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热 第102节
“真能喝啊?”柳佩君嘴上还在确认,已经将她碗接了过来,“吃点枸杞好的,多了容易上火,偶尔喝点没事。”
祈热连连点着头,将大半碗汤端回来放在手边,还没坐下,旁边人站了起来,把碗递去对面,“我也要一碗。”
柳佩君乐呵呵地给小儿子打了大半碗,又去问其他人。
陆时迦坐下来后,端着碗一口气就去了一大半,放下时特意搁在左手边,紧靠着另一只碗。
再一次去端时,他看着眼色,趁大家不注意,将更多的那碗端起来,一仰头,几口气喝光,又迅速地将碗放了回去。
他不再往左边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祈凉交女朋友上。几个人七嘴八舌提着问,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多了,柳佩君不再像以前那样反感“早恋”,和缓地建议:“谈恋爱归谈恋爱,学习可不能落下。”
说着话锋一转,看向了祈热,“热热跟男朋友怎么样啦?”
被问及的祈热一愣,看向柳佩君前先扫一眼右边,她筷子戳在碗里,语气没有起伏,“分手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没几天,都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她浅浅地笑着,一桌子的人都朝她看过来,里面一道视线强烈,祈热感应得十分清楚。
“分就分了,大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个男人。”祈凉语气随意,他伸长了手把面前的果盘推到祈热面前,“橘子都分公母,这个就是公橘子,你吃吃。”
“橘子怎么分公母?”季来烟一只手往下抓住祈热的手,探头看向自家儿子。
祈凉转身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两个还没剥开的橘子,当真对比说明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再分吃生日蛋糕。
一起收拾完,两个爸爸坐下来看新闻。祈凉拖着陆时樾打游戏,再喊陆时迦,后者没兴致,也被他生拉硬拽了过去。
两个妈妈在旁边聊天,祈热在沙发角落坐了会儿,起身出了屋门。
后头祈凉对着手机怪叫起来,“啊——你们俩!时樾哥你是不是在玩开心农场?这么菜!陆时迦你动一动啊!靠——”
话落,输了。
他忿忿地将游戏一退,“不来了,我还是偷菜去吧……”
等待加载的间隙,他往门口看一眼,陆时樾已经出了门,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紧接着,旁边人也站了起来,祈凉抬头,“干嘛去?不玩啦?别走呀,再走我偷你菜!”
陆时迦没有回头,一路手揣兜上了楼梯。
祈凉“切”一声,瘫倒开始跟班堇聊天。
挂在墙上的钟正好到了整点,“滴”了一声。
夜里九点的梅城仍灯火通明,路灯将轻飘的小雨照得明显。
祈热一路走到路口,跟小卖铺的老板要一包烟。老板还是同一个,也仍然将脚架在椅子上,啤酒肚倒是又大了一圈。
“姑娘家别抽烟啊,下回你爸来,可别怪我说漏嘴了。”
祈热微微一笑,“就买这回。”
老板言辞间有些激动,“就是你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瞎带头,不然小孩子们哪会学坏?”
祈热没什么心情闲聊,话接得有些敷衍,“谁学坏了?”
“就经常跟你屁股后的那个男孩。”
祈热脸一沉,猛的抬头,“他来买烟了?”
老板“啊”一声,“昨晚上,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看他在旁边站了半天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他过来说是买烟,我故意问他是不是给他爸买的,他说是,一脸心虚,我看他就是撒谎了,直接没卖给他。”
老板摇着头,“以前手指头那么大,现在都要把我门框给顶坏了,怎么就不学好呢?你得好好说说他。”老板坐回去,“别人我不说,你也得少抽点,不然我可去你们家长那告状了啊。”
祈热眉头皱着,余光瞥见有人过来,将烟盒塞进口袋。
老板将她藏烟的动作收入眼底,哼一声,看回电视去了。
祈热一回身,朝走近的人问:“要买什么?”
陆时樾上一个台阶,微微弯下腰,双手枕在玻璃柜上,喊一声里头的老板,“我跟她买一样的。”
老板“嘿”一声,“不学好”就要脱口而出,面前的青年已经被女孩一把拉走了。
祈热把陆时樾拉出几米远才松了手,就这么一会儿,雨又大了一些。
两人都没躲避,慢步走着,陆时樾突然回头说:“外面那家肯德基不在了。”
“关了?”
“嗯。”他站在原地等祈热跟上来,“我记得高中有一回晚上,也是下雨,你当时穿那件经常穿的蓝色卫衣,我们去肯德基买了不少,后来吃不完,你就逼着迦迦帮你吃。”
祈热跟上去,面上没什么笑容,“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那记得诺基亚的那个广告么?”
祈热想了起来,“记得,那个‘will you marry me’。”
“对,当时看完这个广告,我们才去买的。”
祈热淡淡笑了笑,“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陆时樾摇摇头,“就是想说点其他的,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
祈热落在他身后,“我没事。”
嘴上说没事,心里却是焦躁的。她想起刚才饭桌上,她说起自己分手后,右手边的人再没有动静。她先前为了气走他,把话说重了几分,又给他安上“罪名”,说她跟夏明川因为他吵了不少架。也不知道刚才他听了,是不是得胡思乱想。
她手往兜里揣,“你们……没打游戏了?”
“嗯,没打了。”
祈热慢下脚步,“他们俩呢?”
陆时樾只简短解释,“屋里呢。”
没问出什么来,祈热不受控地沉着一张脸。
她知道陆时樾关心她,可他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小卖铺老板的话还压在心头,一想起来,她又多出一份郁闷,更不愿意说话。
兜里揣着烟,回去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抽,她索性早早洗了澡躺上床。
闭眼半个多小时仍毫无睡意,她重新开了床头灯,摸出手机点进qq,再点进夏明川的空间。
夏明川发动态的次数少之又少,翻不过几页就到了底。最早的那条是前年,图片是教室黑板上的板书,配文是“蹭一节法语课”。
夏明川跟祈热说过,其实不是“蹭”,是“代”。祈热也告诉他,她对班上学生都熟悉,他喊一声“到”,她就知道他是别班来的,不过是懒得拆穿。
夏明川那会儿大四快毕业,因为答辩早早结束,暑期实习要等到夏天,有大把空闲时间。他过去上课还带上了专业书,准备埋头巩固。
祈热点到他朋友的名字,他抬头喊一声,就再没低下头。后来朋友不找他,他也自己来。一段时间后,他下了课过去要联系方式,脸通红,心到了嗓子眼,开口还没说明白,祈热就拆穿他,笑着问:“想认识我?”他红着脸点头,祈热便在他专业书上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会留下号码,是因为祈热对他的印象很好。夏明川戴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时露出一颗不太明显的虎牙,整个人看着干净没有城府,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频繁地给她发消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能让人看出他的心思。
这样一个人,那天却一直笼罩在阴冷里,没有恶语相向,一字一句却杀人无形,实在不像是她先前认识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祈热放下手机翻个身,将灯光藏在了身后。
夜雨敲打在窗,又有“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热热,妈妈进来了。”
祈热翻回身,隔了一会儿,季来烟开了门进来。
祈热往里挪了挪,将杯子掀起一角。季来烟脱了鞋,还没躺好,祈热就已经靠过来将她搂住。
季来烟沉默一会儿,轻声细语:“热热,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妈妈说。”
祈热在她身前动了动,“我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祈热将这几天盘旋在脑海里的难题说了出来,“以前我觉得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相互理解很容易,现在发现好像不是那样的,他的立场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我的想法他也没有办法理解。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那么草率。”
季来烟轻轻拍她的背,“没有谁错了。不能相互理解是很普遍的一种现象,即便是相爱的人,说到底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就像烤蛋糕,有的一开始就没把握好火候,用力过猛,蛋糕胚就烤失败了,没了基石,那肯定是要分手。”
祈热往后退了退,听到季来烟举起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您又要给我讲‘蛋糕理论’了?”
季来烟也笑,“不行啊?我可是颇有心得。刚才是没成功,蛋糕胚要是烤成功了,还得打奶油。你打过那么多次奶油,知道时间的重要性,也需要花费心思,一不留神,它就老了。要是发现得及时,还能再加点奶油中和重新打,这就跟发现问题及时沟通解决一样。你要是不补救,奶油肯定老了,吃可以吃,但是不好吃呀,两个人还是要出问题。”
“你们虽然认识了一段时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或许都不能说是一个蛋糕,可能只是一份小点心,一不小心就吃完了,甚至都没有仔细品尝一下。既然已经吃下去了,就忘掉他,后头还有好多呢。”
祈热哭笑不得,“后头有再多,我也不想吃了。”
季来烟面上正经,“那可不行,妈妈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不同口味,你要是想吃了,随时告诉我。”
祈热觉得这无非是变相的“相亲”,她仍旧摇头,“不想吃。”
季来烟笑了笑,“说不准呢,哪天你就想吃了。对了,你柳阿姨让你给迦迦上法语课,你知道她的意思吧?”
祈热顿了顿,点点头,“我跟陆时樾都已经说清楚了,柳阿姨没必要这么做的。”
季来烟叹了口气,“你跟时樾两个人,妈妈知道一点,也不会干预,你柳阿姨以后会想明白的。”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意外,以前你跟迦迦互相看不顺眼,现在竟然能坐下来一起上课了。”
莫名地,祈热又焦虑起来。
她面上仍然淡淡,季来烟没有察觉出来,“他还挺黏你的,过年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你身后。你陆叔叔还开玩笑说,总算把你当姐姐了。不过今天看他心情不太好,你们现在连心情上的默契也培养出来了?”
“哪有?”祈热下意识否决。
季来烟想起件事来,“迦迦的心思很好懂的,小时候你们还互相看不惯那会儿,我给他们上课,忘记是教的什么,他当时画一幅画,画的就是你。”
祈热愣了愣,“什么画?”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画了你。我的意思是,他嘴上说讨厌你,其实心里想的已经被他画出来了。你们本来就不讨厌对方,所以现在才能相处得这么好。”
祈热翻个身,没有接话。
季来烟又提起祈凉,于是又顺理成章地说起了班堇。她提起来,祈热才知道祈凉早就把班堇的照片发给了他们看。
母女俩几乎聊了半宿。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中午,匆忙吃了一顿午饭,祈热让祈畔送她回公寓。
出门前,她去隔壁道别,陆家也正吃午饭,桌上四个人,只三个人抬起头看她。
陆正午提醒她,“热热啊,今天得刮大风,你多穿点,门窗都关好了,冷空气又要来了。”
祈热点点头,最后扫一眼不作声的人,跟几个人说了再见。
到了公寓楼外,祈畔也连声嘱咐,要她注意保暖。
祈热连声应着,转身跑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