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娘，前几天还有人过来给小玲提亲呢，人家可是连聘礼都说好了的，你现在要让她走不是说话不算数吗？”
  沈北军把聘礼两个字儿咬的音有点重。
  他说完之后对着沈妈妈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沈妈妈这下是瞧了出来，她这儿子是有话要和他说呢，她也没多想，直接就开了口，“北军你是不是有话想和娘说，有话就说呀，挤眉弄眼的做啥子呢？”
  沈北军，“……”
  真不知道他娘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他娘是故意的，就这样放这丫头走了，然后让他大哥把小玲的聘礼钱纂到手里？
  说什么出嫁妆，聘礼他拿着，这嫁妆钱还用他出吗？
  沈北军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知道指望不上沈妈妈，索性自己开了口，“哥，小玲还是别出去了，她这也不小了，咱们村像她这样大的都开始说亲了，什么嫁妆不嫁妆的，难道咱们家里还缺她这点子钱吗？”
  “娘你说是吧？”
  他满心以为沈妈妈会赞成他的提议。
  谁知道向来偏着他的沈妈妈这次却是头一回和他唱了反调，“说啥呢，你哥想带着妹妹出去见见世面有啥不好的，行了，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啊，那啥，川儿啊，你真的不过了年再回？”
  “不必了，我部队上头还有事儿。”
  沈南川知道他这个亲弟弟估计心里头还有什么主意在打，不过他也懒得去追究，只是扭头看向了小玲，“你看看有啥收拾的，带两件换洗的衣裳就行，不用带多了，咱们明天一早出发。”
  沈小玲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听着沈南川的话，坐在那里半响没敢动：
  她哥真的要把她给带走了？
  她娘，肯让她走？
  沈南川瞧着她这个样子，心头到是又多几分怜惜，轻轻叹了口气，他再次开口，“嗯，去收拾吧，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爹，娘，那，那我先出去了啊。”
  “走吧走吧。”沈爸爸看着自家女儿缩着个身子，一脸小心冀冀害怕的模样，心头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对着她摆了两下手，让她赶紧走，别站在这里杵着碍眼、烦心。
  直到沈小玲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头，她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真的能离开这里了？
  以后不会有她娘骂她、打她，也不会再有二哥抢她东西吃，饿着她？
  眼泪，就那么没征兆的大颗大颗掉下来。
  屋子里头，沈南川看着自己的爹娘，最终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北军娶媳妇可是大事，你们可得好好的看人品，哪怕家里头日子过的差一些，但是只要人好，勤快肯吃苦……”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沈北军一下子就不乐意了起来，“我说大哥你什么意思啊，你自己娶的媳妇穷的不得了，现在也要我娶个穷的？”
  “大哥，你就是嫉妒我能娶个好看的媳妇吧？”
  沈南川直接当他是透明，不过他看了眼他爹脸上的沉默，再有他娘脸上的不以为然。
  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沈南川最终选择闭嘴。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希望，他爹娘等到以后别后悔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沈小玲习惯性的坐了起来。
  穿好衣裳走出来，寒风刀子似的往她身上，脸上扎。
  缩了下身子，心头却是从不曾有过的暖：
  再过那么一会儿，她就要和大哥离开这里了啊！
  她不会再饿的一晚一晚的睡不着觉！
  也不会再有人随时的欺负她……
  “死丫头站那做啥子哩，还不赶紧去喂鸡喂猪去？”沈妈妈裹着件大棉袄，嘴里头悉悉索索的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头不动的沈小玲，眼角厉起，“怎么着，觉得马上就要走了，就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是吧？我可告诉你，我可是你娘，你就是走到天边去，只要你娘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滚回来你就得给我滚回来！”
  “娘，我这就去……”
  沈小玲一溜烟的跑去后头绊鸡食、猪食，然后再依次的去喂饱这些小东西。
  看着这几只满院子蹦的母鸡，沈小玲有时侯都觉得羡慕：
  鸡还会有人想着天天给它们喂食呢。
  可是谁会想她饿不饿、累不累？
  早饭是沈南川煮的。
  吃饭的时侯，沈妈妈为着这个没少瞪沈小玲，最后，沈小玲自己抱着个碗蹲到了墙角。
  沈妈妈回头，对着自己的小儿子眉开眼笑，“北军多吃点，瞧你这几天都瘦了，多吃点，过几天大庙会，娘去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补。”把唯一的白面馍给了沈北军，沈妈妈一扭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南川这个大儿子也在家，她有些尴尬的咧了下嘴，手一抬摸了个窝窝头，“那啥，川儿呀，你在部队吃的好，你弟弟他还小，你就吃这个将就下？”
  “嗯，这个挺好。”
  沈南川接过沈妈妈递来的窝窝头，自己伸手又拿了一个。
  然后，在沈妈妈的注视下，他一脸平静的走到沈小玲跟前，塞到她手里，“中午要赶车，没东西吃，多吃点。不够再去拿。”
  “哪里还有多的，这窝窝头可是一人一个刚刚好的，没有了啊。”
  沈妈妈本来就不乐意，一听沈南川这话立马就嚷嚷起来。
  第五十章 兄妹
  沈妈妈这话气的沈南川差点掀桌子。
  他妈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不过是个窝窝头，别以为他没看到沈北军吃的那个大白面的馍！
  还是沈小玲怯怯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大哥，我饱了，真的……”为了让沈南川相信，沈小玲还努力挺了下自己的肚子，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饱了，事实上，这顿饭也的确是沈小玲吃的最热乎最饱的饭，虽然，她还能吃，不过，沈小玲端着自己的碗站起来，“哥我去洗碗啊。”
  沈南川收回视线，再落到眼前的玉米糊糊碗上。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一顿早饭，不欢而散。
  本来还想着坐一会，再陪着沈爸沈妈说会话再走的，可是沈南川现在很生气，几乎是饭碗一推，直接看向了站在门口一脸拘束的沈小玲，“东西收拾好了吧，要是收拾好了咱们就走。”
  “啊，这这，这就走了啊？”
  “川儿啊，要不，再待几天，过了年再走吧？”
  对于这个儿子，沈妈妈多少还是有感情的，不像是沈小玲这个女儿，在她的心里头，女儿就是帮着别人家养的，她养那么大，让她吃好的穿好的，一长大立马嫁给了别人，这就是便宜别人啊，所以，在她心里头，没让沈小玲这个外人饿死啥的，已经是她大度！
  “不用了，我回去还有事情。”
  这几天在家里头多少看清了沈妈妈的性子，沈南川是即怒又气。
  怄的慌！
  可这是他亲妈……
  不管沈妈妈再怎么如何依依不舍的拽着沈南川念叨，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情。
  沈南川却是不为所动：
  一来，他娘是真的半个字儿都没提起过他媳妇和女儿。
  要是他娘真的关心他，想让他这个当儿子的过的好。
  他不用他娘爱屋及乌，但表面上的事儿总能做的到吧？
  可惜，他娘连这点儿都懒得做！
  怎么可能是不舍他这个儿子？
  特别是沈妈妈眼看着沈南川转身要走，还在后头扯了嗓子喊，“你回去后赶紧把前两个月的钱寄回来啊，家里头还到处的要用钱呢，你弟弟也要说亲娶媳妇，总不能让他住这个旧屋子吧，还有家具聘礼……”
  沈妈妈在后头就差没扳着手指头数。
  生怕自己落下哪一样儿。
  前头沈南川却是呵的一声笑，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妈从头到尾关心的，都是他的钱吧？
  还有，这女儿怎么说也是头回要离开她，离开家了。
  养在身边十几二十年呀。
  就是养条狗啥的，也得有感情了吧？
  沈南川一扭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小脸紧绷，神色有些茫然的妹妹。
  他就觉得自己真是不和道他娘这脑子里头都装的啥！
  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真是……不可理喻！
  镇子上到市里的公交车只有一辆，兄妹两人提前半个小时到的。
  车子十点钟准时出发。
  这年头温饱都成个问题，哪有那么多的人朝着外头走啊，就像沈妈妈这些乡下人，大半到老一辈子都没去过市或是县城一趟，很多和小玲一样的女孩子，出的最远的门儿也就是缠着大人吐口来一趟镇上！
  看着车窗外头飞般倒退的景色。
  沈小玲眼里头全都是好奇，惊讶，“哥，哥，你看外头，哥，这车子开的真快……”
  “嗯，你要是累的话就闭着眼歇一会，得一个半多小时呢。”
  “不累不累，我一点都不累，也不困。”
  沈小玲把个头摇的波浪鼓一样，眼里总算是多了抹属于她这个年龄女孩子的朝气，“哥，咱们得坐多久的车子才能见到嫂子啊，哥，嫂子看到我会不会吓一跳啊？”随即她又垮下了一张脸，“哥，要是嫂子不喜欢我过去怎么办啊，她，她会不会不想看到我？”
  扭头，沈小玲脸上的忐忑和不安全都落入沈南川的眼里。
  顿了下，他扬扬眉，“那你说，要是你嫂子看到你不高兴，不想看到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我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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