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怀里抱着骷髅头，背后背着大腿骨，肩膀上站着怪模怪样的僵尸缝合断手，脚下还有只会发出嘶哑撒娇声的黑色瘦猫。
  瘦猫喵呜喵呜直叫，黑色的毛绒尾巴勾勾缠缠地试图和卢克小朋友贴贴，好多讨要一块骨头。
  卢克有些为难地低头看着猫猫，又看了看手里的骷髅头。
  他还没长大到像爸爸戈麦兹一样，可以一只手拎起他们姐弟三个。
  手上那个j开头的墓穴主人的头颅挺大的，他得用上两只手才抱得住，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抱住猫猫了。
  是骨瘦如柴的、有一双黄澄澄绿油油邪恶大眼珠子的猫猫重要，还是可以做成诅咒人头的骷髅重要？
  卢克小朋友陷入甜蜜的纠结。
  黑猫低沉嘶哑的喵呜声继续在墓园里一遍遍响起，一只蝙蝠飞过来趴在卢克脖子上。
  野猫发出领地被侵犯的恼怒喵喵声。
  这下卢克更纠结了。
  他其实更爱蝙蝠的小尖牙。
  可是……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呀！伟大的卢克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他手下的臣民众生平等。
  于是卢克蹲下身，和黑猫友好协商。
  “你瞧，我现在已经抱不下你啦！”卢克忍痛把刚刚藏在兜里的一小节指骨拿出来，试图贿赂猫猫，“你乖乖自己走一会好不好？等我找到爸爸，就让爸爸背着你！你还可以坐在他的脑袋上！”
  黑猫蹲在地上甩甩尾巴，又抖了抖身上干枯的黑毛，在获得卢克小朋友的亲亲之后还是矜持地同意了。
  蝙蝠不屑地趴在卢克脖子上，获得黑猫鄙视的一瞥。
  于是他们继续‘愉快’前行。
  约翰走在最前面，眼神时不时飘向后面的小孩。小孩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向他，不说话不满地乱爬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像维多利亚时期的油画。
  这会儿约翰倒是有些冷静下来了。
  这么多年混迹在哥谭犯罪巷，他老约翰什么场面没见——
  虽然今天这种不明生物从小丑墓穴里阴暗扭曲螺旋上升的场景他确实没见过。
  但老约翰突然回忆起来，人们常说黑猫是女巫的宠物。
  如果背对着黑猫，必然会被诅咒。
  女巫……不对，被黑猫亲近的小巫师也是可以被火器杀死的吧？
  哪怕他刚刚发出了狼嚎……狼人被爆头应该也活不下去吧？
  约翰摸了摸裤兜。
  那里还有一把他从一个倒霉警察身上偷偷顺过来的枪，枪里还有好几发子弹。
  这是哥谭人的标配。
  没枪都不好意思出门。
  于是他犹豫着停下脚步，恭敬地弯下腰，对着卢克陛下请示：“尊贵的阁下，卑微的我怎么敢这样走在您前面！不如您在前面走，我在您身后为您指路可以吗？”
  卢克看了约翰一眼，心想这里的人可真是热情呀！
  于是他点了点头，蹦跶两步，踩着一块墓碑翻了个跟头蹦到了最前头。
  约翰后退几步，悄悄摸出兜里的枪。
  小卢克一边走一边喵喵喵地和黑猫聊天，嘴里还哼着奇怪的调子，实在有点儿忙。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裂开啦！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断掉啦！心脏拿在右手，小肠拿在左手，放下头颅，放下肝脏，玛莉拿起蓝色的眼珠！[引]”
  稚嫩又怪异的童声回荡在墓地，恐怖童谣随着夜风一圈一圈越飘越远，在夜色和墓地的映衬下尽显阴沉。
  乌鸦们不远不近地应和着，蝙蝠们无声地张大嘴。
  “嘎——嘎——嘎——”
  卢克兴奋地学起乌鸦叫，把正紧张地摩挲枪柄的约翰吓了一大跳。
  卢克小朋友对身后人类的畏惧和脑补一无所知。
  “小东西，你说妈妈为什么不给我起‘谋杀’或者‘血浆’之类的名字？戈麦兹爸爸的名字是‘令人讨厌’，魔蒂夏妈妈的名字是‘葬礼’，费斯特叔叔说他其实代表‘腐烂’。星期三充满悲伤，帕戈斯利……唔，好吧，帕戈斯利没什么特色。”卢克露出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但是帕戈斯利听起来也比卢克这个名字好太多了！卢克听上去一点都不亚当斯！”
  卢克，天边的光，闪亮的星。
  听上去就和亚当斯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卢克小朋友曾经为此和爸爸妈妈生气了好久，可惜最终也没能让爸爸妈妈帮他把名字改成‘血人’或者‘电锯’之类更加惊悚有趣的名字。
  不过爸爸妈妈说他可以做天边阴森可怕的死光和夜空里引人走向噩梦的迷途之星。
  听上去不错。
  卢克像个大人一样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可惜他还是更喜欢‘僵尸’或者‘毒蜘蛛’之类的名字。
  “你喜欢你的名字吗？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先生。”卢克猛地回过头。
  他一定会记住为他带路的好心人的名字！
  一双像墓土一样黑沉阴森的眼睛牢牢盯着约翰不放，约翰感觉自己仿佛从里面看见了地狱光景。
  那哪里是人类的眼睛？那一定是通往地狱的火焰迷途！
  约翰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枪口颤颤巍巍地对准小卢克的脑门。
  卢克眨眨眼睛。
  再说一次，这里的人未免也太热情了叭！他真的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