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林文君的喊声,早把其他人引来了,村长带着人从别的地方赶来,正好看见陆邵北披着衣服往回走。
  「爸,他打我,你管不管?」林文君喊道。
  「邵北啊,这…这怎么回事儿?」林村长对这个一直摸不清脉络的人也很是头疼,可他偏偏有县里批示的介绍信,要好生待他,不能找他麻烦。而这陆邵北呢,很少回村子里,从来不与村子里人交流,一直倒也相安无事,可这不代表他能随便打人啊。
  陆邵北蹙着眉头,盯着林文君看。不知道为什么,正中午,林文君偏偏觉着脚底生寒,双腿打颤。这眸子,太吓人了。
  在林文君站不住的时候,陆邵北突然笑了,看向林村长,「林村长帮忙宣传一下,从今天开始,沈凝是我陆邵北的人,谁要是动了她一根汗毛,那就是跟我陆邵北过不去。」
  林村长吓得够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邵北继续说道,「她今天手腕上的红痕,我在林文君身上找补回来。若是有下次,林村长自己掂量。」
  第5章 这个败家的老爷们
  陆邵北声音冷硬,面容发寒,周围的村民都觉着这正午时分莫名地降了好几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着陆邵北和沈凝消失在地头,大家才敢七嘴八舌地说着。
  「沈家丫头早上刚退了婚,怎么这就跟这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八成啊,是因为陆邵北逼迫人家,所以才退了婚。」
  「那沈胜利就是个怕事儿的,量他也不敢跟陆邵北对着干。」
  「我看差不多,那陆邵北,一看就不是善茬儿,别说老沈家,就村长家也惹不起。」
  「可怜了沈凝这丫头,好好的婚事儿搅和黄了。」
  村民们扛着家伙事儿,一边离开地头往村口走,一边议论著这些事儿。
  林文君听了半天,觉着挺有道理,难道沈凝是被陆邵北威胁了?
  看着陆邵北离开的背影,林村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拍了林文君一巴掌,「说多少遍,只要陆邵北在村子,别惹事儿,别惹事儿,你惹他干什么?嫌你爸我太清闲?」
  林文君觉着自己今天委屈大了,早上被沈凝拦着,气得他失去理智退了婚,然后他爸打了一拳,刚刚被沈凝扇了一巴掌,又被陆邵北收拾一通,现在自己亲爹都向着陆邵北。
  「我哪儿惹他了,我在跟沈凝说话,关他屁事?」林文君气哼哼地说道。
  林村长想着大家的猜测,也觉着有可能,「沈凝这丫头是个好的,可现在全村都知道你们没了婚约,趁早离人家远点儿,少给老子惹事儿!」
  林文君不吭声,林村长知道自家小儿子强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听没听见,你要是再敢去惹陆邵北,老子打断你的腿!」
  …
  沈凝哪里想到,陆邵北两句话,村里人就想了这么多。而陆邵北也没想到,自己成了背锅那个。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所谓,这种锅,他乐意背。
  沈凝走在陆邵北身侧,拉开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陆邵北余光瞄了她一眼,发现这丫头离自己好几米远,小心翼翼地,好像他是老虎一样。不过还别说,看她脸上沾了泥土,跟个软绵绵的小花猫差不多。不过刚刚她竟然能打了林文君一巴掌,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没想到无害的小猫,也有龇牙的时候。
  「刚才…谢谢你。」沈凝双手捏着衣角,好半天说出这句话。
  「不客气。」陆邵北吐出三个字。
  沈凝撇过头,陆邵北轮廓分明的侧脸正好映入眼帘,明明坚毅霸道,却让她看出了几分柔和,绝对是错觉。「我、我不是你的人。」沈凝声音有些低。
  陆邵北转过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凝深吸两口气,想着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陆邵北能怎么样?「我说,我不是你的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陆邵北勾起嘴角,笑的一点儿都不明显,沈凝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要给我换药,陪我吃饭,这期间自然是我的人。」陆邵北解释了一句,「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少了个保姆?」
  沈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她就说么,这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替她解围,敢情是怕没人伺候他!
  看着一旁嘟着嘴生气的沈凝,陆邵北突然心情大好,身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
  沈凝一边走路一遍踢着路边的石子儿,好像这就是陆邵北一样,能出气。
  沈安蹦蹦哒哒地往家走,老远就看到了沈凝,「姐。」
  沈凝抬起头,看到沈安满面春风,这一上午也没看到她人影,八成是跑去知青那边帮忙去了。上辈子就是这样慢慢和赵彦凑到一块儿的。
  「姐,你方向走反了,那边回家。」沈安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陆邵北。
  「我答应给陆邵北做饭,你下工先回家吧。」
  「啊?」沈安很是惊讶,随即撇着嘴,「姐你不回家做饭了啊,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咳咳…还不走。」陆邵北在前面咳嗽两声,沈安立马不敢缠着沈凝了,「姐,你先去吧,我们中午吃什么都行。」
  看着沈安走远,沈凝眨眨眼,陆邵北还有这作用,真是全村男女老少,上到八十,下到三岁,全都怕了他陆邵北。
  记得以前,邻居家小孩哭,他们就说,「再哭,陆邵北把你抓走了。」然后就不哭了。
  可归根结底,全村上下,谁也不知道陆邵北到底是干嘛的。而他在村子里也完全没有作威作福,偏偏让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沈凝跟着陆邵北身后再一次来到他的家。一推开房门,菜香味飘散开来,进了东屋,炕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中间两个粗瓷大碗盛了满满两碗猪肉白菜粉条,上面飘着一层油。
  旁边的铝盆里是小米水饭,这一盆小米水饭的米,够自家做两顿的了。
  沈凝实在是惊讶,「这是你做的?」
  陆邵北洗了左手,盘腿上了炕,「你以为我逗你的?我陆邵北一言九鼎,说是让你陪我吃饭,自然是陪我吃饭。去洗手。」
  沈凝晕晕乎乎地舀了水洗洗手,顺手又洗了一把脸,接过陆邵北的筷子,看着他自己盛了小米水饭,大口吃菜大口吃饭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这才坐下来,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夹了一口白菜粉条,顺带了一块儿五花三层的猪肉,咬一口,猪油的香气四散开来,那滋味儿,别提多美味了,差点儿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她们家除了逢年过节能吃上那么一两斤猪肉,平时哪里有这样的口福。
  每次割一斤猪肉,就算包饺子,也是弄一大盆菜,根本没有这个吃的过瘾。
  吃了两口,沈凝竟然发现,自己这一碗下面基本都是肉,虽然能看出来就是瞎剁的,但这怎么也得三四两肉,就这么让她吃了,也太可惜了。
  发现沈凝停下筷子,「不好吃?」陆邵北问道。
  「没、没有。」就是太好吃了,「就是有些舍不得吃。」
  「天天干那么累的活儿,不吃点儿肉怎么扛得住,吃吧,这天越来越热,今天不吃完,明天就坏了,难道你不舍得吃舍得扔?」陆邵北吃完继续低头大口扒着饭。
  沈凝觉着,这陆邵北说话特别噎人,看着他凌厉的双眸,自己也不敢说话,继续低头吃饭,连续吃了两碗小米水饭,可那碗菜还是没动几口。
  「我去洗碗。」沈凝痛快儿地下了地,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陆邵北看着没动几筷子的菜碗,眯了眯眼,心情不是很好,「洗完碗就回家吧,别打扰我睡觉。」
  沈凝听出来陆邵北声音不对,暗自琢磨,果然是喜怒无常,刚刚还好好的,好像谁惹他了似的。
  将厨房收拾利索的沈凝回了家,一进院子也没个动静,她知道,这个时间全家都在午睡,一共也睡不了几分钟,就得去上工。
  沈凝脱了鞋,悄声躺到炕上,倒是没睡着,总觉着这个陆邵北怪怪的,不过她不得不说,今天陆邵北确实给她解除了不少麻烦。
  下午上工,林文君也没来找她麻烦,就是村子里人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沈凝觉着无所谓,跟林文君退了婚,她高兴着呢,谁爱怎么看怎么看呗。她现在只需要按照要求干完自己分内的活儿,工分就会一分不少。
  看着夕阳西下,沈凝突然觉着这样的日子很不错。至于要不要嫁人,她觉着没那么急,再等两年看看也不迟。如果真的要找,这次她一定要找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不管对相貌如何,家境如何,可不能像以前那么傻。
  晚上下了工,沈凝又去了陆邵北家里,一进门,陆邵北已经做好了饭,中午的剩菜还有,他又炖了土豆块儿。
  沈凝进门的时候,他单手正往外盛菜呢。沈凝赶紧走过去洗手,将菜勺子接过来。
  还别说,陆邵北这土豆块儿,虽然看着很难看,但是油没少放,闻着特别香。只是锅里的油,能蹭两个大饼子,这菜端到炕桌上,那土豆块儿表面还冒着油泡泡呢。
  沈凝这个心疼啊,这个不会过日子的男人啊,中午那么大块儿肉,晚上就炖个土豆,弄这么些油。
  这都够炒好多个菜了。
  看着沈凝痛心疾首的模样,陆邵北很是不解,这丫头好像对自己做的菜一直不满意。「怕我下毒?」
  「啊?」陆邵北突如其来的话,沈凝吓了一跳,「没有,那个,我是在想,你一个手不方便,明天的菜还是我做吧。」陆邵北要是一直这么浪费,她的心都在滴血。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陆邵北点点头,从炕席下抽出一个布包,拿出这几年攒的东西放在炕桌上,「那成,明儿你别去上工了,家里没吃的了,跟我一起去县里买点儿。这票你先拿着。」
  沈凝盯着炕桌上的一沓粮票,油票,肉票还有布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地就想躲。这人不务正业,是把供销社给砸了?
  第6章 大白兔
  「躲那么远做什么?」陆邵北皱着眉头,「拿着。」
  沈凝可怜巴巴地往前挪了两步,心里对陆邵北的恐惧凭空添了几分,这些票都不知道怎么来的,现在让她看见了,以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看着手里的各种票,「可是,我明天还要上工。」所以没办法跟你去县里。
  「你的意思是,明天让我去你家吃饭?」
  啊?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要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陆邵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吃饭。」
  沈凝吃饭的时候顺手将那一沓票放在了炕边上,她慢吞吞地吃着饭,看陆邵北放下筷子,赶紧将碗里的饭扒完,收拾了碗筷,用最快的速度洗好,拔腿就要跑。
  她推开房门,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沈凝停下脚步,看着外面已经擦黑的天,完了完了,陆邵北不是要干什么吧。
  只见陆邵北从兜里拿出一把大白兔放在她手里,「记着明天早上来给我换药。」说完他大步回了东屋。
  沈凝看着手心里的大白兔奶糖,这东西,她见过,可从来没吃过。上辈子,林文君的哥哥和嫂子过年从县里回家带过,后来,她倒是看到沈安衣兜里有这种包装纸。
  想到这里,沈凝嘴边泛起一丝苦笑,那时候她是真瞎。
  虽然很好奇这东西什么味道,可无缘无故地,拿人家奶糖做什么?沈凝悄声将这把大白兔放在了门口的小窗台上,推开门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陆邵北从屋子走出来,小窗台上的大白兔糖纸分外明显,他蹙着眉顺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慢悠悠地出了院子。
  陆邵北悄声跟在沈凝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直到沈凝进了自家院子,他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家,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女子的气息。陆邵北给自己倒了水,从箱子里拿出一堆药,一大把全放进了嘴里,这才咕咚咕咚喝了半缸子水。
  一摸兜,那张退婚书还在,他盘腿坐下来,将这张纸铺开,看着上面林文君的手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情大好。
  将退婚书折好,放进炕头的棉被下藏好,陆邵北这才发现包着各种票的布包。
  …
  沈凝进了门,家里人已经吃过饭了,张惠巧正在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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