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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 第86节

  人都走了,孟舒淮的耳边也清静了。
  室外阳光正暖,卢雅君正牵着清漪在楼下的花园里看蝴蝶。
  他能想象到阳光落在身上那暖意融融的感觉,每一次她在怀里撒娇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感觉。
  因为不曾目睹她离开,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彻底接受她已经不在身边的事实,就像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肩膀的伤口。
  第65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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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西沉, 夜静风轻,景山灯火阑珊,照影难成双, 棠园花木繁盛,倒显得人迹寥寥,冷寂凄清。
  好像棠园一直以来都是这番寂静景象, 但孟舒淮总觉得,有她在和没她在,棠园会是两种不同的氛围。
  这两天孟家人被李天泽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 养伤的养伤,陪护的陪护,调查的调查,各有事忙。
  清漪出了院, 一家人也算是聚齐了, 张伯备好了家宴, 孟舒澜和孟舒淮先后到达棠园。
  老爷子从书房出来,问了孟舒淮的伤势, 他说一切都好,老爷子便也没再追问。
  看见梁雨薇不在, 老爷子嘱咐阿姨去流霜楼请。
  孟舒澜抬眸看了孟舒淮一眼, 她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梁雨薇在孟舒澜面前有多嚣张, 在孟老爷子面前就有多安静, 可她今晚坐在这张餐桌前,心里还多了些忐忑。
  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与孟舒淮交流感情, 更没有得到孟舒澜的支持,也完全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
  她时刻记着自己母亲的叮嘱, 但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孟舒淮,事情自然毫无进展。
  孟老爷子没有在饭桌上谈事情的习惯,待到饭后,老爷子叫着姐弟俩和梁雨薇一起进了茶室。
  夜阑人静,室外风吹叶动,沙沙轻响。
  老爷子落座后嘱咐张伯去书房取东西,卢雅君在旁泡茶,三位年轻人各有心思,却都默契保持着沉默。
  卢雅君取了茶叶往壶中添水,轻雾蒸腾,茶香涌动。
  老爷子缓缓看向梁雨薇,开口问:“雨薇这些年过得可好?”
  梁雨薇双手放在腿侧,手指轻轻捻着裙摆,笑得乖巧:“谢谢爷爷关心,我一切都好。”
  张伯从书房取来当年的一份协议和一份清单,老爷子将协议放在手边,推了推眼镜将清单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老爷子身上,一时不知老爷子今晚将他们叫到一起究竟是什么用意。
  老爷子看完,抬手朝梁雨薇递出了清单。
  “雨薇看看,如今梁家的产业是否是这些?”
  梁雨薇赶紧起身接过,仔细确认后说:“是的,爷爷。”
  老爷子又翻开了手边的协议,缓声道:“当年的事情我很遗憾,给出什么样的补偿都是我孟家应该做的。国外的庄园、国内的商铺、房产、现金、信托、保险等等,只要孟家拿得出,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包括那6%的股份,我也没有任何犹豫。”
  “你的爷爷同我交好,我与老梁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当年那6%的股份,老梁一直不肯收,他同我讲,车祸是意外,梁家并没有挟恩图报之心,有股份一荣俱荣,无股份梁家也一世无忧。怕就怕,梁家后代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再仗着远扬之势走了歪路,得不偿失。”
  他点了点桌上的协议,看着梁雨薇继续说道:“因此老梁主动与我签订了这份协议,只要他在世,梁家便一直持有远扬的股份,并享有相关的权益。如今他已故去,远扬便将依照协议款项,以原价购买的方式收回股权。”
  他朝梁雨薇递出协议,“你仔细瞧瞧。”
  梁雨薇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孟老爷子是个重情义的人,既然与自己爷爷这般交好,那给出了股份,便也不会想着收回去。
  没想到......
  老爷子说完这些话,室内落入沉寂,就连正在分茶的卢雅君也跟着一愣。
  几人的视线都跟着集中到梁雨薇身上,以为会看到听到一些惊讶的表情或言辞,没想到梁雨薇表现得格外平静。
  孟舒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梁家人早就知道协议的存在,所以才想法设法要与孟舒淮联姻,以此保住梁家长久的荣华富贵。
  反观孟家,竟然只有爷爷和张伯知晓此事的真相。
  孟舒澜想起这几年她和孟舒淮为这6%的股份所花费的精力,忽地勾唇一笑。
  她偏头看向孟舒淮,但却没有从孟舒淮那张冰山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但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结果对孟舒淮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为了这6%错过江泠月?
  她真是喜闻乐见。
  梁雨薇捧着协议的一双手微微一颤,几番确认过后说:“我对协议内容没有异议,家里也有一份,爷爷去世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张伯上前接过协议,老爷子嘱咐道:“近日便找林律师协助推进此事。”
  卢雅君向老爷子递上茶,他接过浅饮了一口,温声道:“前几年我听老梁说,你们在澳洲经营了一家羊毛贸易公司,如今收效如何?”
  梁雨薇无意识摸着自己的美甲,笑道:“还行。”
  老爷子听了颔首道:“那就好。”
  有不动产,有现金流,还有自己的产业,想必日子也不会差。
  孟家为梁家保驾护航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梁佑方的救命之恩了。
  老爷子放下茶盏,温声发问:“你不容易回国一趟,可要在国内多留些时间?”
  梁雨薇一时不知老爷子这话的具体意思,这究竟是希望她多留些时间,还是隐晦的逐客令?
  “我......”
  她的目光飘向坐在对面的孟家姐弟,几番犹豫之后,道:“若是淮哥哥留我,那我便多玩一段时间。”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孟舒淮身上,孟舒澜双手抱胸往后一靠,一副悠然看戏的姿态。
  孟舒淮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平淡道:“我平时很忙,不太有时间陪梁小姐。”
  “舒淮......”老爷子打断道:“孟家何时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孟舒淮垂眼,快速道:“不好意思梁小姐。”
  “没事没事。”梁雨薇笑得尴尬,匆匆起身说:“既然事情已经确定好了,那我就不打扰爷爷和哥哥姐姐谈话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让张伯去送,梁雨薇一走,茶室便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听着梁雨薇的声音走远,孟舒澜立刻问:“爷爷,您和梁家有协议,为何不早说?”
  老爷子饶有兴致看她,笑问:“早说,你们就会少用些心思吗?”
  孟舒澜不假思索反问:“保持合理的竞争更有利于家族企业的发展,不是吗?”
  孟老爷子没接话,望向窗外沉思片刻,后又问孟舒淮:“李天泽的事情进展如何?”
  孟舒淮收了心思,专心回答:“他之前参与管理的两家俱乐部现已完成清算工作,具体负债情况要等周一提交。他在国外豪赌,花的是远扬的钱,诈骗几位投资商,借的是远扬的名,欺负陈家三公子的未婚妻,仗的是远扬的势。”
  “这些事情我已压下,暂未有消息走漏,陈家那边也及时做了解释,他们表示不会牵累远扬,但会追究李天泽的责任。目前法务部正在跟进李天泽涉嫌诈骗、绑架勒索和故意伤人一案,警方的报告应该会在明天出具,远扬在李天泽的事件中损失严重,财务部门保守预估两个亿。”
  他停顿了一下,说:“李天泽的事情,董事会需要一个交代。”
  孟舒淮说完,孟舒澜立马接话道:“你应该直接说我要对此事负责。”
  “舒澜。”老爷子打断道:“事情发生了,那便一起商量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冲舒淮发脾气有什么用?”
  孟舒澜噤了声,没再言语。
  “内部通知发了吗?”老爷子又问孟舒淮。
  “没有。”孟舒淮道:“目前只有董事会和跟进处理的部门知晓此事。”
  “你打算如何处理?”
  早在李天泽绑架清漪之前,孟舒淮就已经在着手处理李天泽的事,这便说:“豪赌一事已无法挽回损失,目前亟待处理的是两家俱乐部的资金问题,和那几位投资商对远扬提起的诉讼。”
  “这两件事情可以并作一件处理,但需要召开董事会获得股东们的同意。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将俱乐部归入姐姐的酒店项目,借用酒店的资金链恢复运作,再与那几位投资人签订相关协议,承认他们的投资,并按照投资数额进行合理的利益分配,以保万无一失。”
  “至于绑架勒索和故意伤人,就依法追究李天泽的刑事责任。”
  孟舒澜一直很沉默,老爷子听完,也转头问她:“舒澜觉得该如何处理?”
  李天泽的事情已经让孟舒澜受了无数折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面对。
  她想了想说:“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孟震英和张伯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稍显急促,景山的安静也让张伯那句“董事长你冷静一点”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孟震英已经推门进来。
  姐弟俩下意识起身,孟震英劈头盖脸就吼道:“孟舒澜!你干的好事!”
  孟震英将手中一沓文件摔在孟舒澜跟前,指着孟舒澜鼻子怒道:“航运经营权是不是你死活要过去的?!要过去你又是如何经营的?!若我不亲自去查,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李天泽往我的船上偷塞大麻?!”
  “什......什么?”卢雅君一惊,赶紧起身走到孟震英身边问:“可是有确切证据?”
  孟舒淮弯腰将地上的那一沓文件捡了起来,翻开一看,这是远扬号在过年期间的航运清单,与他之前看到的那一份确有不同。
  航线是从国内到澳洲,大麻是在印尼上的船。
  “他这是第几次这样做了?”老爷子问。
  孟舒淮回忆了一下近几次的航运路线和李天泽的资金来往情况,推断道:“应该是第一次。”
  这一家子人中间,孟舒淮最像老爷子,畴咨俊茂,好谋善断,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他放好清单,说:“船在港口,我会让崔琦再去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涉事船员也会一并处置。事情虽然发生在境外,但还是要主动报备,以免另生枝节,难以收场。”
  孟舒淮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反倒是让孟震英气急。
  “你怎么不说话?!”他盯着孟舒澜问:“当初是谁不让舒淮插手航运?!现在又是谁来替你收拾烂摊子?!这么多年你对李天泽偏袒包庇,对舒淮刁难苛责,这就是你身为长姐的做派吗?!”
  “那你厚此薄彼,对孟舒淮疼爱有加,对我刻薄为难,这就是你身为父亲的做派吗?!”
  “放肆!”
  孟震英震怒,挥手就是一巴掌。
  孟舒澜应声摔倒在地,孟舒淮一把握住了孟震英手臂,“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卢雅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蹲下身去扶孟舒澜。
  孟舒澜被这一巴掌扇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推开了卢雅君看向孟震英道:“我说错了吗?!你这个父亲当的很称职吗?!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没有一点责任吗?!这些年你给孟舒淮多少权利?又给我多少权利?这些事情由他处理不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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