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看便是自小在富贵窝里娇养着的金疙瘩。
  他的面色算不上好,自有一份冷淡骄矜的气质,却又不讨人厌,眼神落在地上那个灰衣仆人身上,又移开。
  刚才还神气得不行的小狗瞬间便变了个样,吐着舌头小跑回他身边,憨态可掬地打了个滚,蹦蹦跳跳地绕着少年,抬头去舔少年白嫩的指尖。
  指尖被舔出几分粉色,泛着水光。
  众人看不见,那个伏在地上的仆人微微抬头,盯着那截粉白看了一眼,又低下来,微微捏紧拳头。
  龚言莫名地没了脾气,清清嗓子:“这是,你家的狗?”
  青衣公子微微低头,扯扯龚言的袖子小声补全自己没说完的话:“传闻几年前,上京王家嫡次子在永乐楼打了安小侯爷的爱犬。”
  “小侯爷硬生生将那人揍得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又冲进宫向当年太后娘娘给爱犬求了一串金铃铛,自此上京再无人敢去触那只狗的霉头,如今想来……”
  他看着面前那个少年,话语未尽之意,在场之人心中都有数。
  这位郎独绝艳的少年便是那位早早封侯的悦宁侯?怪不得……
  龚言常年跟随父亲驻守边境,近些日子才回到上京,早早便听说过这位小侯爷的大名,在这随手扔块石头都可能砸到权贵的上京,这位小侯爷便是金字塔的最顶尖。
  母亲是皇帝长姐,父亲是皇帝亲封的大将军,舅舅是当今圣上,舅母是当今皇后。
  虽然说这不算好听,但是能当上这上京第一纨绔,这小侯爷也真是有些本事的。
  进京前父亲便千叮咛万嘱咐,不求与他交好,但万万不可交恶,龚言当时还不以为然,只觉得气愤和不屑,但今日看来……
  小麦色的脸也不知是气红的还是怎么:“你……便是安小侯爷?”
  其他人没有龚言这般大胆,只是低头默默地退后。
  安瑶答非所问:“踏雪从小养在我身边,性情高傲,嫉恶如仇,多担待。”听着像是在道歉,但是半点道歉的语气也没有。
  安瑶看着踏雪,手指一升一落,踏雪蹦蹦跳跳,却舔不到指尖,急得摇尾巴。
  龚言自小耳濡目染,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这小侯爷是说他作恶?
  “小侯爷别误会”他侧身露出后面跪趴着的仆人,“是这个奴才偷了我的玉扳指,被抓住了还不承认,我给他个教训而已。”
  “偷?”安瑶饶有兴趣地看向龚言,揉一揉踏雪毛茸茸的耳朵,在它的侧脸轻轻拍一拍,踏雪便欢快地跑到那个仆人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叼起他手中的那个玉扳指。
  一人一狗对视一瞬,仆人不动声色地把头更加压低了一些,像是牵扯到伤口,脊背忍不住地轻轻颤抖,微不可察。
  踏雪摇着尾巴将玉扳指放到安瑶的手里,它只是用牙齿轻轻咬着,半点口水也没沾到那个东西。
  安瑶把玩着这个小玩意,抬手将它放在阳光下,通透无暇,浑然天成。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凝重,几个公子竟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个?”
  龚言诧异,那个几乎要把这个狗奴才的手腕踩碎都拿不出来的玉扳指,怎么一只狗轻轻一叼就拿出来了?
  他挺直身子,双手背后:“嗯,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十二岁生辰礼物。”
  他悄悄看一眼那个红衣少年,又移开视线“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言’……咳,我叫龚言,说话的那个言。”
  龚言一家三代武将,生他时盼望着以后家中能出个读书人,便取作“言”,可惜这个愿望在他八岁气跑第三个教书先生,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时便破灭了。
  安瑶仔细琢磨这玉扳指:“你说……是我府里的仆人偷了你的玉扳指?”
  “这玉扳指我平日不戴,都贴身放着,今日不知怎么不见了,只有这个奴才鬼鬼祟祟,人证物证俱在,还能错了不成?”
  龚言说完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又加上几句:“不过定然是这奴才鬼迷心窍,与长公主府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话落却听见一声轻笑,短促清朗,龚言觉得心中似乎被一只小狐狸爪子挠了一下,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向他砸来,他连忙接住,是那个玉扳指。
  “小侯爷这是?”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是真的冤枉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这……”
  “我前些日子丢了个扳指,找寻许久未果,想来是哪个洒扫奴才找到还未归还,怎就成了你的东西?”安瑶看他一眼,眼里尽是傲气,可莫名招人的很。
  龚言拿着那扳指,脸上燥热,正欲开口。
  从后面小跑进来一个嫩生生的小丫头,见到安瑶眼神一亮,走到他身边去,规规矩矩地朝众人行礼:“见过侯爷,各位公子。”
  安瑶脸色转好,带着笑:“这么急急忙忙的,有什么要紧事?”
  “回侯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正寻您呢。”
  安瑶听见这两人的名字,本不算好的脸色顿时明亮起来:“舅母和太子哥哥来了?”
  他朝龚言伸手:“快点,扳指!”
  好似骤雨初歇,枝头新雪,鲜活极了。
  龚言回神时,那扳指早已递进那个宫女的手里,宫女全程低眉顺眼的,但莫名他就是看出来几分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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