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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偏执战神后(重生) 第16节

  黎意方啜饮了一口清茶,又问:“你们祖孙二人想好在哪儿住了吗?”
  阮安摇了摇首,她先前在西市附近的一间馆驿暂租了几日客房,但馆驿总不适合常住,刚要开口询问黎意方在哪个坊区租间庑房更好,未料黎意方这人做事极为稳妥,男人在收到向郡守寄的信后,便将自己在延康坊的私人置业命仆侍收拾了出来。
  这间小宅院虽隐于市中,却离食肆、茶摊、汤饮店等商铺都很近,院中夹竹斑墙,植栽着许多清雅的花木,甚而这院落不大的地界还被拖挖了池道,清水里豢着颜色斑斓的游鱼。
  阮安和阮羲随着黎意方走过横于池道上的独石桥,待进了庑房的正厅后,便见里面仍保留着书房的布置。
  黎意方对二人解释道:“这里的民巷很清静,治安也很好,我几年前就是在这儿备战的科考。”
  男人讲话时,并未觉察到阮羲一直在用那双乌亮的眼睛悄悄地观察着他。
  阮安觉得黎母应当是个很有远见的人,黎意方原本也是嘉州人士,可他讲话时,她却听不出任何的嘉州口音,也完全看不出他不是长安的本土人士。
  “老人家,过所的事您还是要自己去官衙多跑几趟,我不会越权帮你做这些。黎某唯一能帮您的,就是给您找个安生的地方住,一会儿我会派人去馆驿将辎重搬来,您不必再跑一趟。”
  阮安和阮羲连忙对黎意方再度表达了感激之情,等他走前,阮安还是将那根人参递给了他,语气恳切道:“我们祖孙俩实在是无以为报,还请黎少尹收下这根山参吧。”
  黎意方默了一瞬,待看向阮安的眼睛后,却觉她瞳孔不带任何浑浊之色,那双澄澈清明的眼,更不太像是老者会有的。
  男人并未多想,只当这铃医阮姑常年隐居山林,所以连气质都同寻常老者不一样。
  “黎叔叔,您就收下吧~”
  阮羲细声细气地说罢,黎意方亦神情温和地看向了小团子,温声回道:“好。”
  ***
  次日阮安一早便带阮羲去了趟东市,昨日她对在西市林立的各个商铺经营的行当略作了解,她知道如果想尽快留在长安,并和阮羲都有个户籍,最好是也能有间自己的铺子。
  阮安不知自己还能与儿子相处多久,她清楚一旦阮羲同霍家的人成功认亲,他们并不会认可她的身份。她唯一的奢望便是能够在长安站稳脚跟,再央求霍家的人,每年能够准允他们母子相聚几回,便是足矣。
  是以,她上午带着阮羲在较为偏僻的街巷询问了翻盘租铺子的行价,到了晌午,便带着儿子来到一间装潢华丽的酒肆用午食,阮安不吝银钱地给阮羲点了许多他喜欢吃的菜。
  她希望在分别前,她和阮羲吃的每一顿饭,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孩子心中愉快又温馨的回忆。
  二人正安静地等着小厮上菜,却听隔壁的雅间内,竟是传来了一道属于妙龄少女,却格外尖锐的声音——
  “这庶女真是个贱蹄子!我这身新衣裳都被她毁了,这襦裙可是用雪锦锻做的,一匹雪锦锻就值几十两银子,气死我了,这可是御赐之物,是萧嫣公主赏给我的!”
  “大姑娘莫气,那庶女就是因为嫉妒你,才这么做的,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如此愤慨的人是贺家的大小姐贺馨若,可仆妇的话却没将她的情绪安抚。
  “嗙啷”一声,贺馨若又泄愤般地摔碎了许多碗碟,接着讽刺她口中说的那名庶女,厉声道:“丑人就是多作怪,生了那么张烂脸,也竟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阮安赶忙伸手,将儿子那两个软小的耳朵捂住。
  她越想越费解,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有仆妇,又能跟公主接触上,应当出身不低,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骂人的字眼都跟她那在监牢里的继任师娘朱氏也没什么区别,都很污糟不堪,难以入耳。
  小厮很快上来了菜,隔壁雅间那大姑娘的情绪似是平复了些许,动静虽小了许多,可两室之间仅隔着一张竹帘,阮安还是能隐隐听见里面的讲话声。
  只听那仆妇语气幽幽道:“大姑娘生什么气啊,反正她那张脸也好不了了,偶尔闹一闹,就由着她去吧。”
  这话甫落,贺馨若不禁嗤笑一声,她捻了捻手中的精绣软帕,语气平复了许多:“也是,我跟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计较个什么。”
  隔壁那雅间暂时没了动静,阮安也松开了儿子的耳朵。
  却见阮羲仰起了小脸儿,眼神懵懂地看向了她。
  阮安则对着儿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将适才的那些话听进耳里。
  自来长安后,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世家贵女,却没想到,这头一次接触她们,她就听见了内宅里的这些阴司事。
  看来那庶女的脸,应当和隔壁这位大姑娘脱不开干系。
  而阮羲要进的可是霍家的大门,霍阆的宅邸既是相府,也是侯门,如若她不在儿子的身边,阮羲能够适应那里的生活吗?
  阮安不能确定。
  心中也头一次有了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带儿子入长安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隔壁仆妇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阮安不禁瞪大了眼眸。
  只听那婆子又接着安慰她:“您可是要嫁给那霍家二少爷的,这可是多少人都攀不来的富贵。这公主的赐物是好,可夫人给您置办的嫁妆也不差,有些宝物是从西藩弄过来的,那庶女见都没见过。”
  听到霍家二少爷这五个字后,阮安竖起了耳朵。
  原来这贵女即将要嫁的郎君,竟是霍平枭同父异母的弟弟——霍长决。
  霍长决也在京兆府担任少尹一职,恰与黎意方同级。
  思及此,阮安不禁暗叹,这长安城的圈子还真是小。
  ***
  用完午食,阮安接着和阮羲穿街走巷,继续四处打听着合适的铺面。
  可这事急不来,阮安也准备好好地比对个几家,再做决策。
  巷中恰好停了辆小轿,阮安和阮羲经行而过时,都听见了轿中少女凄厉且痛苦的哭声——
  “我看见我这张脸都觉得恶心,又有谁能喜欢我?”
  “我最讨厌参宴了,那些女郎都笑话我,说我嫁不出去,郎君但凡看见我这张生了痘疮的脸,都会避而远之……”
  那姑娘越哭越崩溃,轿外的小丫鬟忙劝她:“姑娘快别哭了…医师都说,您若总哭,这痘疮更是好不了。”
  阮安停住脚步,也大抵猜出了这少女的身份。
  她应当就是适才隔壁那雅间的大姑娘,口中提到的庶女。
  她身为医者,遇见这样的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眼见着那小丫鬟就要劝不住她家的姑娘,阮安牵着阮羲的小手走了过去,语气平和地同轿外的丫鬟说了些话。
  丫鬟立即将阮安的话传给了她家二姑娘贺馨芫,贺馨芫掀开车帷,抬眼却见,一个眉眼温良的慈祥老者站在了她的眼前。
  贺馨芫被阮安温和的目光注视着,顿觉心绪平复了不少,她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音腔仍带着几分抽噎:“老人家,多谢您的好心,可我小娘遍寻名医都没治好我脸上的痘疮,您又如何能治呢?”
  阮安一听小娘二字,更加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只是不知她姓甚名甚。
  她语气温和,劝说贺馨芫道:“既然遍寻名医,还是不得而治,那姑娘再试试我这个老太太的偏方,又有何妨呢?”
  贺馨芫的长睫坠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迟疑了片刻,只听阮安又问:“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贺……”
  “姓贺。”
  阮安将她姓氏念了遍,道:“贺姑娘,老身姓阮,以前在嘉州行医……”
  话未说完,却被对方蓦地打断。
  贺馨芫的神情带着兴奋,甚而有些难以置信,急切地问她:“你姓阮?”
  阮安有些懵然,对着贺馨芫点了点头,却听那姑娘又激动地问:“你就是那个女神医阮姑?”
  “我是阮姑,但是神医这称谓……”
  贺馨芫将眼泪都憋了回去,如撞大运般地对身旁的小丫鬟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今日竟然让我碰见这大名鼎鼎的医仙阮姑了!”
  阮安对贺馨芫的反应颇为费解,她知自己在南境是有些名气,可在这长安城里,怎么还有人知道她?
  贺馨芫下了马车后,将事情的缘由同阮安解释了一番——
  原是霍平枭几年前从嘉州回京诉职后,将阮安那日同他说的那些南境的经历都同皇帝讲了一遍,她的那些事很快被传出了宫外,甚而被说书先生有意夸大,编成了话本。
  几年前在长安的各个酒肆里,有关剑南阮姑的故事极为流行,近年来她的名气虽差了些,但长安城的大多数百姓也都知道她。
  听着贺馨芫如数家珍地说着关于阮安的那些经历,阮安和阮羲一脸愕然。
  贺馨芫嘀咕道:“我可最喜欢听说书先生讲你的故事了,尤其是在淮南道的那一节,那说书人说当地的节度使还要给你立庙宇,他到底给没给你立庙宇啊?”
  阮安不知该怎么答复她,最终只赧然一笑,将话题岔开。
  她未忘记正事,待详看了番贺馨芫脸上的痘疮,又仔细问过她的病状,阮安特意叮嘱:“这回治痘疮,还望姑娘切莫与外人提起,三日后,等老身去熟药局配完药,你记得悄悄差个人,再到这里来取。”
  贺馨芫似懂非懂,可看着阮安说得头头是道,还是点了点头。
  ***
  “你确定,那嘉州的阮姑就在长安城中?”
  “回姑娘,确定,奴婢听得一清二楚,也派人打探了番她的底细,她还带了个三岁多的男孩,那男孩好像是她的外孙。”
  李淑颖神情慵懒地听罢,只对镜描了描蛾眉。
  镜中人生了张艳丽无双的绝色脸蛋,丹唇外朗,鼻腻鹅脂,如秋水般的眼在盈盈流转间,尽显着夺目的媚色。
  她的长相明艳至极,又穿了那袭华丽的罗裙花簪,颇似朵盛放的牡丹。
  禀话的婢女得见李淑颖的美貌,不禁暗叹,这李太傅家的嫡长女当真是国色天香,能有这等淑华端庄的气质,怪不得能做这被圣上钦点的准太子妃呢。
  李淑颖撂下手中螺子黛,淡淡命道:“那就先帮我去会会她,总得先看看这医姑的医术到底如何,再决定用不用她。”
  “是。”
  前些时日,李家殁了个老仆妇,那老仆妇也是自幼看着李淑颖至大的乳母,李淑颖很是信任她。
  都说忠心的家奴极为难豢,那仆妇一走,李淑颖顿觉做事掣肘,旁的丫鬟婢女要不然是不够机敏,要不然就是不够沉稳。
  她很希望在入东宫前,再寻个忠诚又有才干的仆妇为她做事。
  如果这个仆妇能懂些医术,那便更好了。
  李淑颖再一想,常言打蛇打七寸,这阮姑来这长安城,竟还带了个外孙来,若怕家奴不忠心,自可以挟持其家人让他们听话。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懂医的阮姑,是最好的人选。
  ***
  次日。
  阮安前夜针对贺馨芫脸上痘疮的病状,又重新研配了个新的方子,等带着阮羲就近去了间熟药局配药时,却见身旁不远处,有个年轻女子竟一直在打量着她和阮羲看。
  阮安不明所以,也往那人的方向看去。
  见那女子的眉心有个豆般大的黑痦,细细的眼睛总似浸了抹锐色,阮安越看越觉这人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女子察觉到了阮安的目光后,神色讪讪,很快便离开了熟药局。
  “嗡——”
  正此时,阮安忽觉眼前有道白光虚闪,她的额前蓦地泛起了剧痛,似有什么物什要从脑中炸开,疼得她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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