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只见跟前这个丫鬟一张秀丽的脸儿,皮肤极为滑腻,心想:孙嘉容那等精明的人,怎么会破天荒的留了这么个貌美的丫鬟在跟前。
  正想着,就见雪青大胆的将那鹿血块儿细细的切下来放在碟子里,不由分说的递给了玉瑶。
  刚递到跟前,玉瑶就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
  她是自幼吃不得这些腥膻东西的,如今闻到那股子味儿,顿时就恶心的冒起酸水儿来。
  雪青看到玉瑶这种反映,脸上着的灿笑顿时就僵住了,她一下就才猜出了自己被孙嘉容摆了一道。
  难怪方才孙嘉容笑的那般奇怪,细细想来,孙嘉容先前经常来玉瑶的宜和苑,想必对玉瑶的生活习性很是明白。
  玉瑶对鹿血过敏的事儿,她也是清楚的。
  她是故意让自己来送的,雪青眼珠子转了转,忙趴跪在地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奴婢初来乍到,不知道王妃您……”
  雪青哭的很是狼狈,但是却将那些鹿血块全部卷起来扔在了外面。
  就连方才落在地上的那一小块儿也用袖子一点点的清理干净。
  玉瑶微微眯眼看着雪青慌乱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嘉容这个人,一听到说要协助两个侍妾,自然是要气的炸锅的。
  可是却忽然让身边的丫鬟送过来鹿血块儿,在外面的人看来,她这是请罪知错。
  可是私下里却是故意让她呕吐恶心,也想着借着她的手除掉跟前这个精明胆大的雪青。
  玉瑶抬眼跟身旁的珍珠对视一眼,珍珠颇为嫌恶的扫了雪青一眼。
  她方才还觉得这个婉侧妃孺子可教,不想竟是如此鬼迷心窍。
  “不愧是侧妃,真让人刮目相看。”珍珠话说的十分诚恳,让人挑不出刺儿来,但就是简单这几个字却满满的讽刺,让跪在地上的雪青,脸红的透透的。
  玉瑶伸手拦住生气的紫檀,随后又看了看珍珠,道:“婉侧妃一番心意,珍珠,你去请侧妃过来,我还有些话跟侧妃说。”
  她不是上辈子那个由着孙嘉容胡闹的苏玉瑶,这世上也没有伤害了旁人还能全身而退的好事儿。
  不过片刻的光景,孙嘉容便来了宜和苑。
  玉瑶抬眼看着门口站着的孙嘉容,只见她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百花纹袄,下穿一件紫草色的凤尾裙,梳着峨髻,肤光胜雪,十足的美人胚子。
  孙嘉容抬眼看到雪青跪在地上,红唇微微一弯,但是片刻又挂上了往日里的温柔模样。
  “王妃……”孙嘉容看着玉瑶,一副不知怎样开口的模样,最后喏喏了好久,斜了雪青一眼道:“我说让你拿着血燕和哥哥送来的鹿纹玉簪子来,你这笨丫头,怎么的……”
  孙嘉容又怕雪青说了什么,说完后不由转身看了雪青一眼,一腔委屈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
  “嗯……我知道你的心意,”玉瑶轻笑,抬手微微抚摸腕子上的碧玺镯子,眉眼细致,但是眸底却带了一抹调皮,“江侍妾是个心细的,最适合管账,朱侍妾性情宽和,最适合管人。”
  婉侧妃听到一半,不由手指微微攥起。
  察觉婉侧妃的异样,玉瑶勾唇淡淡一笑,“你有话直说便是,绕圈子最是没意思,且王爷无心于后宅,你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去清芷园?”
  孙嘉容听到玉瑶这般单刀直入,不由心跳一阵紧过一阵,一双清秀的眉眼直直看向玉瑶。
  玉瑶见她这幅模样,也懒得跟她绕圈子,道:“装病。”
  孙嘉容一怔,微微蹙眉看着玉瑶。
  玉瑶停了转镯子的手,起身捏住孙嘉容的下巴,笑声轻轻,“侧妃身边有善于调制丸药的婆子,既是这鹿血块能用药调出来,想必龟息丸也不难。”
  孙嘉容脸色更加苍白,她从来不知道玉瑶竟是如此聪慧的,竟还知道鹿血块里掺了东西。
  “你病,王爷便会对你心生亏欠。”玉瑶松开她的下巴,径直摆弄着花几上的一株寒梅道:“亏欠了,自然会去。”
  珍珠听到这话,不由看了看玉瑶。
  正要阻止,却见孙嘉容早已经起身,朝着玉瑶深深一躬,带着雪青出门去了。
  紫檀忙着急的走上来,朝着玉瑶道:“小姐啊,您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珍珠站在一旁,稳重地给玉瑶倒了花蜜水,轻声道:“王妃如何知道那鹿血块里掺了东西的?”她常年在寿康宫,眼睛很是灵,可是也没看出什么来。
  玉瑶接过花蜜水,朝着珍珠道:“我常年用花酿酒,用一厘我都能闻出来。她这鹿血块里足足用了三钱,想要借着血腥味儿冲散,可是却欲盖弥彰,府里的鹿血块都是故意除掉血腥气的。”
  紫檀听到玉瑶只是说着鹿血块儿,着急的不得了,“小姐,婉侧妃那人,您还告诉她……”
  珍珠笑了笑,拉住紫檀的手,“就算是王妃不说,王爷也该去了。”
  王爷拿着王妃跟眼珠子似的疼爱,整个宜和苑的奴仆一个个的快赶上宫里的金吾卫了。
  婉侧妃送来的鹿血块,弄的玉瑶呕吐,这事儿晋王自然要知道的。
  玉瑶说让她装病,不过是让孙嘉容受的惩罚小些。
  孙嘉容走在青石小路上,雪青跟她身后,默默无语。
  到了拐弯处,忽然见一个婆子小步过来,朝着孙嘉容道:“侧妃,王爷来了,您快些回吧。瞧着挺急的。”
  孙嘉容听到这话,不由笑了笑,什么装病。
  她不装病,王爷也来了。
  雪青看着远处,孙嘉容微微转头扫了雪青一眼道:“她以为她最聪明,可是男女之情最是猜不准的,王爷还是来了。”
  雪青点点头,目光望着远处,半晌眼珠一转,笑了笑,“说起来,等王爷和王妃走后,还真得请个法师过来驱邪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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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孙嘉容衣衫飘动, 转身微微看了雪青一眼,柔声道:“雪青, 自此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雪青手指微微一动, 抬头看着孙嘉容那张清丽秀雅的脸儿,道:“那为何侧妃明知道王妃对鹿血块过敏, 还偏生让奴婢去送?”
  “危难之时才知谁是忠信之人, 雪青,你是可信之人。”孙嘉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朝着清芷园去了。
  雪青步步跟在孙嘉容身后, 一双大大莹润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清风徐来,孙嘉容神思飘忽, 刚进了院子, 就听见一阵阵的啾啾鸟叫声, 她细细的理了理头发,侧眸一看, 原来是一只小麻雀, 圆圆的小脑袋, 一跳一跳的在院子里觅食。
  孙嘉容手指微微攥紧, 深吸一口气,朝着正屋看去,只见晋王一身浅蓝色的长袍,长身玉立,乌黑的长发上两根飘带微微轻扬,身旁是一个高脚青铜灯架, 微微的烛火,照映的他更是俊雅至极。
  “王爷……”孙嘉容轻步进了正房,一双清丽秀雅的眉目直直地看着晋王,半晌却两行清泪落下来。
  她现在是哭的,可是心里的高兴却似要爆炸,她最梦寐以求的就是晋王主动来看看她。
  只要他能来,她宁愿负尽天下人。
  如今一朝愿望成真,她竟然热泪盈眶。
  晋王转过身来,一双清冷俊雅的眸子看着孙嘉容,冷冷道:“鹿血块里加了麝香粉?”
  晋王向着孙嘉容看了过来,眸子深深处带着一抹冷漠,甚至疏离。
  孙嘉容迎上晋王的目光,一瞬间的失神,但又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算计,“麝香粉?妾房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若说有,也只是类似麝香味道的香珠。”
  她在任何人跟前都是妙语连珠的,且因为声音温柔细腻,所以让人听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可是这话说出来后,孙嘉容的手指甲却一瞬间嵌入了掌心,一双眼眸带着慌乱。
  她这话说的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类似麝香味道的香珠……
  正是急着撇清,可是却脱口而出了,往鹿血块里加的真正的东西。
  她向来是算计到利益的最大化,而此刻,这句话却将自己绑在陷害玉瑶的这个梗上,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她不想在晋王跟前跌了印象,不想让晋王对她印象变差,所以她打定了心思的不承认。
  孙嘉容走上前,白腻的脸儿上飞上两抹红晕,一双细白的手紧紧抓住了晋王的衣袖,眉眼里带着一抹别致的媚色,“王爷……此次下扬州,不知何日才回,妾愿伺候王爷歇息。”
  晋王听到她这句话,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待她一双手往他胸口处碰,想要解他的衣衫时,晋王突然面色阴沉地甩开了孙嘉容的手。
  先前,宜和苑那个小东西在马上捏着他的腕子,他虽然当时翻了醋缸,但是对那小东西的触碰却是有种别致的依恋和舒服,那小东西放着胆子故意撩拨故意没大没小,他也不生气。
  可是跟前这个孙嘉容一解他的衣衫,他就有种压制不住的烦。
  他退后一步,白皙的脸儿上倒映着跳跃的烛火,扫了孙嘉容一眼,依旧冷声道:“为何给王妃下毒?”
  孙嘉容听到他一句一句都是护着玉瑶,不由皱起了眉,心里的火气像是滔天怒火。
  可是半晌,她眼中又恢复了宁静,一双清秀的眉眼哀怨地看着晋王,“您也知道王妃跋扈爱欺负人的性子,妾是侧妃,却要协助两个侍妾,将来妾如何在王府立足?王妃她是刻意刁难妾……”
  说着说着,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她当初费尽心机的想要嫁给晋王,哪怕是作一个侧室,晋王是她心里最浓最重的渴望。
  可是费尽心机嫁入晋王府,一切又是不同,他有他自己喜欢的,她的一切想象中的期盼全都化作了失落孤单。
  所以这次哭算是把陈年积累下的难过一下子给激发了出来。
  晋王抬手将她扶起,手指微凉,姿势也是端正无比,像是一个外人。
  孙嘉容泪痕点点地看着晋王,沉默了半晌,柔声道:“妾失态了。”
  “失态事小,存了害人之心才是可畏。”晋王负手立在一旁的茉莉香几旁,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一股警示。
  她往鹿血块里加东西这事儿,玉瑶不追究,他自然也不会小性儿到去跟一个女人计较,只是不计较不代表就翻篇了。
  杀鸡儆猴,该警示的还是要警告一二的。橘子
  孙嘉容一张娇艳清丽的脸上一串串的泪珠跌下来,声音也柔软怯怯的。
  待情绪下去再抬头,却见晋王早已经走了。
  孙嘉容攥紧拳,长长的指尖儿嵌入掌心。半晌,她忽然拧紧眉头,脑中浮现出玉瑶说的让她装病的事儿。
  一个婆子见她跪在地上哭,不由快步上前要扶她起来,不想孙嘉容当场就扬起了手。
  响亮的一巴掌落在婆子的脸上。
  婆子捂着脸,哆嗦在地上害怕的往门外蜷缩,孙嘉容紧皱眉头,一双皓白如玉的手重重推在房门旁的花几上。
  “哐啷”一声,花几跌在地上,花几上的摆的花草也摔在了地上,枝叶栽在地上,碎成了两截子。
  雪青听到动静忙进了门,见孙嘉容这般,忙过去将她扶起来,“侧妃,若是经不住这点事儿,您的道业就真的不如那两位侍妾了。”
  孙嘉容微微蹙眉,一双哭的有些红的眉眼深深看向雪青。
  “王爷平日里是不来的,他既是来了,自然是有事相求。”雪青给孙嘉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道:“您性情温柔,就该温柔到底,至少要在扳倒那位后再转性儿。”
  孙嘉容听了这话,微微皱着的眉头堪堪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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