话找话般地问:“这是做什么?多齐整的肉啊,怎么就堆在地上?”
除开那些搬来的贵人,断桥镇的人大都没有余钱,杀一头猪就指望着吃半年。这也并不是夸张。腊肉若是保存得好,制作时烘烤得极干,而之后空气又流通的话,的确能够一直吃到七月里头。
四郎把蒸熟的红枣端出来去核,与蜜瓜条、桔饼一同切成碎块,准备着待会儿做散烩八宝用。听她问起,瞟一眼地面,随口答道:“前几日雨水太多,这些腊肉中吸了水气,有些发霉。我们做生意的,可不好拿些臭肉糊弄食客。所以就让伙计拿去扔掉。”
“哎哟!我和镇上的食肆酒楼都有来往,镇上的大户人家里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再没有这样讲究的人家了。
你们有味斋可真是……啧啧啧,叫我说什么好呢,我活到现在,可没见过做生意这样实诚的!难怪有味斋的饭菜好吃咧!”瓜子西施看着娇娇怯怯的小妇人,却十分会说话,和谁都能找到话聊,举止也很得宜。这也是镇上的许多男人喜欢她的缘故,并不独是为了一副好容颜。若说容颜好,有味斋里的哪个不比她强?
不说槐大,苍然等冷面大汉,就是华阳以及院子里的小妖怪,和人相处的时候,也总带着几分戒备和几分疏离,显得不太好亲近。至于四郎,倒是个言笑可亲、叫人看着就舒服的少年郎,可惜也不怎么与镇上的人交际。加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言,也就怨不得镇民对着有味斋的人敬而远之了。
四郎听了,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何娘子谬赞了。”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我看大姐家里常常有许多猫儿出没。若是不嫌弃,这些腊肉您都拉回去,与那些猫儿吃,免得他们再去偷街坊晾晒的肉。”
瓜子西施看他家是真的不想要这些腊肉了,也不再虚客气:“唉,也好。这样好的腊肉白白扔了实在可惜。喂养了野猫也是功德一件。这些野猫还挑嘴,不吃死老鼠不说,连街坊给的剩饭都不肯吃。”说着,她压低了声音:“胡老板是个实诚人,我给你说个奇事,我姐姐那只黄色的大猫,别看长得丑,实在是最通人性的一个,简直跟个猫王似的。自从它来了之后,家附近的野猫忽然增多起来,都是些往年没见过的猫,而且那些野猫还都听它的话。大金莫不是只神猫吧?怪不得我姐姐那样宠爱他……”
这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糖莲子那种绵软的甜香气息,四郎估摸着是蒸笼里的莲子和薏米仁蒸好了,便道一声恼回厨房去。
散烩八宝要把去皮去芯的莲子,淘净的薏仁米蒸熟,这两样炮制起来很费些水磨工夫,而且极不易熟,做起来颇耽误时辰,所以四郎昨天夜里就将莲子放蒸笼里文火慢蒸。
吩咐李二给灶膛加把火,四郎揭开蒸笼盖子,把蒸熟的莲子和薏米仁端了出来,然后又把淘净沥干的糯米蒸熟,加白糖猪油拌匀。
“这莲子要煮软可真是费功夫。”四郎摁一摁取出来的莲子,嘀咕着报怨。
瓜子西施不知何时又跟着进了厨房,她伸出玉手取一粒糖莲子,巧笑倩兮道:“那我帮你尝尝。”喂进嘴巴之后,便皱起了眉头,娇呼道:“好苦。是没有去莲心吗?”这些动作都自然而然,倒并不显得轻浮。
华阳在一旁帮着把要做散烩八宝的蜜樱桃从坛子里取出来,看着瓜子西施这一番举动,忍不住皱了皱眉。
四郎回答道:“这是清宁寺里反季长出来的莲子,今日庙里的住持又亲自送了两大袋子过来……”想到瓜子西施与和尚昨日闹了个不愉快,四郎便含糊的带过,继续说道:“行者主持的庙宇虽然香火不盛,却也是真正的佛门清净之地,莲子又有清心凝神的功效。春天万物萌发,人体内也有股内火,正需要用清如水的莲子败败火。再说了,如今时节不好,难免一些天地间的邪物也蠢蠢欲动,莲子也有克制他们的作用。只是若去了莲心,也就没有这些效果了。”
“原来如此。胡老板年纪不大,懂得却多。这样的莲子也给我来一斤好了,只是须得多放糖,不然我可受不住那苦味。还有,今日再送一桌小席去我家。昨日姐姐还夸赞你家的牡丹西施鸭味道绝好呢。”说着,她吃吃的笑起来。
四郎见惯了美人,倒没有其他感觉,只觉得这笑来得莫名其妙。他答应一声,便转身称了二两薄荷霜,二两白糖与熟莲子一同熬化,搅动使糖液完全将每一粒蒸熟的莲子都裹住。到烘焙干之后,就成了一粒粒糖莲子,唤作莲子缠。可做小零嘴单吃,做馅料或者煮粥也都是很好的。
做好这些事,转头一看,瓜子西施还在那里没有走。
四郎心里有点奇怪,断桥镇的镇民素日都觉得有味斋邪性,也害怕这些高头大膀的伙计,因此街坊领居并不怎么爱来串门,只是从前有味斋里进进出出的跑堂都是一脸横肉的壮汉,瓜子西施也不敢让自家胖儿子来冒险。怎么今日却一直勾留不去呢。
这么想着,四郎终于忍不住,很直接地问她:“不知道何娘子还有什么吩咐?若是吃食上有什么忌讳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瓜子西施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昨日胡老板救了我儿一命。我们全家感激涕零。只是有只小白猫是我姐姐的爱物,被不满误伤之后跑到你家里来了。还请胡老板让我带回去。也叫我好和姐姐交代。”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姐姐”的爱猫不是那只屎黄色的怪物吗?四郎心里暗暗想着,自然不能让小白落在他们手里,于是他说道:“那只小猫啊,昨天虽然跑来了我家,后来一个不错眼,又跑出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对了,今日的饭菜我待会做好就给你送过去。你看,这厨房里也乱糟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坚决不认,瓜子西施也没办法,只好识相地出门离开了。
四郎在厨房窗子上看着,瓜子西施一出门,那只癞皮猫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跳出来,钻进了她的怀中。
☆、171·莲子缠6
瓜子西施前脚出厨房,二哥后脚就提着小白猫进了门。
将蒸熟的莲子,红枣,薏仁米,桔饼,冬瓜条,糖桂花分别顺次放在碗底,之后把用猪油白糖拌过的熟糯米盛在上面,入蒸笼蒸透。再把蒸透了的八宝坯取出来,下在炒锅里,加入清水,洋糖一起拌合烩沸,待洋糖融化起劲之后,加入猪油反复推动,最后勾芡入盘,撒上蜜樱桃就成了一碗光润悦目,散发着甜香气的烩八宝。
刚盛出来一碗端给二哥,小猫已经喵喵欢叫着跳上了灶台。
“不行。”四郎伸手提起小猫放在地上,点着它的猫脑袋说:“你不能吃这个。待会我给你做鱼拌饭。”
“喵喵,喵喵。”小猫不高兴的抗议了两声,也没有再往炕头上扑,扭头傲娇地翘着尾巴走开了。猫也是有尊严的!
刚解冻的山溪里捉来的大鲤鱼,去鳞去内脏刮洗干净,然后将鱼肉片成一寸长,二寸宽的薄片泡进米醋里,一盏热茶的功夫后,取出来挤干水分,码在煮熟的白米饭上。然后用酱油,白糖,麻仁、香油扮成调料酱淋下去。一碗香喷喷的生鱼片拌饭就做好了。
将做好的鱼拌饭放在小白面前,小猫舔了两口,就娇气地转开了头。
四郎皱起了眉头,把小猫驾着两只前掌抱起来,脸对着脸问它:“这样挑食啊,你想吃什么呢?”说着,再次把白猫放在鱼拌饭跟前。
显然小猫对鱼拌饭不感兴趣,它兴致缺缺的偏开头,继续对着那个装莲子的布袋又抓又咬。
四郎又咪咪咪的像个傻瓜般叫唤一阵,小猫还是不搭理他。
不仅如此,小白猫还从眼角看四郎→→投过来的余光充满了不屑,似乎在说——鱼唇的凡人啊,辣种平凡的猫食怎配得上高贵的我?
四郎:……
居然有猫儿不爱吃鱼?左右打量这只古怪小白猫一番,到底不忍和他较劲,四郎便只好放下碗泄气的地走开了。
今日天气晴好,槐大把没吃完的腌腊制品都用个木架子挂了好几排,摆在院子里晒太阳。
九十月间补来的丑侯鲭,肥美少刺,用来做腊鱼再合适不过。做的时候不去鳞,不开膛,用筷子从鱼嘴巴里插入鱼膛,搅出内脏后用水冲洗干净。再把盐、姜、花椒熬的浓汤灌满鱼腹,然后使一条细竹签条从鱼眼穿过,鱼口朝上挂起来,经过一冬后便自然风干了。
四郎选了一条大小适中的腊鱼,扯了些垛子上的稻草将鱼包起来,用泥封严,放在火上烤熟。烤好之后,四郎把鱼拿在手里啃一口,亲身示范烤鱼很好吃,可是小猫压根不搭理他,兀自津津有味的玩着一粒生莲子,时不时放在嘴边啃一下,头都不抬。
“不过一只猫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么。”二哥看不得自家媳妇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支使,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接过四郎手里的烤鱼,对着四郎咬过的地方撕下来一大块鱼肉吞下去,然后强硬地对四郎说:“别惯着着他,惯出毛病来了。他饿了自然会来吃,不肯吃便是不饿。”说着就把四郎拉走。
小猫愤怒的抬头怒瞪着两个人的背影,然后又怏怏地趴在布袋子上,显然是打算和这条袋子地久天长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味斋后院的大门忽然想起‘砰砰’的拍门声。本来已经躺倒的小猫也忽然跳起来,抬着头喵喵大叫。
槐大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的人使了大力气拍门,此时一个没收住,往前冲进了院子,带倒一大排木架子。他一看到四郎和陶二,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两位大仙,救救我,救救我娘!”
来的人正是何家铺子的少东家,何不满。
四郎退了一步,说道:“我只是个厨子而已,可不是什么大仙。”
何不满听他这么说,立即砰砰砰的开始磕头,涕泪横飞地说道:“不不不,我观察了很久,不止是野猫,连老猫和妖人都不敢进有味斋。他俩个一向很嚣张,这一次却连要只猫都要支使我娘来。”
四郎还是不松口,只笑了笑说:“满哥儿莫不是魔怔了吧?什么老猫妖人的,我可一句都听不懂。再说了,你家里就你娘和她姐姐两个。你不在,亲戚的爱猫丢了,不是只好劳动你娘了吗?”
何不满急道:“不是的。那不是我姨。我娘当年是个孤女,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她提过任何亲戚。那是……那是妖怪!对,不男不女的,不是妖怪是什么?”
不男不女就是妖怪?熊孩子忒会拉仇恨了一点。四郎简直要给这神逻辑跪了。果然,何不满话音刚落,四郎明显感到屋子里冷了几度,妖怪们都对着跪在地上的凡人露出狰狞的表情。
何不满打了个寒颤,继续说道:“刚才我一时生气跑了出去,在外面游荡大半天后,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住,我知道我娘自来要睡午觉,这时候家里厨房必定没有人,才偷偷跑回家里躲在碗柜里啃冷馒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四郎没吱声,二哥有些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呵欠。
何不满不敢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说:“我居然看到那只黄猫会说话!妖人似乎十分害怕,一直跪在地上谢罪,而老猫自己说有味斋很古怪,它也不敢靠得太近,让妖人哄骗我娘明天再来一次,一定要把走失的小猫找到。”说着,他又砰砰砰的开始磕头,便嗑边哀求道:“我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娘已经被妖物迷惑了。根本不信我的话。我……我……”恐惧伴着对母亲的担忧,何不满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落下了不轻弹的男儿泪。
四郎看他哭的实在伤心,就让一个伙计把他扶起来。
何不满却不肯起来,兀自跪在地上大声说:“这里必定有高人,能够震慑住两只妖邪。请高人大发慈悲,救救我娘吧!以后我给您立长生牌位,给您早晚烧三炷香!”
“那可使不得。”四郎连连摆手,但也终于没有再将何不满拒之门外了:“你要我帮忙,总得说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何不满便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说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鼎鼎有名的岳琴班连着半月都在镇上搭台子演戏,镇上一时万人空巷的去看。何不满推个小车子穿梭在人潮里,叫卖些玫瑰瓜子、五香蚕豆、红油花生。
那日散场之后,何不满正在收拾东西,便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来他的摊位前,各样炒货都要了一大斛,给钱的时候却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玉坠子。
何不满抬头一看,只见这女子头上发髻高耸,浑身散发着幽香,身形在夜幕中影影绰绰,楚楚动人。再看她递过来的玉坠,虽然不大点,却在灯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古人早熟,十二订婚十四结婚的不少。何不满虽然虚岁十二,实际十岁出头,但他成日在外面跑,加上他娘也不管教他,便跟着街上的混账子很知道些风月事。此时见这女子俊俏,出手阔绰,便以为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私会情郎的小姐,一时起了贪心,不管不顾地收了这玉。
回到家之后,他把玉坠子放在怀里,夜里就做了怪梦。
四郎问他是什么梦,何不满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梦见了那女子入梦来与他成就了好事。
有这么个插曲,何不满之后也豁出去了一般,把那些隐秘之事一字不落地告诉给四郎。
原来,做过春梦以后,何不满就迷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每一日都跑去春社上卖炒货,专等在那日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日,那女子又出现了,这一次用一个玉钗换了炒货。临走时下了雨,何不满便邀请女子回他家休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