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四郎顿了一顿,手上差点被胖道士的黑爪子抓出五道黑痕。
现在可不是八卦陆爹风流韵事的时候,四郎翻了个白眼,赶忙集中精神,再不去搭理胖道士疯魔般的胡言乱语,只催动着飞剑连连进攻。
很快,怪物就被四郎在脖子上拉了一道口子,黑色的皮肤脱落,隐约可见内里暗红色的喉咙壁。可他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邪术,被竹剑在要害部位开了个口子,非但没有倒下,反而更加凶猛的扑了过来。
站在对街的二哥隐藏起身形偷偷看了半天,虽然暗中欣赏着自家小媳妇的不凡身姿,却也实在不耐烦四郎再和这道士磨叽了。沉吟半晌,终于觑空射出手里把玩的一把莲子。
二哥出手自然不同凡响,一把莲子全都嵌入了猝不及防的道士身上的各大要穴。
胖道士虽然实力大减,可是眼光还在,此时一见二哥现出身形,自知不敌,也不管先前放出的大话,转身闪电般窜进里屋,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何不满大喊着:“别让它跑了!”然后就率先从四郎背后的墙角里跳了出来。
四郎看了看胖道士逃跑的方向,唤回了飞剑不再追逐。
“不必追了。它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屋顶上有一道金光一闪。
逃跑的黑影撞到这道金光织成的天罗地网,一下就掉了下来。接着,屋檐上飞下来一个金钵,朝着还想挣扎的道士打过来……
一团刺目的金光之后,黑漆漆的人型落在院子里,挣动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就在这时,那群本来凝立不动,对着四郎等人虎视眈眈的野猫集体倒戈,反对着道士扑了过去,一猫一口,恶狠狠地撕扯着胖道士的血肉,很快就将那黑漆漆的人型啃得七零八落,然后就纷纷如幽灵般,叼起断壁残肢,消失在了黑暗的巷道尽头。
围着自己喵喵讨食的吃货忽然变得如此凶残,四郎看的呆住了。
一轮满月之下,呆行者沾满尘土的百衲衣好像巨大的鸟翅般张开,他怀里抱着小白猫,从屋檐上如落叶般飘落下来。
瓜子西施一见呆行者,便哭着冲了过去,扑进和尚的怀里,语带酸楚地说道:“大师你可算来了。奴家好害怕。真后悔……真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
小白喵从和尚怀里跳下来,跑到瓜子西施脚边,绕着她喵喵叫着,仿佛在安慰她。
可能是因为瓜子西施刚才亲眼看见黄猫变化成一具黑漆漆的焦尸,一时间对猫这种生物没什么好感,她嫌恶地用脚轻轻踢开了小白猫。
“你这恶鬼!”何不满飞快地冲过去,对着尸体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顺便还踹了旁边正在啃噬尸体内脏的野猫一脚。踢得那只猫尖利的嚎叫了一声,一爪子挠穿了何不满的鞋子,狠狠挠在他脚背上。
“今晚真是吓人,各位辛苦了,来我家里喝一杯热茶吧。”说着就打开了门,热情地将四郎等人迎进去。
二哥没搭理她,只冷着脸,严肃地对四郎说:“你进去吧。我留在外面。”
四郎知道他不爱和凡人多接触,就自己与和尚等人一同进屋去,打算喝杯茶就出来。
才进屋,一股浓重的焦糊味便逼了过来,像是米饭煮糊了,又像是肉烤得焦黑的味道。四郎赶忙再次闭住起四下打量,之间屋内家具陈设一应整齐,只是隔壁厢房的大门紧闭。四郎隐约听见里屋有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传出来。
今夜的月亮像是一盏明灯般高悬在头顶。纵然不点灯,里屋外屋也都透亮澄明。
瓜子西施请众人在堂屋两边一字排开的茶几便坐下,四郎看到李保儿坐在对面靠近里屋的椅子上,傻愣愣的瞪着他,嘴里小声说着什么。
屋子里并不热,可是李保儿头上的汗珠却依旧没有消散。双颊通红,神情恍如便秘。
四郎好奇的看着他,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李保儿的轻声念叨,还是刚才听过的车轱辘话来回倒腾:“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会变成任何人……你看到的任何景色,听到的任何声音,甚至拂过面颊的清风,都有可能是那个怪物化出来的……一个都逃不掉……快逃、快逃。”
说着,李保儿似乎很费力的想要抬起手,半天却只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手指朝下的姿势。
四郎若有所悟的看着李保儿,其他人也都没吱声,唯独何不满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这妖人被怪物吓疯了。”
瓜子西施端着一壶水过来,见屋子里的人都在打量李保儿,便走过去轻抚李保儿的背,柔声安慰他:“姐姐不怕哦,不怕。怪物已经被大师捉住了。”
李保儿身体一震,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归于木然的平静。
“两位女施主的感情倒好。果然姐妹情深。”呆行者面带微笑地夸赞道,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小白猫的肉爪子。
瓜子西施端着水壶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强笑着说:“没了男人,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说着,她又转身给众人倒水。“这是我用大师给的莲子,抽出莲心来泡的水,最有安神宁气的效果了。”
“谢谢。”四郎接过瓜子西施手上的水,端到了唇边。
在明亮的近乎诡异的月光下,那如泣如诉的女子哭声越发飘忽不定,幽幽缠绕在四郎耳边。屋子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恶臭。而瓜子西施的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四郎眨眨眼睛,也回了一笑,然后把那碗水一下子泼到了瓜子西施的脸上。瓜子西施蓦地惨叫起来,脸上的皮肤冒出淡淡的烟,五官扭曲着改变。
“是你?”呆行者蓦地站了起来。众人面前的居然是久违的绿云。
“嘻嘻嘻,原来水生公子还认得我呢。”说着,绿云娇俏的一转身,身形鬼魅般后退:“胡公子真是厉害,不愧是那位的儿子呢。众位若是想要救真正的何家娘子,就随我来吧。”
说着,转身闪电般窜进里屋,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大和尚抱住小白猫,一马当先地跟着追了过去,
四郎落在后面,有些犹豫的朝门外看了看,还是下决定往里屋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听到自己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本呆若木鸡的李保儿居然也跟在了他后面。
两人对视一眼,李保儿极缓慢的对他点了点头。
就慢了这么一步,等四郎到了里间时,只看到床帘子被人拉到一半,帘子后面却空无一人。呆行者和水生都不见了踪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总缭绕在四郎耳边的,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是一个坟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四郎的表现可以算作已经进化为强受了吗?
总算把胖道士的盒饭发出去了,以后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免费赠送一个无聊的小剧场
场务:胖子,快来卸妆领盒饭。
记者:胖哥,因为您在剧中实在太tm猥琐了,而且总也不死,因此愤怒的观众纷纷表示您死的还不够惨,都说要将自己爱的诅咒刷成微博头条,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庞三斤:胡球球那种小傻蛋,陶特那种小白脸,白仙仙那种花瓶根本撑不起这部戏。观众会想念我的。
记者干笑:您可真自信。恐怕观众不能认同您的看法。
庞三斤猥琐一笑:自信的人生不需要认同。就算只是一个配角,就算没有喝彩,也要尽职尽责地唱完自己的戏份,直到完美落幕。这,就是一个艺术家的自我修养。
全剧组默默擦冷汗,唯独刚被导演从山里挖出来的男一号胡球球没听懂,所以稀里糊涂地拍起了大巴掌。剧中的俊男美女均对这乡下少年投以鄙视的目光。
影帝陶特却一直瞪着那条不像是道具,正撒欢般摇来摇去的大尾巴看。被坊间传为无性恋的影帝大人平生第一次可耻的硬了。
☆、175·莲子缠10
呆行者最在乎瓜子西施的生死,因此第一个带着小白猫追着绿云进了厢房。何不满也紧随其后。四郎落后一步,耽误了片刻再进去时,就发现室内已然空无一人。
瓜子西施和何不满母子去了哪里?四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暗地里强化了一下自己的听觉。很快就发现某一处地板下面传来呼啸的风声以及各种杂乱而沉重的呼吸。
四郎蹲下身敲了敲地板,抬起头问李保儿:“地板下面是空的。刚才你将手指往下,是想说明下面有人吗?”
李保儿愣愣地没吱声,径直走到房中最显眼的那张大床上坐下。
“入口设在床上?”四郎诧异地走过去,蹲下身在床沿上仔细查看。这是一张老式雕花大床,床架子上雕着寻常的龙凤呈祥图样。只是因雕工比较粗糙,龙看上去像赤脚蛇,凤瞧着像锦鸡。
正撅着屁股对着床框敲敲打打,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在危机四伏的陌生环境里,唯一的同伴也约等于没有,这时候人是最不禁不住吓的。四郎差点没被这一拍惊掉了魂。他的心脏猛然紧缩,人也一下子跳了起来,反手甩出护身飞剑。因为蹦的太高,眼见着头要撞到了雕花大床的框子上……
这一下若是撞实了,非撞出一个大包不可。
孤零零的四郎像根草,随身携带忠犬的小狐狸像块宝。在惨剧发生之前,已经有一双修长而骨节粗大的手抢先一步垫在了床框子上。
四郎一头撞在手上,除开因为用力过猛而晕乎乎的之外,脑袋半点都不疼。他回头一看,立马高兴了:“二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屋子里气息不太对劲。我见你总不出来,便过来看看。”二哥收回自己的右手,把左手握着的飞剑交还给四郎。
刚才跳起来那一下,不仅没有撞到头,反叫四郎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床顶的框子上雕刻着一张古怪的脸,凸额头,大耳朵,三只眼,颇似前世见过的三星堆青铜人像。
“二哥你看,这是个巫人吧?”四郎踮起脚,用手试探着摸了一下那张雕刻精致的人脸。
二哥也眯起眼睛看着结了蜘蛛网的床顶,半晌才说:“的确是后土族的典型长相。”接着,他又指着旁边的一个古里古怪的象形纹饰给四郎看:“后土族的纹章也出现在了这里,下面的暗道很有可能连接着三恶趣中的地狱道。”
“听说后土身化六道轮回,后土族原本是主治地下幽都的冥界王族,后来他们的地位却被道教中的东岳大帝和佛教中的地藏王取代。”经过陆爹的特训,四郎如今也是有常识的人了。二哥说道这些尘封往事时,他也能接得上话了。
二哥点点头:“古早的时候,妖族掌天巫族掌地,幽冥界原本就是巫族的领地。后来巫妖大战,巫族中的后土大巫生化六道轮回,天道一点悲心为泯,怜他为此方天地所做出的牺牲,便为巫族留下了一线生机。此后,幽冥之地便成了后土族人在巫妖之战后的安身之所。直到后来佛道两家的圣人出尔反尔,出手侵占了九幽之地。地上的凡人便只知有东岳,地藏,阎罗,而不知有后土了。”
史料与传说虽然对那场没有胜利者的巫妖大战只字未提,但是流传于百姓口中的神话传说,看似荒诞不经的山海经等志怪笔记,却巧妙的暗示了巫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用逻辑上存在的矛盾之处,比如互相重叠的称呼等方式,巧妙而隐晦的暗示了那些风化在时间里的过往。
四郎抚摸人像的手不知道触动了哪里,只听床板吱嘎吱嘎的响了起来,然后便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正是先前久寻不见的暗道。
洞穴一望不见底,好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有阴寒入骨的风呼呼的朝外刮,带出一股难描难绘的腐臭。四郎闻到的那股一直弥散在房间里的古怪臭味,原来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二哥率先跳进那个洞穴里。接着李保儿也闭着眼睛跳了下去。轮到四郎的时候,他往下面看一看,先前跳下去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这洞穴究竟是通向何处,洞中的黑暗如有实质,看得久了,就像是一张怪物的大嘴。
贪婪的大嘴?四郎立马想起了饕餮,忍不住想笑,心里也不怎么不害怕了。很沉稳地闭着眼睛往下跳。
跳的时候沉稳,落地却不一定沉稳。
这洞穴很深,四郎感到自己下坠了好久,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失重的感觉让四郎很不习惯。快要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四郎才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头朝下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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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力气把自己颠倒过来,手忙脚乱的四郎便感到自己的头重重撞在一个凸起坚硬的东西上。一时只觉脑中色彩斑斓,仿佛有朵朵烟花渐次开放。摇摇晃晃要站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黑影,一双宽大有力的手附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四郎就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四郎一睁开眼,发现满眼都是黑暗。自己似乎被人背着,在半空中飞掠而过。
“醒了?”二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四郎点点头,想到背着自己的二哥看不见,他赶忙补充了一句:“醒了,二哥放我下来吧。我要自己走。”
二哥捏了四郎屁股一把,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不放。你实在太笨了,跳下来的时候居然会撞在骨头上面,还晕了过去,要不是我在你身边,早被此道中的恶鬼连皮带骨啃干净了。这里不比外头。妖族于此间一点势力都没有,所以你得跟紧了我。”
四郎想了想,就不再坚持要自己走了,转而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四周有幢幢的黑影夹杂这缕缕青烟,起初看不大真切,等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一副恍如无间地狱的图景缓缓呈现在他的面前。
无边的黑暗中,生了许多瘦骨嶙峋的枯树,地上流淌着黑色的水里,水中黑浪滔天,浪花中间或隐现出一只惨白的手臂,畏缩着想要去抓踏水而行的二哥。不过,二哥的速度很快,飞掠而过时,带起的疾风像刀子般削断了这些鬼爪。
没有黑水的地方蠕动着许多趴在地上的古怪人形。
天上落着雨,仔细一看,却是小刀般的冰凌。尽管知道饕餮作为远古龙族,身上的皮极厚,这些冰棱根本伤不了他,但是四郎依旧尽职尽责的用自己的体内的元气撑起一个防护罩,细心的帮二哥档去从天而降的刀子雨。
在这一片黑暗中,有隐隐有几处红光一明一灭。是一个个烧炭的空心铜柱,每根铜柱都绑着一个焦黑的人体,上面的罪鬼发出声声有气无力的哀嚎。他们的身上被火光烙红之后,又立马结出冰花,此外,还要受尽冻饿之苦。而罪鬼的身体更是因为这一冷一热而东裂开来,鲜血淋漓,仿佛身体中开出了一朵大大的血色莲花。
“这是哪里?呆行者他们去了哪?还有李保儿呢,怎么不见人影了?”四郎四处张望,心里充满了疑惑:“地狱?绿云为什么要把呆行者引来这里?”
二哥道:“这就是六道中最末等的地狱道。和尚和猫没看到。至于李保儿?我没怎么注意。他受到绿云摄魂术的控制,尽管极力抗拒,却依旧没能拿回身体的主控权,大约已经自动前去寻找主人了吧”
“那我们现在是去寻绿云和水生吗?”
“对。”二哥简洁有力的回答一句,然后便紧紧闭上了嘴。
似乎被地狱道可怕的风景震慑住了,四郎也老实下来,趴在二哥宽大的背上出神。
原来这就是地狱吗?刚才撞倒了头,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四郎自觉地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然后,他的手就顿住了——自己落下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抬头一看,发现头顶上的门板好像自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